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烽煙,戰事起!

79. 烽煙,戰事起!

東臨終究還是大軍壓境。

南海帶兵出征的將軍正是宋子文。

戰事就這樣以一種極為迅速的狀態展開,如同夏日天空的滾滾雷聲一般,毫無征兆,卻又迅猛無比。

南海的軍隊根本無法抵擋東臨軍隊的迅猛攻勢,在宋子文的苦心努力下,激戰了整整半個月,南海的邊界城池終於淪陷。

南海邊城的百姓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靠近帝都的百姓也因著緊張的戰事而惴惴不安,整個南海都陷入了一片極度的恐慌。對於南憶夕這位和親的公主更是頗為有微詞。

在眾人的謾罵和不解中,南憶夕的舉動卻是更令所有人詫異。她竟然選擇了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回南海省親。

南憶夕的馬車蒙著一層淡淡的紗幔,車身華貴,行駛在到處都是餓殍的邊城,顯得格外的突兀。

南憶夕透過馬車的紗幔看清楚了外麵的情形。百姓們東倒西歪的靠在一起,衣衫破碎不堪,身上還沾染著血跡,也不知道是他們的還是士兵的,成片成片的人堆積在一起,或坐或躺,一個個都麵色蒼白,甚至看不出到底誰是活著的誰是死了的。

她曾經設想過戰爭的慘烈,也不止一次夢到過這樣的情景。可是再多的設想,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的更震撼人心。

白玉般的手指緊緊攥了起來,長長的手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南憶夕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似有解不開的愁緒。

納蘭辰逸坐在南憶夕的身側,他的側臉完美而姣好,墨色的眸子透過紗幔看著馬車外的場景,神色平淡,似乎這一切根本無法掀起他心中絲毫的波瀾,他永遠都是那麽清雅而高貴。

可是當他轉眸看到南憶夕臉上流露出的隱約的痛苦之色,他的眉頭卻是不禁蹙了起來,眸中含著幾分憂色,本想開口安慰南憶夕兩句,卻最終還是未曾開口。

南憶夕這一次回南海省親,他本是不太同意的。畢竟現在南海和東臨正在交戰,南憶夕回南海省親也並不安全。不光光是南海的皇室,就是南海的百姓,現在怕也是恨透了南憶夕吧。

隻是他知道,有些東西她想要親自去解決。隻要是她決定的事情,他都不會阻攔,他唯一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給她力量,給她保護。

馬車一路駛過,百姓並不知曉馬車裏麵的人的身份,但是在這個時候,看到這樣一輛華貴的馬車,無疑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尚有力氣動的百姓一窩蜂的湧了過來,堵在馬車的前麵哭號著,“這位貴人。求求你給我們點吃的吧!”

南憶夕看著馬車前麵圍滿了百姓,瞧著他們形容憔悴衣衫襤褸的樣子,想來是餓了很久了,神色微微動容。

沉默了許久,南憶夕對著趕車的車夫淡淡說道,“繼續趕車,再有攔在車前的,一律用馬鞭趕走!”

她的聲音婉轉而清冷,帶著一股淡淡的威勢,雖然不高,但是卻足以令圍在車前的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一聽南憶夕如此冷酷,麵上露出一絲害怕,但是眼中的期盼卻是沒有消散。

碧海正趕著馬車,她對南憶夕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加上她是魔宮中人,自然也不是什麽心軟之人,手裏麵的馬鞭高高揚起,似要落下,百姓們見到這一幕,紛紛退了開來。

因著戰事的緣故,他們已經餓了許久,確實很想吃東西。可是這鞭子落下來,怕是也會要了他們半條命,思來想去,還是紛紛退開了去,馬車便又一次上了路。

納蘭辰逸挑眉看了南憶夕一眼,溫聲問道,“我以為憶夕會給他們吃食呢。”

畢竟她眼中的不忍是那麽的顯而易見。

南憶夕看了納蘭辰逸一眼,唇角溢開一抹無奈的笑容,說道,“給他們吃食又如何呢?給得了一日,能給得了一世麽?更何況前麵還有更多的百姓,我們也沒有那麽多的吃食。若是現在給了,前麵的百姓必然也會圍堵過來,到時候隻怕真是走不成了。”

納蘭辰逸聽著南憶夕的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神色淡然溫雅,頷首說道,“憶夕說的極是。與其做這等無意義的事情,不如做些能夠一勞永逸的事情。”

南憶夕聽到納蘭辰逸的話,不由挑眉去看他,卻見他神色平淡,隻是那雙眸子卻是目光灼灼。

他的意思她明白。與其做著這樣無意義的善事,不如早日一統天下。隻有一統天下,才能夠真正的避免戰事,以殺止殺或許很殘忍,但是這卻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不僅僅謀略過人,胸襟更是常人所不能及。

胸懷天下的人未必會重視每一個人的性命。因為他們深深的知道,要想獲得和平,就必須有犧牲。想要保護更多人,就必須有少部分人的犧牲,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所謂的不忍心和婦人之仁,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便是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馬車繼續飛速的行事,南憶夕則是懶懶的靠在馬車的車壁上,看樣子是在閉目養神,隻是她漂亮的眉毛卻是微微蹙著,似是有什麽解不開的愁緒一般。

南憶夕回南海省親的儀仗隊還未曾抵達,南憶夕和納蘭辰逸卻是早早的到了南海帝都。南憶夕一到帝都,便進宮見了南香韻。

“憶夕?!”南香韻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妹妹,眼中的神色極為複雜,她唇角漸漸流露出一絲苦笑,對南憶夕說道,“你還回來做什麽?你明知道現在整個南海都恨透了你。”

南憶夕看著南香韻唇角的苦笑,竟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怎麽會不知道?她在東臨大殿說的那一番不管南海生死的話早就被有心人傳遍了整個南海,大抵就是為了徹底斷絕了她與南海的牽連吧。

不過她也沒有什麽可怕的,因為她與南海本就已經毫無瓜葛。她所承受的一切,一定要南海皇室血債血償!

“南海終究是要滅的。大姐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隨我一同走吧。”南憶夕的神色淡然,似乎隻是在敘述一件客觀的事情一般,眉眼之間俱是漠然,她望著南香韻,一字字緩緩說道。

南香韻聽到南憶夕的話,又看到南憶夕漠然的神色,竟是倒退了一步,她的眼中滑過驚訝,傷心和決絕,最終定定的看向南憶夕,笑得越發苦澀,“原來竟是這樣!我一直以為你是身不由己,其實,東臨對南海出戰,怕是正合你意吧?”

“東臨對南海出戰是遲早的事情。不過大姐這麽說也沒有錯,因為就算沒有東臨,沒有辰逸,我也一樣會親手毀了南海!”南憶夕故意別開了視線,不去看南香韻眼中的驚訝和傷心,她的臉色冷淡,眸色深沉,看起來竟像是分毫不為所動。

南香韻見南憶夕的態度如此決絕,眼中神色更加複雜,她望著南憶夕說道,“南海的確對不起你。大姐也明白你心裏麵的恨,可是千般不是,都是南海皇室的不是,南海百姓何其無辜?!我知曉你心裏麵還是念著我這個大姐的,否則你不會千裏迢迢來勸我離開,可惜,大姐卻不能領你的好意。”

南憶夕聽到南香韻的話,唇角的笑意不變,攏在袖子裏麵的手卻是緊緊攥起。南香韻說的沒錯,她千裏迢迢來到南海,為的就是帶走南香韻,因為她實在不想看到南海國破的那一日,她的大姐作為南海皇室陪著一起殉葬。

可是她也早猜到了是這樣的結果。正如南香韻了解她一樣,她也了解,南香韻表麵上看起來溫柔嫻淑,其實骨子裏麵卻是倔強的很,若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就算她再怎麽勸,也沒有用。

“大姐當真不走?!”南憶夕慢慢抬起眼眸,烏黑的眸子看起來波瀾不驚,其實在眼眸深處,卻壓抑了太多的感情。

南香韻隻是搖了搖頭,眸中是決絕與堅定,她笑著說道,“子文在前線鎮守疆土。他曾說過,就算流盡最後一滴血,他也要守護南海,而我自然與他共進退。”

南香韻決絕的神情落在南憶夕的眼裏,正如同一塊烙鐵一般,令她的心灼熱痛楚。她曾想過,就算真的覆滅了南海,她也可以保護這些她所不想傷害的人。可是真正戰事起來,她才發現,遠不是這麽回事。

就算她不想傷害他們,他們也會以決絕的方式選擇和南海共進退。她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張楚楚和南武、南秀琴、藍瑾瑜帶給她的傷害,卻也不曾忘記南香韻、尹流光、南起給過她的關懷。

南香韻的態度出奇的堅決,南憶夕也未曾多加停留,便徑直離開了宮殿。

一日之後,東臨的儀仗隊也抵達了。南憶夕回到儀仗隊中間,坐在高高的轎輦之上,以這樣傲然的姿態浩浩蕩蕩的進了南海帝都。

從她知道她不過是一枚棋子,被利用卻不自知的時候,從她被張楚楚一杯鴆毒斷了生路的時候,從她被藍瑾瑜背棄的時候,從她在魔宮四年苟延殘喘的時候,她就發誓,終有一日,她一定會風風光光的回到南海,看著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一個個在她手中痛不欲生!

純黑色的眸子燃燒著仇恨的火焰,灼灼如華。火紅的衣袂越發襯托得她膚色勝雪,長長的護甲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閃亮的光澤。

四周的百姓圍聚在一起,望著這高坐在轎輦上的妖嬈女子。她美得那麽驚心動魄,她唇角的笑是那麽的妖嬈傾城。他們曾經寄希望於她,希望她嫁到東臨能夠換來南海的平安,卻未曾想到她根本從未想過要維護南海,而如今,她竟還敢這般招搖的回來?

不知是誰在人群裏麵嘀咕了一句妖女,百姓便全都沸騰起來,他們一個個憎恨的盯著南憶夕,似要透過珠簾將她看得無地自容一般,嘴裏麵也都振振有詞的咒罵著。

更是有一個大膽的儒生攔在了南憶夕的轎輦麵前,朗聲斥責道,“你這妖女還回來南海做什麽?你不是貪生怕死,說南海與你沒有任何瓜葛了麽,又何必假惺惺的回來?!”

立刻有侍衛上前將這儒生架走,可是這儒生的話卻是在百姓裏麵引起了共鳴,而他自己也一邊掙紮一邊叫罵。

南憶夕見狀,唇角溢開一抹嘲諷的笑容,妖媚的眸子裏麵閃過一絲譏誚,懶懶的開口道,“等一下。帶他過來!”

侍衛雖然詫異於南憶夕的決定,但見納蘭辰逸神色平淡,似是也默認了南憶夕的命令,便將這儒生架到了南憶夕的麵前。南憶夕伸出玉手將珠簾掀開,似笑非笑的看著儒生。

在南憶夕掀開珠簾的那一瞬間,立刻傳來了一陣陣抽氣聲。原本隔著珠簾已經可以感覺到南憶夕的美麗不可方物,如今掀開珠簾,露出南憶夕絕美的容顏,更叫人覺得仿佛連陽光都不及她的豔光耀人。

而這儒生也是倒抽了一口氣,卻不是因為南憶夕的眉毛,而是因為她墨黑如海的眸子,她就這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竟叫他無端端的覺得心慌失措。

“你說本宮貪生怕死?”南憶夕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儒生,也淡淡的掃了一圈周圍的百姓,見他們驚豔之餘都流露出一絲鄙棄,南憶夕卻似乎不以為意,隻是笑著望著那儒生。

那儒生微微一愣,便理直氣壯的應道,“當然!你本是南海的和親公主,理應為南海考慮。可是你卻在東臨皇帝麵前撇清你與南海的關係,不是貪生怕死,又是什麽?!”

“嗬嗬。”南憶夕聞言,卻是輕輕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動聽無比,如同山間的精靈一般,卻又有著說不出的諷刺,她鄙薄的看著那儒生,揚聲說道,“是誰規定南海的安危要我一個弱女子來承擔了?南海有難,你們想的不是如何在戰場戰勝東臨,卻是要以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為籌碼麽?”

那儒生聽了南憶夕的話,臉漲得通紅,似是不知道要如何反駁南憶夕。百姓們也紛紛安靜下來,胎膜望著那風華絕代的女子,即便是如此妖嬈慵懶,她也依舊隻是個纖弱的女子。

一直以來他們都覺得和親公主本就該為南海犧牲,可是他們卻從未想過,為何她要為南海犧牲。不少熱血青年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愧疚,他們沒有能力保護南海,卻還要來責怪一個女子麽?

南憶夕瞧見眾人不一的神色,隻是懶懶的靠回了椅背上,她唇角勾著笑,一字字說道,“本宮嫁給辰逸,隻是因為本宮喜歡他。本宮從不認為愛情和國事可以混為一談。你們若是希望本宮來救南海,怕是要失望了。”

那儒生被南憶夕說的啞口無言,許久才憋出一句,“既然如此,那你還回來南海做什麽?!”

“回來南海做什麽?”南憶夕狀似在思考一般,微微側過了腦袋,她的動作是那麽的天真無邪,可是她的眸子裏麵卻是燃燒著九幽的烈火,帶著徹骨的恨意,一字字說道,“自然是回來欣賞一下南海皇室手足無措的狼狽模樣了!”

這一句話說完,又是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原本因著南憶夕之前的話對南憶夕有些愧疚的人臉上也都露出了憤憤的神情。就算她不願意為南海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可是她畢竟是南海的公主,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南憶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四周的謾罵聲,她的唇角依舊勾著妖嬈慵懶的笑容。她沒有必要對不相幹的人去解釋什麽。她隻知道從來不是她欠了南海的,而是南海欠了她的!

眸色漸漸加深,唇角的妖嬈笑容越發的燦爛,她抬眸望著騎馬而來的紫衣男子,才不過幾個月不見,藍瑾瑜似是消瘦了許多,隻是眉眼之間卻依舊帶著那虛偽的溫柔。

“瑾瑜特來迎接憶夕公主與十一皇子。”藍瑾瑜驅馬停在南憶夕和納蘭辰逸的麵前,納蘭辰逸因著“身體孱弱”,也坐在轎輦裏麵,他的轎輦恰好就在南憶夕的旁邊。

他看到藍瑾瑜,神色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病弱的臉上也沒有什麽神色,隻是衝著藍瑾瑜輕輕頷首。而南憶夕卻是挑起一抹妖嬈而諷刺的笑容,悠悠說道,“右相親自相迎,憶夕真是倍感榮幸呢!”

藍瑾瑜聽到南憶夕的話,微微蹙了蹙眉頭。她話裏麵的諷刺之意是那麽的明顯,她眸中的厭惡和憎恨也深深的灼痛了他的眼。

她真的有這樣恨他麽?若是當初他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與南秀琴虛以委蛇,是不是她就不會離開他,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隻是一切已經都回不去了。她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她,而他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與權勢名利,終究還是要再一次站在她的對立麵,選擇舍棄她。

“皇上已經在宮門口親自迎接了。憶夕公主,十一皇子請把。”藍瑾瑜收起略微恍惚的神情,裝作沒有聽清楚南憶夕話中的諷刺,溫和有禮的轉過身去,為南憶夕和納蘭辰逸引路。

百姓紛紛圍在一邊竊竊私語,“唉,我聽說當年這憶夕公主可是要嫁給右相的,怎麽看起來兩人不像是情人,倒像是仇人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當年憶夕公主在大婚當日暴斃的事情其實另有隱情,好像是右相背棄了她,而她的暴斃好像還和皇上皇後有關呢!”

“啊?!要是這樣的話,也怪不得憶夕公主現在這樣了,隻是可憐了我們這些老百姓啊,要是南海真的亡了,我們可怎麽活啊!”

百姓的竊竊私語一點不落的傳入了南憶夕的耳畔,她淩厲的眸色慢慢變得柔軟,回眸看了一眼立在街邊的百姓,他們的眼中都帶著深深的恐懼,看著她的眼神,有同情的,有怨恨的,也有祈求的。

攏在袖子裏麵的手指又攥緊了幾分,南憶夕麵上笑得更加的妖嬈慵懶。

儀仗隊一路到了宮門口。果然遠遠的就瞧見一大批衣著華貴的人。南武穿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立在最前麵,南胤南起南香韻南秀琴等一眾皇子和公主都立在他的身後,而他的身側則是站了幾名年輕貌美的陌生宮妃。

皇後和柳貴妃雙雙被打入冷宮,後宮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這些被壓抑許久的宮妃自然是用盡了手段來勾引南武,立在南武身側的粉衣美人衣著華貴,容色豔麗,她瞪了右邊的黃衣美人一眼,故意向南武靠近了幾分,那神色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一般。

南憶夕見狀,隻是不屑的笑了笑。南海都快滅了,這些女人還有心思爭風吃醋,真是無知無覺啊。

“憶夕,你回來了?”南武快步迎了上去,神色慈愛,如同一個期盼女兒回來的父親一般。

如今東臨大軍壓境,南海的軍隊根本不是東臨軍隊的對手。雖然南憶夕在東臨大殿上說自己與南海沒有任何瓜葛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南海,可是南武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畢竟這個時候隻有南憶夕可以救南海於水火了。

南憶夕對於南武的熱絡和假惺惺隻有滿心的厭惡,她蹙了蹙眉,眼底滑過一絲厭憎,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容,悠悠應道,“勞煩皇上親自迎接,真是不好意思呢!”

南武聽到南憶夕喚他皇上而不是父皇,又見她神色輕蔑,絲毫沒有恭敬之意,心中不免又是憤怒又是擔憂,一方麵對南憶夕的囂張憤怒,一方麵又擔心南憶夕是絕計不會幫南海了。

他蹙了蹙眉頭,繼續堆砌著笑容對南憶夕說道,“憶夕啊,你一路回來想必也看到了戰況了吧。兩國開戰,苦的是黎民百姓啊!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勸勸東臨皇帝啊!”

南憶夕看著南武作出假惺惺的悲憫百姓的樣子,心頭滑過一絲冷笑。苦了黎民百姓?他平時搜刮民脂民膏的時候怎麽沒有想過百姓?現在國難當頭,眼看他的地位不保,他倒是想起了拿百姓做借口了。

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容,南憶夕似笑非笑的看著南武,淡漠的說道,“皇上莫不是糊塗了。我不過是個和親的公主,怎麽可能左右東臨皇帝的決定?”

南武一聽南憶夕這話,就是不願意幫忙了。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眼中含著幾分陰鷙,麵上卻依舊笑意連連,對南憶夕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難得憶夕回來,我們快進宮去吧,別在這裏耗著了。”

南憶夕的眸中含著幾分高深莫測,看得南武心底發毛,幾乎保持不了臉上的虛偽笑容,好像他所有的想法在她犀利的眸子下都會變得無所遁形一般。

而南憶夕隻是一直保持著似笑非笑的樣子。南武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鷙可不會逃出她的眼睛,想要算計她,怕是異想天開了。

眼神滑過南武,又看到了站在南武身側的南秀琴,南秀琴看向她的眼神帶著**裸的恨意和嫉妒,一副恨不得殺了她的樣子。

對於南秀琴這種表情,她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甚至連眼神都懶得給她一個,就淡淡的移開了視線。南胤立在一邊,看著她的眼神也是極為複雜,裏麵包含了算計,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親情。

尹流月挽著南胤的手站在一邊,她的臉色很是蒼白,神色憔悴,也沒有抬眸去南憶夕,隻是呆愣愣的看著前方。南憶夕突然想起太子生辰的那一日尹流月失了孩子的樣子。看來她還是沒有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

原本失了孩子,尹流月是恨極了的,每日都想著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可是凶手卻遲遲沒有找到,南胤竟也是一副不願意再繼續調查這件事情的樣子。她不由氣得發抖,幾番和南胤吵鬧,非但沒有引得南胤的憐惜,反倒是叫南胤對她生出了厭惡之意。

若是看著尹流光的麵子,南胤就算不休了她,怕是也早就開始納妾了。不過南胤背著她去煙花之地的事情她也都是知道的,久而久之,她也就麻木了。

原本她還是恨著南憶夕的,可是時間久了,她竟覺得自己可笑。尹流光說的沒有錯,就算沒有南憶夕,他也不會愛上她,她這樣苦苦恨著南憶夕,卻又是為了什麽?

隻為了這樣虛無的嫉妒,她就賠上了自己的一生。皇權的鬥爭想來都是勾心鬥角,今日她是丟了孩子,來日可能就會丟了性命。

“你也不必太過傷心。孩子總是會再有的。”南憶夕看著尹流月神情呆滯的樣子,想起當日她本可以救下那個孩子,卻沒有阻止南秀琴加害那個孩子,不由開口,清冷的勸道。

尹流月聽到南憶夕的話,似是微微一怔,她抬眸看向南憶夕,眸中再沒有往日的嫉恨,反倒是多了幾分苦澀,她蒼白病態的臉上露出一抹蒼涼的笑容,對南憶夕說道,“我沒想到喪子之後,你竟是除了流光哥哥之外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南憶夕啊,因為恨你,我毀了我的一生啊!”

南憶夕聽到尹流月的話,又看到她灰敗的臉色,明白因著喪子沒有好好調養又鬱結在心,尹流月怕是命不久矣。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與尹流月擦肩而過。

若是她能夠早一點看清楚,又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這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尹流月隻是呆愣愣的看著南憶夕的背影,灰白的臉上漸漸流露出淒楚的笑容,她的眉眼彎彎,笑著笑著竟是流出了眼淚,而一旁的南胤早就已經厭倦了瘋瘋癲癲的尹流月,看到她哭泣,也隻是不耐煩的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快點走。

尹流月被南胤一把拽的生疼,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卻是一聲不吭的隨著南胤向前走。

南憶夕快步走到與南武齊平的位置,她的下巴高高揚起,麵上含著淡淡的笑容,神色淡漠間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她站在南武的身邊,縱然身形纖弱,卻有著一股更加強大的氣場,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皇上。”溫潤如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南憶夕微微側過臉,便瞧見了尹流光。

他依舊如初見時候一般穿著一襲淺藍色的袍子,看起來溫潤如玉,眉眼之間都是淡淡的溫雅,隻是那一向處變不驚的眸子裏麵竟是帶上了幾分疲憊與憔悴。

他看了南憶夕一眼,又溫和的看向南武,一字字說道,“微臣已經將尹家的事情交代好了。明日便可啟程去邊城,協助宋將軍作戰!”

南憶夕聽到尹流光的話,身子微微一僵,臉上的笑容也凝滯住了,她看向尹流光,卻見尹流光也溫柔的看著她,沒有半分責怪,卻叫她心裏麵無端的生出了愧疚。

他也要上戰場去麽?他明知道南海是攔不住東臨的。就算他去了又能夠怎麽樣呢?可是他還是要去。從他自稱微臣她就已經知道,他怕是已經下定決心和南海共存亡了吧。

隻是他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策劃,可是他為何不曾怪她半分呢?

“尹少主也要管戰事麽?”南憶夕攏在袖子裏麵的手又握緊了幾分,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笑容,眉眼淡淡,笑著問道。

尹流光聽到南憶夕的話,神色也是平淡如常,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是異常堅定的說道,“守護南海是尹家的責任。自然要與南海共存亡。”

他直視著她的眸子,一字字都說的分外的堅定。

南憶夕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她的笑容那麽的妖嬈,可是妖嬈中又帶著惱意與無奈。他們一個個都要這樣逼她麽?明知道她不願意傷害他們,卻一個個的都口口聲聲要與南海共存亡?!

尹流光看著南憶夕麵上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並不想逼她,可是要他為了她背棄南海,他也確實做不到。

南憶夕隨著南武進了宮,安排好了住所,遠遠的瞧見尹流光,南憶夕勾唇迎了上去,對尹流光說道,“尹少主上戰場可有勝算?”

尹流光聽見南憶夕喚他尹少主,便知道南憶夕心裏麵必然是在惱他的,不由勾起一抹苦笑,溫和應道,“不過五成。”

南憶夕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她知道尹流光所說的這五成勝算裏麵至少還有兩成是因為他與納蘭辰逸的戰馬交易,可是若是在戰場上尹流光才知道那販賣馬匹的商人就是納蘭辰逸,這些戰馬非但不會倒戈相向,反而會讓東臨如虎添翼,他還有幾分勝算呢?

“那尹少主多多保重了!”南憶夕看了尹流光一眼,冷聲說道。

尹流光瞧著南憶夕雖然神色冷淡,可是眸中卻隱隱含著關切與擔憂,不由苦澀一笑。南憶夕向來都是這般倔強,明明她也不忍,明明她在擔心他,卻什麽也不肯說。而他,不也正是愛慘了這樣的她麽?

“憶夕,不是我想逼你。隻是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不可放棄的使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南海滅亡,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流離失所。我知道你恨,可是我早說過,報仇有許多的方法。”尹流光直視著南憶夕,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他對著她一字字說道,“若是你願意,即便是南海的皇位,我也可以幫你。”

南憶夕聽到尹流光的話,不由驚得退了一步。他的意思是要她做南海的皇帝麽?若是她做了南海的皇帝,南海皇室自然是逃脫不了,而南海的百姓也可以不用成為她報仇的犧牲品。

可是登基為帝,是她從未考慮過的事情。她雖然離經叛道恣意妄為,可是女子稱帝這樣的事情,她還是未曾考慮過的。

“容我再想想。”南憶夕看了尹流光一眼,眼中似有深意。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他要守護的是南海,而不是南海的皇室。

回到她的寢宮,卻瞧見納蘭辰逸正悠然自得的躺在軟榻上,半眯著眸子,俊美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出塵和慵懶,聽到南憶夕的腳步聲,他懶懶抬起眼眸,溫柔的拉起她的手,笑道,“回來了。”

南憶夕瞧著納蘭辰逸,心中在思索要如何和納蘭辰逸說起方才尹流光的提議,在她看來,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提議。

若是她能夠登基為帝,那麽南海就是屬於她的,屬於她的也就是屬於納蘭辰逸的,而不是屬於東臨的。這對於納蘭辰逸以後的奪權也是一個重要的砝碼。

不管是從對於南海子民,對納蘭辰逸,還是她親手複仇的角度來看,這都是個極不錯的方法,也難為尹流光,竟為了周旋她與南海想出這樣的辦法。

隻是難的是要如何令南海控製住東臨現在的攻勢,要如何救南海於危機。而她又要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去謀奪那高高在上的帝位?

南憶夕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納蘭辰逸,納蘭辰逸聞言,隻是溫柔的望著她,溫聲問道,“憶夕想要做南海的皇帝麽?”

語聲溫柔,卻直抵心扉。他永遠是這般的為她考慮。她提出這樣的想法,他關心的不是這樣會不會影響他一統天下的計劃,也不是要如何去解決當前的困難局麵,隻是她想不想要做這個南海皇帝。

她想要做這前無古人,也許也會後無來者的女帝麽?不是她想做這個女帝,但是做了女帝卻可以解決她現在煩擾的事情。既然如此,為何不做呢?

“這是我現在可以做出的最好的選擇。”南憶夕唇角勾起一抹笑,女帝麽?她倒是的確也想試一試。

納蘭辰逸看到南憶夕眸中的興味與釋然,知道南憶夕所言非虛。也許這是解決她心結的最好辦法,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成全她?

“既然憶夕決定了,那過幾日我便動身回東臨替你周旋。南海這裏,憶夕自己可以應付吧。”納蘭辰逸伸手將南憶夕擁入懷中,眉宇之間盡是寵溺。

南憶夕靠在納蘭辰逸的懷裏麵,仿佛在他的懷裏麵便可以避開一切的紛擾,她多想就這樣一直靜靜的靠在他的胸前,仿佛隻有在他身邊的時候,她才可以感覺到安心。

“辰逸,你當真懂我。”南憶夕在他懷裏麵悶悶的說,他離開南海去東臨周旋,固然是為了控製局勢,卻也是要將親手複仇的機會留給她。

他總是這樣熨帖的做每一件事,仿佛每一個決定每一句都可以暖到她的心坎裏麵。

“若是不懂你,又如何愛你?”納蘭辰逸伸手挽起南憶夕的青絲,眼中帶著滿滿的寵溺。她曾受過太多的苦楚,既然他找到了她,便不會再委屈她半分。

南憶夕望著納蘭辰逸,兩人四目相接,一股無言的情愫慢慢氤氳開來。納蘭辰逸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吻輕柔而纏綿,仿佛一隻手撫摸著南憶夕的心,讓她曾經千瘡百孔的心慢慢溫暖起來。

手慢慢摟住納蘭辰逸的脖子,南憶夕主動加深了這個吻,粉舌探入納蘭辰逸的口中,邀請他與她共舞。她心中有太多感動,太多情緒,唯有通過這個吻一點點的傳遞給他。

納蘭辰逸似是感覺到了南憶夕心中的情緒,他隻是越發溫柔的撫摸著她,仿佛在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麽,一切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