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兔搏蒼鷹

第42章 兔搏蒼鷹

顧誠回國的時候,都沒回錢塘,而是事先讓人打點好路子,直接去了京城。

距離兩房次級債和AIG崩盤托管,已經半個多月了,各國政府的金融應急策略,基本上都快見分曉。

另一段曆史上,因為這事兒爆發的比如今又晚了一個多月,所以小不死總統在應對時已經是徹底放棄治療表麵症狀、不在乎是否“粉飾太平”了——因為2008年是米國的大選年,而且恰好是小不死總統做滿8年任期、依法不可能連任,共-和-檔必須推一個新的候選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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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如果10月份再出應急方案,11月就要最終投票,共-和-檔民調大幅度落後,小不死也就沒必要為自己的黨粉飾太平了。眾所周知,凡是大選年經濟形勢重挫,執政-黨基本上都是吃棗藥丸,而在野一方則能猛烈抨擊。

大小不死總統這兩父子,都是在經濟頹勢的淒風慘雨中卸任的。

而如今這個世界,因為08月份的時候共和這邊跟奧黑馬看似還有得一爭,所以小不死政府的反應特別快,想著“還能搶救一下”。

8月20日之前,一個“4000億美元救市計劃”就被拋了出來。出台速度比曆史同期快得多,但金額規模卻小了一小半。

一方麵是因為本時空被套到兩房次級債裏的垃圾資金規模確實小了一些,另一方麵也是政府希望讓民眾覺得“這次金融危機涉及規模其實沒那麽大”。

“4000億美元救市計劃”出來之後,扶桑人也連忙整了個“15萬億日元救市計劃”,歐盟搞了個“2000億歐元XXX”,華夏也出了“3萬億人民幣XXX”——當然這些計劃目前都還在內部談判中,沒有正式公布。

顧誠通過釋放各種善意,很輕鬆就拿到了國-務-院的垂詢函,得以旁聽會議,略微影響一下經濟政策和3萬億資金池的部署——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另一個時空馬騰馬風也經常可以跟著首相大人出席各種經濟論壇,私下裏談笑風生影響一下決策。政治身份不是正邪委員就是RD代表,隻不過沒那麽早,大致要到2013年之後才有如此影響力。

但顧誠現在已經是亞洲首富了,又是高科技和新經濟的代表,被人請去很正常。

08年已經剛剛換上去一批準備五年後接班的副XX了。顧誠和齊樞機曾經有些熟,齊樞機主政吳越省的那五年,也是顧誠在錢塘風生水起狂飆生意的五年。顧誠起碼每年為全省GDP貢獻了兩三個點的增長拉動,他的人品高潔也是素來上達天聽的。

所以這次進京,進言的機會就很多。

借著三萬億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他先是進言了一些“趁著外貿出口重挫的時機轉型經濟、擴大文化產業、服務產業內需”的細則,隨後就提到了一個每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都要提的事兒:

《米國人-權紀錄》。

國人大多以為,米國人年年都會針鋒相對地發《華夏人權-報告》,但實則他們並沒做得那麽直白露骨——發的隻是《世界各國人權-報告》,對全球除了米國自己之外其他所有國家,統統品頭論足一番,而不僅僅是針對華夏。

換個不太好的比方,就像黑熊對大師兄拍桌子:“你特麽說誰?”

結果卻換來大師兄一手橡皮擦一手修正液,很誠懇地道歉:“誒?莫誤會,我麽有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統統都是……”

而且那份文件也不算“故意”公開散布。法理上那隻是一個米國參眾兩院的決策谘詢文件,大致上相當於國內某些“內參”,給參議員眾議員們閑著沒事看看。

隻是米國人比較傲慢,對此不作保密處理,所以外界也都查得到。但米國的外交部門(國務卿)從來沒有在外事活動中公開聲明引用報告裏的東西譴責其他國家(雙邊談判中是有用到的)。

而大多數國人並不知道,其實華夏國內早在1999年,就已經開始針對米國人這種對全世界指手畫腳的做派進行針鋒相對,定期出台《米國人-權記錄》(當然比米國人還是晚了30年,米國人從1969年開始就對全世界國家的人權狀況指手畫腳了),

最初是兩三年出一次,03年之後漸漸變成每年都推出。大約每年在9月份推出,也有可能酌情增減。

隻不過,這份文件也隻是華夏“議會”的內部參考文件,早年還定了“機密”,不外發,後來雖然保密級別降低,卻也不會主動宣傳。一直到後來齊樞機上台,華米關係漸漸對等強硬之後,才開始出現國內媒體大肆將此報告進行報道的事兒,以至於很多吃瓜群眾還以為這種文件報告是2010年代兔們才開始做的。

實際上十幾年前就有了,隻是低調,“悄悄的進村,放槍的不要”。

不過,這一切曾經是怎麽樣的、“國際慣例”隻談哪些點,都沒有關係了。

既然顧誠來了,就要往報告裏加料。

……

ZN海,ZG閣。顧誠跟李次相陳情了一些經濟投資的建議之後,次相留下一個辦公廳姓王的副主任,跟顧誠聊剩下的事情——這種事兒,當然不可能直接跟次相談,那樣的話萬一第一次沒說服,就徹底崩了。

顧誠這邊也帶了幫手,是他這些年來得力的法務顧問,天策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費雯清。蘋果那邊的案子,她全程盯著進度,各方傾向和意見都非常清楚。

費雯清代表顧誠陳述了意見,辦公廳的王主任聞言大吃一驚:

“你們希望在今年的《米國人-權記錄》當中,把米國基本消費者自由的分析議題,加入到‘選民自由’這塊裏麵做文章?”

“是的,我隻是建議——具體的法理依據,王主任可以慢慢看這份材料。”費雯清拿出一份材料,在一旁幫腔。

最近幾年,國家每次發布《米國人-權記錄》的責任單位,都是國W院新聞辦公室。但是新聞辦隻是一個對外發聲的執行機構,這事兒的具體決策還是其上級主管單位國W院辦公廳決定的。基本上辦公廳形成意見之後上報,內閣大佬是不會更改的。

所以王主任作為經辦過好幾年的老手,自然知道這些年來國家對米國那邊的抨擊主要停留在什麽層麵:

第一個是抨擊米國不禁槍,犯罪率高發。

其次是警察濫用暴力執法,“未到審判環節、在行政執法過程中槍殺/傷害嫌疑人”的比例遠遠比華夏還高好多倍。

再後麵是不痛不癢例行公事的“米國階級貧富分化、種族主義”——不過這兩點隨著後來奧黑馬上台後強烈追求政治正確、白人被壓得喘不過來、LGBT平權等消弭得沒什麽號召力了。而貧富分化問題隨著華夏本國的房價狂漲,也成了“五十步笑百步”、“烏鴉笑豬黑”。

最後,就是抨擊米國政治的“賄選”,金錢政治/錢權交易,資本引導輿論導致的歪曲民意等等。

一般來說,一二五是常用的,三四即將失效。

而根據上意,最願意看到的情況是第五點被放大了噴——也就是宣揚米國人所謂的“選民的自由意誌”是假的,其實是跟20世紀福克斯的大佬默多克宣揚的那樣:米國人民當然有言論自由,他們當然有權知道他們想知道的東西,前提是在我允許他們知道的選項裏麵選擇。

顧誠現在的切入點,王主任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想夾帶私貨,幫著噴蘋果公司。

然而如果顧誠設想的那個上綱上線真能聯係得起來,倒是跟國家利益挺一致的了。

王主任不是法學專家,他把費雯清提供的材料反複掃了幾遍,有些不明所以,決定還是直接問,然後再找國W院的相關專家智庫印證。

“費女士還是把這個背後的法理邏輯說清楚一點,我才好判斷。”

“當然沒問題。”費雯清知道這是表現專業素養的機會,精神抖擻地回答,

“最近米國EFF基金會訴蘋果公司的案子,案情我就不多說了。從目前的控方和審判方理論傾向來看,蘋果案侵害的人民權益主要體現在一點上:那就是對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一資本注意基本原則的褫奪,也就侵害了公民的基本自由。

我國06年通過了《物權法》,去年正式實施了。如果是在此之前,我們也不適合拿這一點說事兒,因為我國的國家屬性,此前對於私有財產的絕對保護做得一度不夠。現在我們也有了《物權法》,拿這個話題去說米國就很合適了。”

王主任覺得費雯清的話鋪墊還是有點多,打斷了對方,迫切地追問:“這些大形勢就別說了,你就說蘋果公司的做法怎麽就屬於侵害私有財產和公民基本自由了。”

費雯清微微一頓,大致掌握了王主任的水平,於是重新組織語言,簡明扼要地說:“眾所周知,私有產權分為物權、債權乃至其他知識產權等無形資產。物權是一種絕對權,其中的‘所有權’最明顯的表現方式,就是占有完全物權的人,有權任意占有、使用、收益、處分其財物。

我買了一隻蘋果手機,我可以拿槍射它,把它打爛,用萬噸水壓機壓它,把它壓爛,不管怎麽處分都行。還能把破壞自己手機的視頻上傳到NIICO/YOUTUBE上博取眼球和點擊量。

而蘋果公司對消費者使用的限製,其實抽象到法理學層麵,就是侵犯了公民處分其擁有完全物權財產的權力。就相當於是喬布斯在告誡消費者:想買IPHONE可以,但是買了之後你有‘義務’好好保護,不能故意摔不能故意砸——這兩件事性質是一樣的。

在米國一貫的政治邏輯中,人民擁有任意處分其政治權利和財產權利的自由,被認為是自由世界的最高價值。

一個選民他可以不了解他要投的候選人——比如今年有很多幾十年都沒投過票的文盲黑人選民,因為聽說今年史無前例地出現了一個黑人總統候選人,所以眼巴巴趕過來投票,而且他們完全聽不懂奧黑馬的競選綱領,他們隻是看了一眼奧黑馬的膚色,就決定矢誌不渝地投票給他。但是米國政府絕對不能阻撓人民行使這種權利,因為這是選民的自由意誌。隻有每個人的每一票都是‘我內心怎麽想、我自己決定怎麽投’就能夠確保實現,這才是米式民主的根基。

同樣,一個消費者可以不了解他買來的產品的性能,但是他想怎麽用甚至是怎麽糟蹋,隻要在行使過程中沒有侵犯到他人,隻要處分的一切財物的所有權絕對屬於消費者本人,他就有這個自由。這兩項基本自由作為米國的立國之本,重要性程度是相當的……”

“等等!”王主任聽到這兒,覺得有些亂了,“如果說這件事情看上去那麽不言而喻,豈不是米國的司法係統自身就會糾正這個錯誤?到時候他們自己就會判蘋果公司敗訴的吧?那樣的話我們抨擊了還有什麽用?我們這邊剛發報告,那邊米國人的司法體係自己就改正了,豈不是一點攻擊效果都沒有?”

“您說對了,從目前各方運作來看,蘋果公司確實馬上就要敗訴了,或許他們還有最後一次上訴的機會,但是聯邦巡回上訴法院也起碼有八成概率繼續判他們敗訴。

然而我們不覺得這樣就沒有攻擊意義了——如果是我國先發布了米國的人權報告,然後米國人才‘倉促’判蘋果公司敗訴,國際社會會怎麽看?其他國家難道不會覺得米國在這個問題上受到了我方的輿論壓力麽?這對於提升國際威望是很有幫助的。”

“這種事情……隻怕是徒然影響外交關係。”王主任沉吟著,似乎還沒想透徹。

然而,便在此刻,一直沉默聽手下馬仔遊說的顧誠,難得地開口了:

“王主任,我覺得問題不能這麽看——小不死還有5個月就要滾了,而且按照現在的局麵,共-和檔把米國經濟弄得一團糟,已經滾定了。新上來的奧黑馬作為一個黑人,鐵定會把米國帶進一個極端講究政治正確的四年。我們現在攻擊得再狠,到時候奧黑馬也有個台階下,可以把做下這些爛事兒的責任推給前政府,你說呢?米國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有兩個黨可以互相潑髒水推卸責任的。”

“不對,這事兒沒這麽簡單。你讓我再捋一捋。”王主任不可能給顧誠當槍使,他自然是要先搪塞過去,然後請國W院的智庫分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