第105章

隨著皇後的喪事徹底結束,京城漸漸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不過容灼絲毫不敢懈怠,送走了探路的商隊後,他很快就跟著段承興開始籌劃後頭的事情了。

正式的商隊需要的人員和車馬都比較多,所以除了成藥之外,他們還要提前置辦車馬以及商隊需要用到的一些雜物。為此,段承興特意將段家在京郊的一處莊子暫時給了容灼,讓他安置商隊的車馬、人員以及後續的儲備藥材。

為了搞點儀式感,容灼還和段崢琢磨著給他們的商隊取了個名字。

這兄弟倆都沒什麽文采,折騰了半天,隻將各自的名字取了一半出來,一個山,一個火。

一開始說要取名叫山火商隊,因為段崢比容灼年長,想排在前頭,但後來叫著感覺不大吉利,便改成了火山商隊。

容慶淮聽了這名字直皺眉,實在看不下去,便取了段崢的崢字和容字的諧音,改成了崢嶸商隊,還給提了塊匾額,掛在了莊子的門口。

後來於景渡得知這商隊是以容灼和段崢的名字命名的,十分不高興。

但名字是容慶淮取的,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在當天夜裏多欺負了容灼一會兒,並決定諸事結束後,一定要給容灼重新搞一支商隊,然後名字由他來取。

“你醋勁兒怎麽那麽大啊?”容灼無奈道:“段崢是我表哥,我們倆是兄弟。”

“兄弟又不是親的,你要是個姑娘,是可以和他成婚的你知道吧?”

“可我不是姑娘。”容灼道:“我表哥的相好就住在這院裏,你又不是不知道。”

於景渡抬手撫了撫他泛紅的眼尾,小心翼翼問道:“不高興了?是不是覺得我太小氣了?”

“也沒有。”容灼這幾日太忙,難得見他一麵,不想跟他鬧別扭。

而且於景渡雖然吃醋,但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他犯不著不高興。

“商隊的人我都安排好了,屆時不管需要多少,你直接去找中人,就依著商行從前雇傭夥計的規矩去辦,把麵上的功夫都做足了。”於景渡道。

給容灼安排的人,都是他自己豢養的暗衛以及沒過明路的親隨,這樣才能保證旁人無法從這些人的身份上查出任何的端倪。換句話說,這些人的身家都是清清白白的,查不到任何和於景渡的關聯。

“屆時你記得把他們的工錢都做好賬,不過銀子不必你出。這個你若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可以去問你舅舅,他會教你的。”於景渡道。

容灼沒想到於景渡連這種細節都幫他想好了,心中十分熨帖。

“明日又要去莊子裏嗎?”於景渡問他。

“不去。”容灼道:“明天再去一趟宋家藥鋪,和宋掌櫃商量一些事情。”

於景渡一手輕輕揉捏著他的耳朵,“能先說給我聽聽嗎?”

“我算了一下日子,等第一批商隊從北江回來,估計要等到七八月份了。我不知道戰事什麽時候會起,總覺得時間上太被動了,所以想先做點打算。”容灼道。

於景渡手上的動作一頓,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忍住了。

“你想怎麽做?”

“我想這幾日就開始,讓宋掌櫃幫著在京城的各大藥鋪裏推廣我們的成藥。”容灼道:“為了造勢,我們的成藥推廣的第一個月,凡是願意用成藥的病人,一律隻需要付五成的藥錢。這五成的藥錢,我們會分三成給醫館和藥鋪,自己隻拿兩成。”

於景渡一挑眉,“虧本買賣?”

“短期來看是虧本的。”容灼道:“而且先前我與宋掌櫃提過這個想法,他願意和我們一起分擔一部分成本,這樣我們虧得會少一些。”

容灼這主意,如果能在百姓中帶動起用成藥的習慣,將來他們這個生意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宋掌櫃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願意摻和這件事。

“我想這一個月裏把勢頭鬧大一些,最好是能傳得京城人盡皆知。”容灼道:“屆時你幫我個忙,看看能不能讓太醫院的人找機會在陛下麵前提一嘴,不需要他做什麽,隻要讓陛下知道這件事情就行。”

換句話說,容灼做這些,隻是為了將來的事情做個鋪墊。

等邊關戰事的消息傳來,再依著容慶淮的計劃實施便可。

於景渡略一思忖,便答應了,並沒多說什麽。

不過次日他朝吳太醫提起此事時,還是多說了幾句。

容灼難得主動找他幫忙,他不想幫得太敷衍。

於是,當京城的各大醫館和藥鋪開始大力推廣成藥時,太醫院也製出了幾種成藥。

這日皇帝吃多了有點積食,來福便著人請了太醫,來看診的正是吳太醫。

以往針對皇帝這些小病症,吳太醫多半都是開一付湯藥,但今日他卻給皇帝呈上了太醫院新製的消食丸。那消食丸味道是酸甜口的,吃到嘴裏藥味也不重,比喝湯藥舒坦多了。

皇帝吃了他那消食丸後有些好奇,忍不住問了幾句。吳太醫便將宮外的事情朝皇帝說了,言及民間現在有醫館在推廣成藥,他也跟風製了些簡單的成藥。

“這成藥雖然對的症略有局限,但省去了煎藥熬藥的麻煩,對付一些比較常見的病症,還是挺方便的。”吳太醫道:“下官此前也有過這個想法,但咱們宮裏不比民間,太醫院人手還是挺足的,所以此事便撂下了。”

“這藥丸確實方便,尤其是外出的時候,帶在身上都不占地方。”皇帝拈著那消食的藥丸又看了看,“宮外是哪家醫館做的這件事?”

“是宋家藥鋪牽的頭。”吳太醫道:“不過好像提出此事的不是藥鋪的人,是段家商行的兩個年輕人,說是想製了成藥販賣到別處……還搞了個商隊,像模像樣的。”

皇帝一挑眉,“朕記得段家那個少東家是個紈絝吧?他這是改邪歸正了?”

“陛下,您忘了?段小公子的表弟是容慶淮的兒子,他先前可是季修年的得意門生,隻不過後頭浪**了一陣子。”來福提醒道:“許是容家那小公子玩兒夠了打算做點正經事了。”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那個容灼朕記得,長得挺漂亮的。先前在老三生辰時,救了老八性命的就是他吧?”

“正是他。”來福忙道:“陛下是沒看著,當時八殿下臉都憋得發紫了,那容小公子幹淨利落地就把卡在八殿下喉嚨裏的點心弄出來了,老奴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倒是多虧了他。”皇帝道:“看來這個容灼不想考科舉,倒是醉心醫術?”

吳太醫聞言一笑,不知道該怎麽說,便也沒接茬。

“這少年救了老八的性命,朕還一直沒顧上賞他呢。”皇帝想了想,朝來福道:“這樣,明日你讓人宣他進宮一趟,朕看看他想要什麽賞賜,賞他點東西,也算是替老八還了這個救命的恩情。”

來福聞言忙應下了。

當晚,容灼便從於景渡口中得知了此事。

“陛下要見我?他見我做什麽?”容灼有些崩潰地在屋內走來走去,朝於景渡道:“我讓你幫忙找人提一嘴,怎麽提了半天他要見我?”

“他隻是想起了你救過涔兒的性命,所以想賞你點東西。”於景渡安撫道。

先前因為皇後薨逝,此事便一直沒顧上,否則以皇帝的做派,定然早就賞賜容灼了。

“會不會是他知道了咱們的事情?”容灼一臉擔心,“他讓我進宮不會是想試探我吧?他要是知道了咱們的事情,會不會殺了我?”

於景渡一把將人撈住,而後抱著他坐到矮榻上。

“別擔心,他什麽都不知道。”於景渡道:“有我在呢,你怕什麽?”

容灼擰了擰眉,心道他能不怕嗎?

自己夜夜跟人家的兒子**,不怕是不可能的。

“聽我說,小灼。”於景渡捧著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不要慌,他什麽都不知道。明日你去見他,不能像現在這樣,否則他會起疑的。”

“可是我害怕。”容灼道。

“那就想點別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想什麽別的事情?”

“陛下這個人很大方的,他此番說要賞你,你不抓住機會敲他一筆嗎?”於景渡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雖然已經定好了會給你的賞賜,但見了你之後,他一定會問你想要什麽。”

“那我怎麽說?”容灼問。

“換了旁人,多半都是推辭一番。”於景渡道:“不過你不必管旁人如何,大可以朝他要賞賜。隻要是不過分的要求,你提的時候把握好分寸,他不僅不會惱,反倒會高興。”

容灼眼睛一亮,“我什麽都可以要嗎?”

“別要太俗的東西,銀子不行,官位不行。”於景渡道:“要我八成也不行。”

“誰會要你?”容灼臉一紅,被他逗笑了。

不過這麽一來,容灼倒是真的顧不上害怕了。

當晚他興奮得半夜都沒睡,一直在琢磨該怎麽讓皇帝“放放血”。

次日午後,宮裏果真來了人。

容灼佯裝不知,擺出一副緊張不安的樣子跟著來人進了宮。

他並不是第一次見皇帝,但不管見過對方多少次,依舊難免緊張。

這人畢竟是本朝的九五之尊,動動嘴就能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容灼和於景渡在一起了,所以看到他便覺得心虛。

“看著倒是比去年沉穩了些。”皇帝開口道。

容灼勉強一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緊張的氣息。

不過他這副樣子落在皇帝眼裏並不突兀,尋常百姓麵見皇帝,哪個不是誠惶誠恐的?

“朕聽聞你如今在做藥材生意?”皇帝問他。

“回陛下,草民要做的是商隊,成藥的生意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容灼規規矩矩地答道。

皇帝對這些細節似乎也不大感興趣,又問:“來福說你那日救了八皇子的性命,你是懂醫術嗎?”

“回陛下,草民隻是看過些雜書,對醫術並不怎麽懂。”容灼道:“那日僥幸救了八殿下,隻是因為八殿下福澤深厚,受上天庇佑,並非草民的功勞。”

“果然是老成了不少,朕記得去年見你的時候,你可沒這麽規矩。”皇帝道。

容灼想了想,想不起來怎麽不規矩,心道肯定是皇帝聽了他那些傳言,對他有不好的印象。

“不管怎麽說,老八的性命是你救的,朕要賞你。”皇帝問道:“說說,有什麽想要的。”

容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草民隻是舉手之勞,怎好朝陛下要賞賜?”

“不必拘著,朕說要賞你便是要賞你,你隻管提,不用難為情。”皇帝慷慨道。

容灼聞言很認真地思忖了一會兒,小聲問道:“什麽都可以提嗎?”

皇帝見他這幅樣子,倒覺得挺有趣,笑道:“什麽都可以,朕一言九鼎。”

他說這話倒也不是真的什麽都能給,隻是料定了沒人敢在他麵前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而他作為上位者,很喜歡這種“恩賜”的感覺。

尤其許多東西在他看來本就不值一提,但得了賞的人卻能感恩戴德。

“草民想求三樣東西。”容灼道。

皇帝聞言好奇道:“哪三樣?”

“第一,草民想朝太醫院要幾付方子。”容灼道:“當然都是些尋常的方子,不會涉及到太醫院的秘方。我們有幾種藥煉製得不大順利,若是方便讓太醫幫忙指導一二就更好了。”

皇帝沒想到他真的會提要求,還提得這麽具體。

“準了。”皇帝道:“此事便讓吳太醫去辦吧,他在太醫院資曆很老,定能幫得上你。”

“謝陛下。”容灼忙朝皇帝行了個禮。

“第二呢?”皇帝又問。

“第二,草民當時救八殿下時那法子,學起來並不難,卻能在危急時救人性命。”容灼道:“若是陛下允準,能找人畫個冊子,在各州府推廣一下就好了。”

皇帝一怔,看向容灼的目光更添上了幾分意外。

他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竟還有這樣廣濟天下的胸襟。

“第三……”容灼臉一紅,小聲道:“草民還沒想好,能不能想好了再提?”

他這招是跟電視劇裏學的,遇到高人許願,一定要給自己留個餘地,別一次把願望用光了。

實際上,他已經想好要提什麽了,隻是眼下這時機不對。

但昨晚於景渡幫他仔細剖析過皇帝的性情,他約莫著自己這些要求,八成不會被拒絕。

果然皇帝聽了他這話之後哈哈一笑,不僅沒不高興,反倒覺得挺有趣。

“你這孩子,怪不得季修年喜歡你呢。”皇帝道:“可惜了,你要是沒棄文從商,回頭科考完了來朕身邊也不錯。”

容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朝皇帝行了個禮。

“成,朕答應你,等你想好了再說。”皇帝開口道。

容灼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暗道於景渡對自己這個皇帝老爹,是真的了解啊。

當日,待容灼走後,皇帝眼底還帶著笑意。

他曾經見過容灼幾次,但彼時隻記得這少年長得挺漂亮,旁的一概沒留意過。

如今一看,才發覺對方著實有趣得很。

“你說容家這小子這麽有意思,老三怎麽就是跟他不對付呢?”皇帝朝來福道。

來福一笑,無奈道:“恕老奴僭越,宴王殿下這人性子冷,這朝中能讓他喜歡的人可真不多,他看不上容小公子,倒是情理之中。”

“他們行伍之人啊,多少都有點這種毛病,看不上讀書人。”皇帝一笑,“那容家小子說的第二件事幹脆就交給老三去辦吧,他將來是要做儲君的人,這種惠及百姓的事情,也該多參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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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於景渡:聽我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