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撿愛 6
公子撿愛（6）
素柳不安的住了下來，不想想，心思卻總冷不丁的冒出來——
萬一蕭勤玉知道她在這裏怎麽辦？萬一跟蕭勤玉遇上怎麽辦？萬一……
越不想去想，心卻越是惶惶的忐忑不已，而好在，這大門口大刺刺掛著“無名”二字的府邸雖然很大，人口卻著實不多，十個婆子十個丫鬟還是為了打掃這偌大府邸而存在的，男性下人半個沒有，三位男主子三位女主子各自生活自理，而且基本不在府裏用餐，甚至素柳來的頭幾天的飯菜還是他們不知從哪打包帶回來的，道道精致盤盤熱乎……
素柳受寵過驚成嚇，頂級美食也難以下咽，受不了蕭如鳶和常喜常樂的熱情而硬撐下去，也無法吸收，短短幾天下來，之前幾個月養起來的點點血色也褪了個幹淨，本就消瘦的小身板明眼可見的更輕盈了。
蕭如鳶無奈，隻好改變策略：“素柳，你會不會做菜？”
素柳愣了一愣，繼而低下頭去：“我……會……但是做得不好……”跟之前他們打包回來的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太好了，我也做不好，正想學呢，你陪我一起學吧。”蕭如鳶這當然是瞎話。
素柳不明所以的看著蕭如鳶，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提學做菜。
蕭如鳶是一群裏最親民也最不善說謊的了，可訕訕的模樣還是惟妙惟肖，騙素柳搓搓有餘：“這不是……要過生辰了嘛……我……想來想去不知道送什麽，就……想著做一桌好菜……而且我們總去蹭飯也不好，學好了也好自個兒在家做……”
蹭飯什麽的其實她真不大樂意，要不是為了讓老王妃看著人多熱鬧高興，她還真不想去，畢竟她那六姐夫那雙眼……無論看幾年她還是覺得很恐怖，雖然明知道他平常的橫眉冷瞪是假的，還是忍不住害怕，真害怕！
素柳不知她心思，倒是把她那些吞吞吐吐的話聽完整了，也被騙得當了真，更莫名其妙的就非常理解蕭如鳶的心情，便點頭答應了，也雖然好奇，卻還是忍著沒去問平常他們都去哪蹭飯……
根據所知，蕭如鳶和常喜常樂都已經做好了大不了廚房被燒，吃一段時間黑暗料理的心理準備，倒是沒想到，素柳幹別的都呆呆笨笨得可以，可一旦涉及女性領域範圍的，她就非常靈巧，女紅刺繡自是不用說，蕭如鳶那引以為傲的繡技在素柳麵前都能羞愧死，而後，便是做飯做菜……
“素柳，以前是不是沒人教過你做飯炒菜？”常喜嘴快的問。對這小姑娘，她們還真知道的不多，隻約莫的猜到個輪廓，具體是不是她們誰也不清楚，而素柳又是個安靜的，從不說自己過去，她們自然也不能不識趣的去問。
素柳愣了一下，尷尬道：“我爹我娘就我一個孩子，對我很是寵愛，從沒讓我碰過這些，後來……”
說到一半黯然低下頭去，揪著衣角許久沒聲音，蕭如鳶三人相視一番交換眼神，蕭如鳶就想岔開話題，卻聽到素柳又開口了：“後來出了事，我娘累倒一病不起，不多久就沒了，我爹太傷心，一蹶不振……不多久，家就那麽沒了，再然後，我爹也……”
聲音很小，可蕭如鳶三人都聽清楚了，又一番交換眼神後，常樂摟著素柳拍拍道：“沒事沒事，過去的都過去了，你還活著不是？還活著就要往前看，像她，比你可慘多了，出生就沒了娘，爹又不疼，那麽大一個家裏，是個人看她都不順眼，被繼母捏麵團兒似的捏了十多年，要不是她還有點福氣撿了幾個好哥好姐，有次還得被活活打死了……”
常樂劈裏啪啦的說，雖然也是事實，卻也可以斷章取義把蕭如鳶往更讓人覺淒慘了說，頓時聽得素柳兩眼滾圓，真的有種自己比蕭如鳶幸運的感覺，至少好歹，她還是有過爹娘真心疼過的……
那心思滿滿換神色堆了一臉，瞎子都看得出來，蕭如鳶三人又豈會看不出來，頓時好笑之外還是好笑，她們成天混在的那一窩裏，還真是沒有最黑的隻有更黑的，卻是沒有素柳這麽單純的。
按她說的，又按理說，她該是吃了不少苦頭經了人情冷暖的，卻竟然還能維持這份天真純善，還真是……至少她們看來是奇葩了！
“真是個傻人兒。”
常喜笑著輕戳素柳的眉心，卻是真喜歡上了素柳那份純真，笑言間就自然的帶了幾分熟稔的揶揄：“不要用這麽憐憫的眼神看她，她雖然過去確實吃過不少苦，可那次大難不死之後卻是大轉運了的，如今既有哥哥姐姐撐腰，還有親親相公疼，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就你一根筋，聽了幾句就當她還是過去那個被人欺負也不能吭聲的小丫頭。”
聲落，常樂率先噴笑起來，蕭如鳶也柔柔的笑，搞得素柳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卻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傻笑。
雖然她除了知道蕭如鳶是蕭勤玉的妹妹，武王妃的妹妹，當今皇後的妹妹外，別的究竟是什麽人不太清楚，卻也知道她們的身份定然都是尊貴無比的人，可她們卻一點架子都沒有，就是府裏的婆子丫鬟都能沒大沒小的隨時隨便調侃……
這裏的氣氛很好，讓她都不知不覺間就適應了，喜歡上這裏的每一個人，鄰家大媽一樣的婆子，同村姐妹一般的丫鬟，還有蕭如鳶這三個待人似姐姐一般的主子，至於那三個男主子，額，她除了第一天見過蕭如鳶那位的背影外，另外兩個壓根影子都沒見過，隻從她們口中知道有那麽另外兩個男人，也就理所當然的另算了。
如此這般，刺繡，做飯，做飯，刺繡……周而複始，反反複複，說起來枯燥單調，過起來卻輕鬆自在，轉眼素柳就在這無名府裏過了兩月餘。
兩月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讓素柳習慣了，也得知蕭如鳶開有間繡莊後越發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當然，蕭如鳶根本不差錢，開繡莊不過是太閑找點事做，可她的身份卻是赤果果的吸金招牌，雖然開的時間不長，名聲卻很響亮，生意紅紅火火訂單接到手軟，如此一來人手自然不夠用，常把簡單的活計分給府裏的婆子丫鬟賺外快，素柳本隻是純粹搭把手，卻一來二去被蕭如鳶高價聘為專繡精品的特等繡女！
不過，對於素柳而言，銀子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找到了連自己都能說服留下來的理由，隻不過……
皇甫曦和皇甫曜倒是天天來找她玩，但誰也從不提蕭勤玉，而蕭勤玉更似隻在她一場夢裏出現過般，夢醒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次也沒有，但，蕭如鳶是蕭勤玉妹妹，皇甫曦和皇甫曜是蕭勤玉外甥，這些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蕭勤玉不是夢，他真的存在，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忽然就出現！
安然，忐忑，忐忑，又安然……日子悄悄然又過去了，轉眼就入了七月，七月七乞巧節到了。
這段時間裏，本就懷著身孕的蕭如鳶和常喜常樂的肚子也越發的大了起來，已經到了各自男人不許她們出門的地步，自是邀不了素柳晚上出門湊熱鬧，素柳也不喜湊那份熱鬧，便婉拒了丫鬟們的邀請打算不去的，卻來了個人……
素柳覺得蕭如鳶已經很美了，但跟那人相比，蕭如鳶卻瞬間就遜色了下去，感覺那個人身邊的一切事物都因為那個人存在而瞬間黯淡成遠景。
蕭如玥好笑的伸手在素柳麵前擺了擺：“該回魂了。”
素柳一驚回神，跟著就羞窘了個大紅臉：“抱，抱歉，我……”
“沒關係。”
蕭如玥淺笑，有模有樣的四下張望了瞬，兀自欣賞起一旁繡好的繡品來，隨口般問：“怎麽就你一人在這裏？”
“大家都忙著別的事……”而且這是蕭如鳶分給她的獨立小院。
素柳看了看蕭如玥，又看了看，擰眉小心道：“夫人，我們在哪見過嗎？”
“你沒見過我。”蕭如玥頭也不抬道：“不過你常見我女兒曦曦。”
“哦。”
素柳點頭，跟著就愣住了，而後就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如玥，跟著就慌慌張張的站起險些連繡架都撞翻的跪了下去：“奴，奴婢參見武……武王……武王妃……”
“起來吧。”
蕭如玥說著也放下了手中的繡品，看著顫顫驚驚起身卻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去的素柳，道：“抬起頭來。”
素柳緊張的掐著手心，微微有些發抖，卻還是慢慢的抬起了頭來，但也不敢去看蕭如玥，始終低眉斂眸著，腦子似呼呼沸騰的漿糊。
從頭到腳仔細看了看素柳，蕭如玥沒來由的笑了，冷不丁的就來了句：“今兒乞巧節，答應了曦曦晚上帶她去湊熱鬧，你也一起來吧。”
素柳驚愕瞪眼，張嘴就想拒絕，可一想到蕭如玥的身份，又臨時怯懦的改成了順從：“是……”
半點受寵若驚都沒有，明明不樂意，卻還是逆來順受了……
蕭如玥笑，也多說什麽便起身往外走了：“晚些再過來找你。”
“是……”素柳除了這句就沒別的聲音了。
蕭如玥勾唇，直接出了屋，也不出預料，出了院子就被人堵住了……
蕭勤玉！
乍一看，蕭勤玉依舊麵無表情，可那細微藏不盡的難看，又怎麽能逃過蕭如玥的眼？而且……
“你過來做什麽？”語氣冷冰冰，明顯不好。
“確實長進了。”蕭如玥卻應得沒頭沒腦，且笑得詭異，直接越過他時還故意又多餘的拍了他肩兩拍。
蕭勤玉愣了瞬，繼而板起臉就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我就解釋給你聽好了。”
蕭如玥嘻嘻笑著停下回頭，頓時讓蕭勤玉俊臉一黑，腸子都悔青了，那句“不用”還不及出口，她的解釋就來了：“你的感覺很不錯，她確實很像你六姐，死在懷慈庵那一位。”
蕭勤玉抿唇不語。
“我猜，你當時救她也是一時興起，因為當時的情形讓你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你那位六姐，想到她在懷慈庵受的委屈吃的苦，就不由自主的讓墨硯救了她。”
“我猜，墨硯以為你在房裏睡覺的時候，你其實出去了，因為忽然想起那孩子一副小身板即便有銀子恐怕也難以順利葬父，畢竟一百兩對尋常人家而言可是非常大的數目。”
“我猜，你偷偷出去後還真的看到有人尾隨那孩子，於是又一時興起出了手，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一路跟著順手安排直到那孩子父親下葬為止。”
“我猜……嘖嘖，臉這麽黑，看來我是全猜對了！”
蕭勤玉咬牙切齒：“你個怪物！”
蕭如玥卻懶懶摳了摳耳朵，氣死人不償命道：“我是怪物我驕傲，你能把我怎麽著？”
“懶得理你！”自覺說不過她，蕭勤玉自動滾蛋，可蕭如玥卻不肯就此放過他。
“話說回來，乞巧節還是什麽日子來著？啊啊，對了，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當然，也是未婚男女結緣的好~日~子~……”
蕭勤玉臉一黑，停了下來，幾度咬牙方才回頭，卻還是掩不住麵色猙獰：“你想幹什麽？”
原本是她的事，他全替她扛下來了，她還嫌不夠嗎？還要壓榨他幹什麽？
蕭如玥眯了眯眸，板起臉就道：“怎麽？我看你從小缺愛如今又一個人孤孤單單怪可憐，希望你早點出嫁有人疼還錯了？”
本意是好的，可那說法卻實在讓蕭勤玉無法感動她的本意，俊臉**不止，卻也不好隨便回話麵色得罪她，就給他隔三差五來點幺蛾子，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小人兒嚇跑了……
可他不說話，蕭如玥竟也不說話，隻是小臉沉了下去，越來越黑，儼然已經動怒下一秒整死他的模樣。
不得已，蕭勤玉隻好硬邦邦吐了一句道：“她要守孝。”
一臉黑氣頓時收了，蕭如玥咧嘴笑道：“所以說，你到底還是莫名其妙就栽進情坑裏出不來了是吧？”
蕭勤玉瞪著她，沒吭聲，俊臉微微有點紅，說不清是氣的，還是羞赧的……
蕭如玥的嘴卻咧得更寬了：“言下之意，就是她守孝期間你什麽也做不了是吧？”
那點紅色瞬間褪去，剩下滿臉烏黑，蕭勤玉瞪她：“我心髒很脆弱，求你什麽也別做！”
雖然他也知道，蕭如玥不會害他，而經她插手的事最終的最終結果都會是圓滿的，可……那個最終的最終結果之前，卻絕對是煎熬的！
“我覺得，你還是趕緊求你姐插一手的好。”
忍了半天笑的武王大人冒出來，咧嘴笑得比蕭如玥還欠抽：“你以為家裏來‘客人’這麽大的事真瞞得住嗎？怎麽也不想想，若不是你六姐給你鎮著，那孩子來了這麽幾個月了，宮裏那兩位會不跑出來湊熱鬧？”
末了，幸災樂禍又加一句：“別看十四丫頭那樣，其實她也是很記仇的……”
蕭勤玉抿唇不語，扭頭就走，卻沒出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就見那夫妻兩如出一轍的滿臉“我們是無所謂不過你卻是會很慘的”……
咬牙切齒：“……你們贏了……”
“好孩子。”
*分啊分*
乞巧節，又是女兒節，平常難得出門一趟的姑娘們也光明正大邁出大門走在街上，是一年到頭未婚男女能在外相識相會的少之又少機會之一，自然熱鬧不言而喻，與元宵節不相上下！
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笑臉隨處可見，可素柳卻是一臉的顫顫驚驚……
陪武王妃逛街，她真是做夢都不敢想過，卻冷不丁就忽然半強迫的變成了現實，好在，皇甫曦和皇甫曜她是熟悉的，還很會營造氣氛。
“姐姐，人好多，你跟好啊。”
“姐姐，跟進哈，免得被擠丟了……”
明明兩小的時不時提醒著，卻竟然還是沒多久，素柳就跟他們走散了！
站在茫茫人海裏，素柳東張西望看到的滿眼都是人，卻一個也不認識，不由便緊張心慌起來。京都她可真的一點都不熟，這也是來了之後的第一次出來，還是坐馬車出來的……
所以，她不知道回去的路！
越想越慌，越慌越找不到，還被人群擠來擠去就撞上了人……
手裏還拿著皇甫曦塞給她的小吃，這一撞全撒了就算了，還把人家衣服弄髒了，素柳再看那衣服的質地做工，更嚇得不輕：“對，對不起，我……”
抬眸，看到的卻竟然是蕭勤玉，本就嚇得不輕的素柳頓時魂都飛出竅了：“公……公……”
雖然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全，可蕭勤玉還是知道了她要說的是那個該死的“公子恩公”，眉頓時就擰了。
素柳自動認為他是因為見到她而擰的眉，立馬自知之明道：“對，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我不……奴婢這就走……”
亂七八糟的說著，轉頭就要逃，卻身還沒轉過去，就猛的被人一撞，直接踉蹌著又摔回蕭勤玉懷裏，甚至，那個勁竟把他都撞得趔趄往後退，而後……
嘶~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哪破了。
蕭勤玉俊臉一黑，橫眸就瞪向一處，那裏有對穿著普通的夫妻正衝他微笑，一臉“好好把握喲”……
腦中十萬隻草泥馬奔騰，蕭勤玉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自是把驚魂未定的素柳又嚇了個結實，小身板抖得跟秋風落葉似的：“對，對不起，有人推了奴婢一把，奴婢……”
一口一個“奴婢”，聽得蕭勤玉冒青筋：“閉嘴。”
素柳顫顫驚驚，卻還是關了開關一樣本能閉上嘴。
蕭勤玉瞪著她，麵色卻好了很多嘴角還不由就翹了翹，但跟著就餘光往左右四下橫一圈，隨即臉又黑了下去，幹脆一把將素柳拎走：“跟我來。”
“真意外……”
待人走遠，微服出遊的蕭如雲才靠近蕭如玥等人：“七哥看來看去竟看上這樣的……”
“我以為你最懂。”蕭如玥瞥了瞥蕭如雲身後那個狗腿的……鳳子墨同誌，撇撇嘴，扭頭自顧逛去。武王大人自是緊緊跟在後麵的，全然不管兩小的失蹤到哪去了。
蕭如雲也沒再跟上去，反而看向了蕭勤玉離開的方向，笑了：“嗯，我懂……”
從前，人人羨慕他們生在蕭家，卻不知道他們其實多麽希望能生在普通人家，普通的父親，普通的母親，普通的人生……
當然，他們也並不否認當下的幸福，隻是那份向往平凡的情結還是深深的紮在心底，隻不過她們都無緣遇上，而蕭勤玉，撿到了。
“希望這人兒能治好七哥的心傷吧……”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