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妃胸懷
長門別賦
泰山封禪之後，劉徹便直接起駕回長安了，隻是回來的時候，去時的單身之旅在回程的時候卻變成了夫妻雙雙把家還。雖然彼時劉徹還沒有給趙妮兒任何的封號，但是不論是楊得意，還是那些隨駕而行的侍衛，心中都清楚的很，這趙妮兒，一定會成為劉徹的女人。
果不其然，在儀駕抵達長安的時候，劉徹直接帶了趙妮兒進宮，並讓她住進了甘泉宮偏殿，封號趙紓捷。趙妮兒的到來，仿佛是一滴冷水滴進了油鍋裏，讓整個後宮都為之側目，所有人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
就連阿嬌，也借由月兒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當她初聞這件事的時候，手中的帕子忽的掉到了地上，讓周嬤嬤等人都嚇了一跳：“娘娘您怎麽了？”
“我……沒事。”阿嬌擺了擺手，什麽都沒有說，而且，她也不能說什麽。她能告訴他們因為這趙妮兒，這後宮將會從此多事嗎？她能告訴他們這一次的泰山封禪，是劉徹的一次轉變，從此之後他將會走向偏信道人方士之言的道路嗎？
不，她什麽都不能說，她隻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事情朝著自己已知的方向發展下去，卻半點都不能阻止。
“娘娘？”月兒以為阿嬌是在生劉徹的氣，心底有些怪自己不該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將趙妮兒的事情說出來。
“沒事的。”阿嬌握了握月兒的手，忽然問道：“對了，陛下人呢？”有些事，如果可以的話，或許，她該幫幫他吧，就算是，彌補她的愧疚。以這種方式將婉兒送走，她除了不舍和思念之外，還有的，是對劉徹的愧疚。也所以，盡管劉徹這麽長時間沒有來長門宮過，她卻沒有因此而心生怨憤。
“這，奴婢這就讓小路子去打聽一下。”月兒不妨阿嬌會突然問起劉徹的行蹤，愣了一下，繼而說道。
“嗯。”阿嬌點點頭，讓月兒自去了，自己依舊坐在那裏，右手拿著茶蓋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杯沿。
不多時，小路子便帶了阿嬌想要的消息回來了：“娘娘，陛下在甘泉宮……趙紓捷那裏。”說到這裏，小路子偷偷抬頭覷了阿嬌一眼，發現她並沒有想自己預想的那樣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生氣。
“娘娘？”周嬤嬤擔心的喚道。
“嬤嬤。”阿嬌給了周嬤嬤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說道，“既然陛下在甘泉宮，那便算了。”雖然她也很好奇曆史上昭帝的母親，那個勾乙夫人究竟是生的何等模樣。但是，她卻不會傻到因為這麽一點的好奇便這樣跑去甘泉宮去。
“不是的娘娘，”小路子忽然說道，“楊公公跟奴才說了，半個時辰之後，陛下會往上林苑書房批閱奏章，娘娘若是要見陛下，到時候可以前往上林苑去。”這個消息還是後來楊得意看他一臉失望的神色才告訴他的呢。
“是嗎，是楊得意？”阿嬌目光微閃，楊得意跟在劉徹身邊多年，能一帆風順到如今，自是有他的本事的，隻是今日他為何要賣自己這個人情呢？
“是啊，那娘娘，可要去上林苑？”小路子點點頭問道。
“自然是要去的。”既然劉徹在上林苑，那她就沒什麽好避諱的了。
既然阿嬌已經這麽說了，周嬤嬤等人自然是全力應承了的。說實話，比起以往阿嬌對劉徹的冷淡和不聞不問，她現在能夠主動去問劉徹的行蹤，願意主動去見他，他們倒是更願意阿嬌去跟劉徹服個軟，然後再好好地過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有時候他們真的擔心，害怕劉徹一個不如意，那帝王的生殺予奪之權便會在阿嬌的身上體現。
半個時辰之後，小路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請示阿嬌，看是否現在就去上林苑。
“就現在吧，也不必被輦車了，本宮想走走。”整日悶在這長門宮中，說不憋悶那時假的。隻是往日為了能少些麻煩，再加上她自己的性子本就是個懶得，所以便隻呆在長門宮裏，很少出來。難得今天要去上林苑，她倒是可以借此機會出去走走，全當順道散心好了。
月兒扶了阿嬌去內殿幫她重新梳洗了一番，然後才跟小路子一起，兩個人跟著阿嬌，選了條僻靜些的路往上林苑走去。臨走前，阿嬌讓周嬤嬤幫著準備了一碗銀耳蓮子羹，讓小路子放在食盒裏提著。
一路上，呼吸著雨後初晴的空氣，青草的味道，讓阿嬌的心情變得分外的輕鬆，就連走路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了些。
到上林苑書房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有兩個小太監守在門外。未待阿嬌開口，小路子便上前跟那守門的太監說道：“這位公公，這位是如妃娘娘，是來看陛下的。”
“原來是如妃娘娘，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兩個小太監聽了小路子的話，忙上前給阿嬌請安行禮。本來照著這段時間劉徹對阿嬌的冷落，以及長門宮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那兩個小太監是不會對阿嬌這樣子恭敬的。隻是之前楊得意就跟他們備過案，所以這會兒他們才收起了那見高踩底的小心思。畢竟能讓楊得意那樣謹慎以待的人，必定是不簡單的。
“陛下可在裏麵？”阿嬌揮手免了他們的禮，然後問道。
“回娘娘的話，陛下在呢，娘娘要見陛下？奴才這就去為您通報，您稍等。”說著，其中一個太監便轉身進了書房。剩下的那個太監則是將阿嬌請進了隔壁的偏房：“娘娘先請在耳房中稍作。”說著，為阿嬌斟了杯茶。
阿嬌接過茶杯微微一笑，卻是沒有喝，而是順手就放到了桌上。
不一會兒，楊得意趕了過來，給阿嬌行了個大禮：“奴才給如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楊公公多禮了。”阿嬌使了個眼色，待小路子上前去攙起了楊得意後才問道：“楊公公，不知陛下現在可忙？”
“回娘娘的話，陛下正在看奏章呢，奴才回了娘娘的事，陛下請娘娘進去。”楊得意恭敬的說道，隻是他沒有說出來的是，當劉徹聽到阿嬌的到來時，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怪異。饒是他伺候劉徹多年，也猜不透劉徹此刻的心思。
阿嬌聞言微微點頭，然後站了起來，任月兒為自己整理了衣裙。楊得意見狀忙在前麵引路：“娘娘請。”
待到了書房門口，楊得意止住了腳步，回頭對阿嬌說道：“娘娘，陛下正在批閱奏章，此時最不有喜人打擾，娘娘還是獨自進去為妙。”
“多謝楊公公提醒。”阿嬌微微一笑，算是謝過了楊得意的好意，然後轉身接過小路子手上的食盒，“你們在外麵等著就好，本宮一個人進去。”
“是，奴才（奴婢）知道了。”小路子見阿嬌進去了，悄悄地移到楊得意身邊，從懷中掏出了什麽東西塞給楊得意。
楊得意微微皺眉：“這是？”
“楊公公，這是咱們娘娘的一點心意，多謝楊公公多番提點。”小路子小聲說道。
楊得意聞言便不再推辭，將那方帕子包住的東西塞入了懷中，便不再說話了。小路子見狀也噤了聲，認真的守著門。
而屋裏，當阿嬌進去的時候，劉徹正在批閱奏章。阿嬌見狀便沒有上前打擾，隻是輕輕地將食盒中準備的銀耳蓮子羹來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矮幾上。
“來了。”劉徹放下手中的奏章，忽然開口。而實際上，自阿嬌進來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隻是想等著阿嬌先開口而已。隻是阿嬌那副樣子，分明就是打著不先開口的主意，沒辦法，他隻好先說話了。
阿嬌聞言愣了一會兒，然後才蓮步輕移走到劉徹跟前，微微屈身：“臣妾參見陛下。”
“免了吧。”劉徹將手中的朱筆放下，“你找朕有事？”
“臣妾……”阿嬌張了張口，一時卻說不出來，隻得換了話道，“陛下還沒有用膳吧，臣妾給陛下帶了碗蓮子羹，陛下先嚐嚐？”
劉徹見阿嬌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阿嬌見狀扯出一個小小的笑意，忙盛了碗蓮子羹端到劉徹麵前：“陛下。”
劉徹接過阿嬌手上的蓮子羹，隻是現在的他並不太餓，所以便放在了桌上。現在更讓他感興趣的，是阿嬌來找他的原因。
阿嬌的耐性終究是比不過劉徹，遲疑了許久，她終究還是再次開口了：“陛下這次封禪泰山，不知有什麽奇異的事情沒有？”
“奇異的事情，如妃指的是什麽？”
“臣妾的意思是，不知陛下途中可有遇到過什麽不尋常的人、事？”險些，阿嬌就要說出道士這個詞了，好在在最後關頭被她給咽了回去。
“如妃要說什麽，便直說了吧。”看到阿嬌在自己麵前連說話都變得這樣小心翼翼的，劉徹忽然就沒有了繼續周轉下去的耐性。
“……”聽了劉徹的話，阿嬌驀地住嘴了，待看到劉徹緊皺的眉頭後，她忽然有些後悔了，是不是，她不該在這個時候過來跟他說這些事的。
“嗯？”劉徹微微揚聲，等著阿嬌接下去的話。
阿嬌咬咬牙，既然來了，便索性不再退縮了吧：“陛下，陛下在泰山封禪的時候，是遇到了一個道士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劉徹聞言心中一緊，這次他去泰山封禪，帶去的都是他的心腹，且跟隨的人也不多，為何阿嬌會知道？
“這個不是重點，臣妾隻想知道，對於那道士的話，陛下相信嗎？”她唯一擔心的，是劉徹真的開始相信那些道士的話，那樣的話，是不是她曾經看過的大漢天子裏的結局，就會在她的眼前上演呢？
“如妃，這些事不是你該問的。”劉徹冷冷的說道，他最厭惡的，便是有人打探自己的行蹤。而顯然的，在他的心裏，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了，阿嬌在自己的身邊放了眼線。又或者，是收買了他身邊的人，打探他的行蹤。
“陛下，臣妾隻是想知道，對於道士的話，陛下是否相信？”阿嬌緊張的問道，並沒有因為劉徹的冷淡而退縮。
“朕要是相信了呢？”
“這……”阿嬌被劉徹的答案驚住了。難道他……真的如曆史上所說的那樣嗎，那她，又該如何去阻止了？曆史，又是否會因為她的介入而改變呢？
“朕相信了，又如何？”劉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阿嬌說這樣的話，是因為——趙紓捷嗎？
阿嬌聞言，輕輕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去回答劉徹的話。是啊，他信了，她該怎麽辦呢？“陛下，道士的話，真假難辨，還是……斟酌一下……”
“但朕並不認為他的話是假的。”
“可是那些流方道士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曆，他們的話，如何能采信呢？”阿嬌對於劉徹一再的表示對道士的話的信任憂心更甚。
“阿嬌，你一再的勸朕不要相信那道士的話，是因為趙紓捷嗎？你以為，朕帶她進宮，就是因為那道士說過的話？”
“你……”阿嬌聞言柳眉輕蹙，“陛下覺得，臣妾方才的話，是因為嫉妒？”
“難道不是嗎？”劉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要不然的話，前一段時間阿嬌一直都窩在長門宮，從未主動來找過他，可是這一次，他不過是從宮外帶進了一個趙紓捷，她不就迫不及待的趕來了嗎？
“我，臣妾隻是擔心那些道士……臣妾……哎，算了。”阿嬌忽然歎了口氣，不想再繼續跟劉徹辯解下去了，這種事，隻能越描越黑的吧！
隻是她不想說了，可不代表劉徹也是這樣想的。
“阿嬌，是宮妃就該有宮妃的胸懷和氣度，朕不想每次見到你都是為了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劉徹覺得，他或許該給阿嬌敲一次警鍾了，不要以為自己那樣的寵愛她，她便可以，這樣無所顧忌。
“臣妾沒有！”阿嬌微微加重了語氣，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到了劉徹這裏，竟成了爭風吃醋的行為了！
“好了。”劉徹打斷了阿嬌的辯解，語氣中微微有些不耐的說道，“若是沒有的話，你又何苦特地跑來跟朕說這樣的一番話，不就是因為朕新封了一個趙紓捷嗎？阿嬌，朕以為過了這麽多年，你也該變得成熟了，誰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嫉妒成性。
“臣妾真的沒有！”
“好了，不管有也好，沒有也好，這次朕就不追究了。隻是下一次，朕不想你再因為這樣的事來找朕。朕是帝王，不可能隻有你一個女人，這一點你最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