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陌路炎上

3.陌路炎上

冀州,安平郡,信都城。『≤,

再一次來到這座曾在他手下“毀滅”過的城池,李書實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激動。

或許是已經經曆過太多,尤其是各種各樣的生生死死,不過是區區故地重遊,似乎已經無法挑起他多大的興趣,或者說比起這些事情能夠帶給他的感觸,他更關心城內所發生的一切。

“還沒有消息傳來麽。”

李書實詢問的時候並沒有看向身旁的賈詡或者呂布,而是將臉麵向身邊的一位麗人,一位擁有著成熟的風韻和妖嬈的身材,雖然略顯豐滿了些,可在合理的衣著搭配下,不但沒有減少任何的風姿,反而多出幾分性感的味道,讓那些忍耐了半年多的士兵們忍不住口水直流。

這位婦人聽到李書實的問題,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以及淡淡的憂愁,那輕蹙的眉頭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為她撫平,雖然沒有任何的矯揉做作,卻自有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

該說上一句“好厲害”麽。

“這麽多年沒見,我並不清楚她現在的性子是個什麽樣子,甚至就連她的容貌也已經變得有些模糊,或許她是個和小妹一樣倔強的人,或許她是個沒有什麽主見的人,僅僅隻是一些通信固然可以感受到她生活的一些酸甜苦辣,但背後到底是真是假,是多是少,我真的猜不出來。如果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那麽也隻能說是她命中注定會有這樣的一個結局。”

語氣越來越憂傷,甚至眼角有著晶瑩的東西悄悄滑落,看起來就好像在與什麽人生離死別一般。而在這個時候,與這婦人有著五六分相似,但卻更加年輕的小婦人從她的身後出現。輕輕環住婦人的腰身,將自己出眾的身材緊貼在她的脊背上,下巴也輕輕擱在婦人的肩膀上。

嗯,如果背景再配上一堆堆盛開的百合花那就更加完美了。

小婦人並沒有說什麽,但此時無聲勝有聲,輕輕握住環在身前的雙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書實,還……還要繼續麽。”

瞅了瞅那抱在一起的兩姐妹,呂布難得露出了遲疑的神色,雖然他很希望能一鼓作氣解決掉眼前的這座城池,為他此次的獨立領兵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可是眼前兩位相擁而泣的婦人一位是與他相交多年的好戰友的夫人,另一位更是他的主母,所以就算是一貫無所顧忌的小強,此時此刻也少有的沒有急於決定。甚至將皮球踢到李書實手裏。

接到呂布踢過來的皮球,李書實並沒有再將手中的皮球扔給其他人,畢竟現在的確是到了他作出決斷的時候,雖然同樣有些不忍,不過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更多轉圜的機會。

於是……

“佐治,接下來就看你了,不過如果風險太大的話也請直說。畢竟比起區區安平,我更加在乎的是辛佐治你啊。你的智謀和見識可以讓我獲得遠超一個安平郡所能帶來的收益。”

“既然明公都已經這麽說了,如果辛毗還無法做出什麽成績來,豈不是弱了明公知人之明。”

對於李書實的誇讚,一身白色儒服的辛毗雖然麵露微笑,但卻並無自得之色,反而對了幾分惶恐。或許就算是辛佐治這樣直率之人,在即將一統北方的李書實麵前也有些拘束的感覺。

是啊,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袁家的正統即將落幕,遠方的城池雖然代表著袁氏正統嫡脈最後的抵抗。可是與城外的數萬大軍比起來,卻顯得那麽的淒涼。

最為重要的是,在那曾經的龐然大物崩塌的過程中,李書實竟然完全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如同看電影一樣冷冷看著一切的發生,看著那曾經高不可攀的門閥在並不算大的外力作用下如同沙子堆積起來的堡壘一般,在一陣煙霧過後轟然倒塌。

隻留下眼前的殘垣斷瓦,也是搖搖欲墜。

可就算如此,卻依然還要拖累那些本可以逃脫之人,卻是有些令人惱怒和憤恨。

“真想把那兩個混蛋拉出來剁碎了喂狗!”

當然,單純的言語攻擊對於躲藏在冰冷城牆後麵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麽卵用,事實上李書實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最多也不過是藉此發泄一下內心的不愉快罷了。

畢竟正是城內那兩個混蛋的選擇,才讓自己的小清兒一邊默默流淚,一邊還要權威自己的長姐,那令人心碎的表情著實讓遠遠看著的李書實也跟著心痛起來。

辛毗出發了。

事實上李書實對於辛毗能否成功並不抱太大的期望,城內的兄弟二人雖然說能力完全無法與他們那位雖然失敗,但卻也曾輝煌過的父親相比,但當戰爭進行到這般境地,他們已經到了困獸猶鬥的地步,有些瘋狂的手段也就沒有了之前的顧忌。

可以說現如今的信都城內,兩位袁家公子采取的是高壓統治,哪怕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激起他們敏感的神經,任何可能與城外發生的接觸也都被他們扼殺在萌芽之中。

是的,任何可能。

因為那些被處死的人之中,就有李書實的姻親,甄家二小姐所嫁給的男人,一位渤海郡顯姓封氏家族的嫡係子弟。

自然,也是袁家二公子袁熙的姻親。

甚至若非袁熙的夫人,甄家老四苦苦哀求,或許那位甄家的二小姐就會與她的丈夫一起,成為一對苦命鴛鴦。

當然,那名未亡人現在的境況也好不到哪裏,因為那位美麗的婦人被袁熙拿來當做獎賞,許諾會在擊退並州軍的進宮後將其賜予有功將士,不論出身,隻要立下足夠的功勞便可以得到那位美麗的婦人,如果立下大功的將士足夠多,幾個人輪流也不是不能考慮。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就算兩位公子自己的姬妾都可以拿出來作為賞賜的物品,遑論其他諸人。

正因為如此,讓信都看起來如同鐵桶一般,辛毗雖然不若其兄與郭圖那般耀眼,從理論上來說二袁對他的防備會比較小,可是真的有人敢在此時頂風作案麽?

可惜就在剛才。李書實最後的努力也告失敗,辛毗顯然並不願意放棄這個難得的顯露自己能力的機會,因為袁譚的意外身亡已經令他在袁紹死後的繼承者袁尚那裏中飽受排擠,如果在新主子並州軍這裏還無法令自己的仕途有所起色,他很擔心自己未來的前途將會黯淡無光。

畢竟,他那麽大的年紀實在是拉不下臉來跑去並州官學與那些年輕人一起坐在課堂上聽那些或許年紀比他還要小的老師授課,可是他更沒有信心與那些出自並州官學,可以說是並州軍根紅苗正的嫡係子弟在官場上進行爭奪,他認為這一次是他最好。或許也是唯一的機會。

哪怕李書實對他很是禮遇,而且對他的評價也相當之高。

“奉先,不要愣神了,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一會進攻。”

“不用等那個家夥傳回消息麽?”

“如果他能帶回好消息,我們自然能輕鬆一點,而如果他不能帶回消息,我們不是早就準備了強攻的預案麽。難道沒了一個辛佐治你呂奉先就不會打仗了?”

“我以為書實你會猶豫的。”

“我猶豫過,也心軟給了城內人機會。很多機會。可是機會是有限的,我們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既然已經知道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那麽我們還需要繼續猶豫下去麽?”

“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嗬嗬,隻是在心中做了一下對比,那些人的重量。還無法與我們肩負的使命相比。”

“……書實。”

“嗯?”

“其實你是有機會的。”

“我明白奉先你的意思,可是那樣的條件無論是誰都無法接受,尤其是我們並沒有後顧之憂,完全可以全力投入到一件事的時候。看不清形勢,還獅子大開口。難道以為我是那種為了婦人之仁和幾乎沒有交集的感情就能放棄那些追隨於我並獻出忠誠的部下的人麽。奉先,我們已經不是當初可以隨心所欲嬉戲的普通人,既然選擇踏上這條路,這一天必然將會到來,或早或晚。而且,這不是你們一直以來希望我做到的麽。”

聽到李書實的回答,呂布沉默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從理性的角度講,就算他也覺得李書實這一係列的做法並沒有任何的錯誤,事實上當聽到對方提出的條件時,他自己就有種想要當場掀桌的**。可是從感性的角度講,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或許他當時會很生氣,但如果有一個能言善辯的人來說服他,或許討價還價之後他也可能會同意。

就像賈詡私底下對他說的那樣,比起做諸侯,果然還是單純的武將更加適合他。

尤其還是在這麽自由的環境裏。

隻是隨著李書實地位越來越穩固,開始向更高的位置邁進,他一直所享受的自由又會剩下多少,又或者為了某些更為重要的目的,李書實是否也會如今天這般選擇呢。

呂布從來不思考這種問題,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麽思考也不會有最正確的答案,而且還會為自己徒增煩惱,有時間考慮這種事情,還不如找個人戰個痛。

隻是今天,他想了,而且無論做什麽,似乎都無法壓下那相關的思緒。

不過好在,戰鬥的確如李書實所言,並沒有讓他等候多久,這應該算是一種幸運吧。

呂布很高興地想著。

辛毗的謀略可以說是失敗了,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卻也成功了。

原本與辛毗有約定的那些下級軍官僥幸躲過了袁家兩位公子的高壓統治,畢竟他們與辛毗之間的交往非常隱秘,更重要的是,辛毗雖然是袁譚陣營的核心人物,但比起其兄辛評和郭圖,卻又屬於較為邊緣的存在,所以信都城內對和他有交集之人的清查力度遠不如前兩者。

可是想要在信都城內如今極為緊張的氣氛下做些什麽卻也不容易。所以這些人稍一有動作,便被值守的將軍注意到,並將這些企圖作亂的士兵統統砍掉,並將頭顱懸掛於城門樓上,而那幾位有些地位的軍官,則被扭送到袁尚和袁熙那裏。

既是為了讓兩位公子殺人泄憤。也是為了在兩位公子麵前表現一番,或許在戰後可以憑借著更多的表現機會得到更多美貌的女人和更多的金錢、土地之類的賞賜。

反正作亂的人已經被搜捕一空,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興風作浪。

可惜這種慣性思維當真是害人不淺。

固然那些與辛毗有聯係的官兵被殺戮一空,可是卻不代表其他人同樣與袁家公子一條心,而這一次出問題的卻不是別人,而是一向被認為能力中庸,態度更是沒有態度,在家族長子繼承人去世後不得不勉力支撐起那個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家族的甄家二公子——甄儼。

甄儼並不是什麽妹控,可他依然對自己姐妹所受到的遭遇憤怒異常。

這大概就是家主人的一種責任心吧。畢竟隨著父兄相繼離世,中山甄家可就全靠他來支撐,雖然還有姐妹們的幫襯,可是這些年甄儼依舊感受到巨大的壓力,若非在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強悍的鄰居幫了他不少忙,甄儼真不知道父兄留給他的那些基業是否會被那些如虎如狼一般的冀州豪強和外來戶分食一空。

可以說之前袁尚和袁熙決定“有條件”與並州軍和解,背後就有甄儼的一份力,他利用了自己妹妹對袁熙的影響力。給予了相當強力的枕頭風,而且似乎也的確起了一定的效果。

隻不過甄儼萬萬沒想到。袁家兄弟的胃口會那麽大,不但沒有讓出一點利益的想法,甚至還依然認為自己是曾經高高在上,擁有著高貴血統的袁本初的,反過來希望能夠從並州軍那裏占些便宜。

那兩兄弟大概是認為剛剛在關中進行了一場大戰的並州軍並沒有能力對付他們,而他們為了圍剿那位庶出的兄長又花費太多的資源。又從冀州的世家豪強那裏商借了大筆借款,於是在做出錯誤的判斷的情況下,打算從並州軍身上得到一些好處來彌補越來越大的財政虧空。

作為父兄離世後處理與並州關係的直接負責人,甄儼可以說是冀州境內對並州軍的實力有著最為清醒認識的一群人中的一員,他也沒少利用自己的妹妹將情報送到兩兄弟那裏。可結果卻並沒有什麽卵用,那兩兄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得到一些“可靠消息”,讓他們兩個竟然連郭圖,乃至逢紀的勸誡於不顧,做出激怒並州軍的舉動。

結果,甚至不需要李書實親自出動,僅僅隻是派出以呂布為主帥,曹性、徐晃為副將,法正為參軍,再加上麴義並未完全恢複的司州兵團為偏師的數萬兵馬便席卷整個冀州。

等到袁尚和袁熙兩兄弟意識到情況不對打算腳底抹油逃跑的時候,卻發現那些曾經接受過袁紹封賞的草原部落,已經在平州將軍趙雲的指揮下徹底封鎖住北方邊境。

鏈式反應就好像滾雪球,越是到後麵越是難以阻擋。到最後,兩兄弟放眼天下,竟然隻剩下枯守信都這一條路供他們選擇——依然認為自己擁有著高貴血統,不願意向出身卑微的李書實卑躬屈膝的兩兄弟自然不可能接受投降這個選項。

當然,甄儼不是不理解這樣的選擇,畢竟這兩兄弟若是選擇投降,性格有些軟弱且與李書實有姻親關係的袁熙或許還能有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結局,可是性格比較像乃父袁紹的袁尚,隻怕絕對無法忍受被幽閉的恥辱,最後要麽就是在痛苦中絕望而死,要麽便是成為一個瘋子,然後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死在宵小之手。

的確倒還不如在信都這裏來一個魚死網破。

但是,這兩兄弟千不該萬不該,竟然打算拉著全城人一起陪葬——那些袁氏的死忠之徒跟著一起殉葬那是一種本分,甚至加上他甄儼亦無妨,畢竟甄家三房已經在並州和關中紮下跟腳,就算沒有他這個二房在也是無妨。

隻是為什麽這兩位袁氏的公子不願意放那些婦孺離開,甚至就連世家豪強之間正常的來往也被他們汙蔑成與並州軍接觸的所謂“證據”進而被殺掉。

是的,袁家兩位公子的所作所為當然是失人心的,尤其是當局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那些冀州本土的世家豪強已經無法從袁氏政權那裏獲得上升的空間時,他們便會想起之前與那些外來者的爭鬥,想起袁紹對於外來派的偏幫,想起進軍冀州前,李書實讓那些剛剛投降於自己的,和很早便追隨自己的冀州籍人士寫給他們的那一封封情真意切的書信。

信都城內的很多人都後悔了,為什麽要裝作忠臣的模樣留到最後,眼看著要成為袁家兩位公子的殉葬品,這當真可以說是“早知如此,悔不當初”。

雖然行動是由甄堯所率領,但背後支持他的,卻是信都城內眾多的世家豪強。

比起區區袁家兄弟,各個家族的基業傳承才更加的重要!

“沒想到,辛佐治竟然真的成功了。”

看著那洞開的城門,李書實露出了略有些驚訝的表情,不過隨後便淡然的笑了笑,不需要他吩咐,自有裨將率領屬下前往探查,順便控製各處要害之地。

“走吧,進城。”

待城樓上出現約定好的信號,從望遠鏡中也確認了城樓上的都是自己人,並州軍再無顧忌。

不到兩個時辰,信都城的內城便燃起熊熊火光,以這種壯烈的方式,送別一個時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