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始識謀深別有功

第1182章始識謀深別有功

而在冀州信都城內。在批複了來自當地正在開展轟轟烈烈改造運動的鎮反會,關於魏博。成德境內數千人的處決、徒刑、流放、充邊、編役處置令後;周淮安也順手簽署並頒布了《太平三爵令》,正式將醞釀有年的國、士、民三爵體係確認下來。

其中民爵最簡單,分為十二等階,隻要輸黍納帛(捐贈)就可以得,更多是象征性的身份待遇和社會地位,比同體製內等階出身的見官不拜和站坐論事,以及將子弟推薦入學大講習所的地方分校,技工、農學等諸專科學堂的額外考試資格。

而士爵則是專門提供給那些,正在在域外進行開拓的民間團體和家族,對其所占據的境外領土和形成相應勢力後的追加確認和封贈,並且以此建立全新的內藩朝貢體係;授予諸侯、卿、大夫、士(各上中下)的十二等頭銜以及對應的榮譽勳職。

然後,理論上隻要不公開反叛或是脫力朝貢體係,就可以以家族和血緣世世代代的沿襲下去;並且可以通過有償的貿易活動和例行特產輸貢,從中土朝廷獲得相應的支援和扶持力度;如果因此在境外逐步做大之後,還可以申請宗主上國予以升爵。

最後是麵向新朝開國功勳的國爵,同樣沿用《周禮》以降正常畫風下的公侯伯子男五等;但是進一步細分為國郡縣鄉四等采邑,然後每一等又分為襲三代、襲兩代、本代爵;每代世襲隻有穩定的一個核心繼承,而不允許推恩和門蔭至其他子弟。

然後,當限定的襲爵世代結束之後,後人就自然轉為相應減等追授的門蔭出身;如果後世子孫實在不夠爭氣的話,那就連逐代減等的門蔭都守不住,直接降為白身的庶人平民也是等閑尋常的事情。

在這個問題上,新朝的宗室、外戚和外姓勳貴基本一致,確保幾代之後就與庶民無異。以免像有明朱氏王朝一樣在傳承數代之後,就直接培養出一個龐大的不事生產、也不能從事任何職業,而隻能遊手好閑、滋擾地方的寄生蟲階層來。

另一方麵,勳貴階層這種東西,雖然沒過兩三代就很容走向糜爛,但卻是用來製衡朝堂勢力不可或缺的一角;你看明朝勳貴在土木堡之後被打斷了脊梁骨,而文官開始引邊將入京營之後就開始變成什麽鬼畫風,以至於皇帝要推出宦官來唱對台戲。

而逐級考試的科舉製固然代表了某種先進行的方向,但是在如今太平督府體製下農官、工造、刑律、軍轉、商貿的五途之外,還是需要一些外部刺激和牽製的力量,才不至於讓其在後世不可避免的逐步內卷過程當中,變成特定圈子裏的一潭死水。

畢竟,就算是後世新中國的早期發展過程當中,同樣也在國有企業和相應部門當中,誕生過內招製度和專屬子弟學校、技術學校等等,這種確保相應職業和技術崗位,能夠穩定傳承的特定時期產物。一直到教育徹底普及化之後才慢慢消失。

所以,不管以後這套體係會變成什麽鬼樣子,或者又被後人給唱歪城什麽樣的畫風,至少在周淮安生前在位的這幾十年間,足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在新朝文武官員當中,給塑造出一批製度性的樣板和傳承體係來。

比如設立相應的門檻規定,每一代爵位的繼承人,非軍功不得襲爵,非從軍不得享受門蔭。直接或是間接的鼓勵和刺激這些勳貴的後人,拿祖上沿襲下來的餘澤去追逐延邊征拓的軍功,或又是絞盡腦汁去禍害外域的蠻夷各族好了。

因此,在配套這些國爵和士爵的相應待遇和權利當中,也包括了在申報進行域外開拓時,從國朝采買置辦兵甲的優先權,道招募丁壯屯墾、建立私家武裝的各種規定;當然了,作為國家軍隊配屬的火器除外,以確保對於這些拓邊武裝的隔代優勢。

而《太平三爵令》製度本身的存在價值和意義,就是通過這種方式鼓勵這些在新朝建立過程當中,掌握了相應社會資源和財富的既得利益階層們,不要光把眼光放在國內那一畝三分地的利害得失和內耗上,而將他們潛在力量引向更加廣袤的未知世界。

就算是曆代所不斷誕生的新貴階層,乃至是政治鬥爭的失敗者,也可以通過國家適當的引導和扶持,讓他們及子孫在傳統華夏圈以外的異域他鄉,裂土封侯、開疆建國難道不香麽?還可以變相讓出國內勢力格局的生態位,盡量避免每一代向上的晉升通道,不至於滯塞和壟斷。

因此,伴隨著《太平三爵令》出爐的三個封爵人選,卻是通過水陸驛站的榜告傳播,在朝野當中掀起了持續的熱議風潮,乃至民間津津樂道的話題所在。因為,第一位受爵的赫然就是那位反複橫跳而曆仕龐勳、唐廷、黃巢、太平數家勢力,號稱五姓家奴的諸葛爽。

所受國爵為可襲兩代的遵義(郡)伯,比食邑一百戶而折給財帛奉料不等。而已經風燭殘年的他梗這一口氣不死,似乎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新朝對於他的蓋棺定論。因此據說他得知消息之後,居然雄風再起召集了一眾妻妾為賀就此放飛自我了。

而第二位受國爵的則是已經卸任的前天平軍曹翔,封奉準(縣)伯,比食邑五十戶而折給財帛奉料不等。此外他還是內定好的遼東營田屯務大使,隸屬於未來設定的河北善後處置行司的下轄。也算是為鄆州的曹氏家族走出了一條出路。

至於第三位受爵的,自然是早年開始太平軍關係和淵源最為深厚的東都軍主帥,都畿道東南行營的朱老三了。就此封為承運(縣)候,比食邑二百五十戶;然而接下來,他又被任命為河北路善後副大使、安東都行營左參讚,就不免讓人浮想聯翩了。

然後,以這三位先後投附了太平軍,並且為之奔走轉戰的外圍勢力領頭人物為基準,很容易就反向推演和揣測出新朝封爵的大致上限和下限,已經相應食邑的起步基數。然後又由此衍生出更多似假還真的傳言和樂此不疲的功臣爵位排行來。

然後,等到周淮安再度啟程之時,卻是接到了盧龍鎮境內的騷亂和風波已經再度平定,就連掀起反亂的李匡籌都已經被地方軍民百姓給執送過來,盧龍軍上下無不是翹首以盼就等新朝之主前往接管和巡邊校閱的消息。

——我是分割線——

而在塞外的鬆漠都督府北部,大青山下,潢水與土(護真)河交匯處。由一個太平戰鋒營和兩個駐隊營組成品字型分布的中空大陣,就像是狂濤激流之中的礁岩一般,背靠著倒Y字型的河口牢牢的控扼住戰場的局麵,而任由裹卷在煙塵中無數奔馳往來的契丹遊騎而巍然不動。

而在這些車陣和擋板、拒馬、鐵絲攔網構成的中空大陣側麵和後方空地,則是由淮上三鎮所收降改造的平盧、泰寧和武寧降卒,構成十數陣步隊所填充著,而有時不時隨著過於突入和停滯、糾纏的契丹騎兵,而突然殺出來將其砍倒掀翻在地;剁下首級牽走還能動的坐騎。

然後又在趕上前來掩護的契丹控弦遊射之下,有條不紊的緩緩舉牌稍退重整,而將正麵的對射和火力壓製留給車陣當中的太平軍;這種久攻不下卻又無處下口的焦灼局麵;一直持續到了代表王帳所在的十二麵神纛和狼頭幡,正式出現在了戰場當中才有所改變。

而在士氣大振而變得越發狂熱的契丹軍激烈攻勢當中,就算是布設在陣前的鐵絲攔網,組裝拒馬和壕溝,也很快被洶湧而至的人馬屍體所壓垮、填平,然後又變成了拚命放射的火銃和擲彈之下,不斷被突破的車陣缺口;而作為側後兩翼的義從步隊也在被不斷壓縮和後退中露出頹勢來。

這時,在一輛臨時組裝的移動望車上觀陣兼指揮的遼東派遣軍統將林銘,也放下風磨銅的長筒鏡對著左右問道:

“我們的器械子藥還能堅持多久。。”

“尚可支兩、三日之用。。但是,隻怕人手要不夠用的。。”

身為掌管軍械配備和修造的材官當即回答道:

“無妨的,從那些義從之中收攏一些補充白兵隊,同時把還能動的傷員調集起來,反正隻要能架著火銃扣下扳機就行。。”

林銘斷然道:

“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契丹王帳已現,那也沒有必要再留手下去了。。”

下一刻,隨著突然臨空升起的數道焰火,三處已經變得殘缺不全的中空車陣,都仿若是在這一刻沸騰和戰栗起來。隨著相繼被推開放倒的擋板和預設工事,頓時在車陣側麵顯露出十數條貫穿防線的通道來,三支全身披掛的太平迅捷地衝了出來,他們的銃刺、胸甲、盔纓都在陽光下反光,絢爛地如錚亮的鐵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