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十裏錦紅

71. 十裏錦紅

滿堂喜慶,觥籌交錯。

南香韻穿著大紅色的嫁衣,一貫溫婉的容顏也染上了幾分嫵媚,眉眼之間洋溢著滿滿的幸福與笑意。

宋子文穿著大紅色的新郎喜袍,將他一貫的冷冽收斂了起來,他溫柔的望著南香韻,唇角也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個神色溫柔的男子就是南海的鐵血將軍宋子文。

南憶夕坐在主桌,親眼看著南香韻和宋子文拜堂成親,唇角也帶著真摯的笑容。原來成親竟是這樣幸福和美好的事情。

“大姐,你今天真漂亮。”南憶夕望著走過來敬酒的南香韻,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又看了宋子文一眼打趣道,“姐夫可要好好待大姐,否則憶夕絕饒不了你。”

“我會的。”宋子文聽到南憶夕的話,深情的看了南香韻一眼,堅定的說道。南香韻是他一直以來想娶的女子,今日他如願以償的娶了她,他自然會好好對她,若是對她不好,不必南憶夕饒不了他,他自己也饒不了自己。

南香韻聽了,眼中含著幸福的光芒,臉上卻是一片嬌羞,很是不好意思的拉了南憶夕的手說道,“憶夕就別打趣我了。還有七日你也要出嫁了,我想,你穿上嫁衣的樣子一定會更美。”

四年之前,她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南憶夕穿嫁衣的樣子,就聽到了南憶夕突然病逝的消息。這一次,她一定要看著南憶夕穿上嫁衣,成為天下最美的新娘。

南憶夕聽到南香韻的話,突然想起四年前,她也是靜靜穿著嫁衣坐在屋內,當時青兒也說她穿著嫁衣的樣子是極美的,隻是,所嫁非人。

這一次,她定會風風光光的出嫁。因為這一次,她一定是嫁對了人的。

“每一個女子穿上嫁衣,都該是極美的吧。因為要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女子便會綻放出一生最美的模樣。”南憶夕唇角勾著淺淺的笑容,眼前浮現出納蘭辰逸白衣翩然,清秀絕倫的容貌,還有他烏黑深邃的眸,溫雅如玉的笑。

南香韻聞言,隻是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宋子文,一臉小女兒的嬌羞,而宋子文也是動情的伸手攬過南香韻的肩膀。

藍瑾瑜坐在一邊,看到這一幕,聽到南憶夕所說的話,攏在袖子裏麵的手不由緊緊攥著。

她也曾經為他穿上嫁衣,那個時候,她是不是也滿心的想要嫁給他?是不是也會如同南香韻這般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可是他卻沒能看到她為他穿上嫁衣的樣子。

在大婚當日看到他寫給南秀琴的書信,她的心裏麵該有多麽的震驚與絕望,她又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衝去皇後的寢宮說她不要嫁了?

“瑾瑜,你在想什麽呢?!在想南憶夕穿上嫁衣的樣子麽?放心!七日之後,你就可以親眼看見她為納蘭辰逸穿上嫁衣了!”南秀琴看到藍瑾瑜望著南憶夕出神,模樣很是愧疚和懊悔,不由怒從心起,說起話來也越發的尖刻。

藍瑾瑜聽到南秀琴的話,回眸看著南憶夕一臉扭曲的怨毒,想到當初若不是南秀琴將書信給南憶夕看,南憶夕根本就不會決定不嫁,也不會跑去張楚楚的寢宮送死!她現在就應該是他的妻了!

都是南秀琴這個刁婦!

想到這裏,藍瑾瑜不由怒從心起,一貫蒙著溫柔表象的眸子裏麵也露出幾分厭憎和惱意,冷漠的看著南秀琴。

南秀琴被藍瑾瑜看的心裏麵有些發慌。這些年來,藍瑾瑜縱然不愛她,可是對她還是很不錯的,就算他看著她的眼神裏麵從來沒有愛,可是畢竟是溫柔似水的,她還可以騙一騙自己,也許他會愛上她的。

可是現在,他看著她的眼神竟然是**裸的冷漠和厭憎。他討厭她?!其實她早就知道的,不是麽,隻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假裝看不穿他溫柔的表象。如今,他竟然這樣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來他對她的厭憎,是因為南憶夕麽?!

想到這裏,南秀琴的心中不免更加怨毒。為什麽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超越南憶夕在他心裏麵的地位,她為他做了那麽多,南憶夕做了什麽?!她這樣愛著他,可是南憶夕現在卻恨不得他死,他為何還是不肯忘了她?!

“瑾瑜這樣看著我做什麽?又不是我逼南憶夕嫁給納蘭辰逸的,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南秀琴絲毫不示弱的回視著藍瑾瑜,一字字從牙縫裏麵擠出來,尤其是最後四個字,更是咬得格外的重。

心甘情願麽?!

藍瑾瑜眸子忽然黯了黯,已經被握得指骨發白的手指突然無力的鬆了開來。是啊,南秀琴說的沒有錯。南憶夕早就已經不是從前的憶夕了,不是屬於他藍瑾瑜的憶夕了。她已經不愛他了,也不再是需要依賴他的憶夕了!她已經愛上了別人,並且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看到藍瑾瑜眸中的黯然失神,南秀琴心裏麵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起來。南憶夕當真就這麽好麽,知道她要嫁給納蘭辰逸,就值得他這樣難過麽?那麽這四年來,他們夫妻之間的一切算什麽?!她南秀琴究竟算什麽!?

熊熊的嫉妒之火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淒絕感在南秀琴的心中湧起,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還是該傷心,她望著藍瑾瑜,眼中似要溢出淚來,又似乎含著無邊的嫉妒與不甘。

“藍瑾瑜!南憶夕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南秀琴似哭非哭,似怒非怒的望著藍瑾瑜,一字字的問道。

藍瑾瑜聽了南秀琴的話,沒有看她,卻是將目光投向了南憶夕,南憶夕穿著一襲紅色的紗裙,領口高高聳起,配上一個精致的發髻,顯得高貴溫雅。她唇角帶著溫和甜美的淺笑,像極了從前單純溫柔的她。

她到底有什麽好?他也說不清楚。他隻知道四年前她在禦花園翩然起舞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裏麵,讓他再也無法忘懷。

也許現在的她不再像從前那麽溫柔和天真,可是骨子裏麵的倔強卻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她的眸子的確染上了妖嬈和心機,可是在望著她所在乎和信任的人的時候,還是一如從前一般清澈。

其實她沒有變,變得隻是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而已。她曾今那麽傾心相付於他,他卻沒有好好珍惜。如今,他們之間已經隔上了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了。

“是我錯了。”藍瑾瑜望著南憶夕絕美的側臉,突然低低的呢喃道。是他錯了,他不該為了權勢和名利而放棄了她。

南秀琴聽到藍瑾瑜的呢喃,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失措,她望著藍瑾瑜,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而尖銳的說道,“你錯了?!你是覺得當初你不該娶我,該娶那個賤人了?!”

南秀琴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指向南憶夕,而南憶夕也將銳利的視線投向了南秀琴。南秀琴和藍瑾瑜的說話聲音並不大,在這觥籌交錯的酒宴上聽得也並不清楚,但是她耳力過人,自然是聽得清楚的,因著今日是南香韻的大婚,她不想鬧出事情來,便也就裝作沒有聽見。

可是現在,南秀琴居然拔高了聲音指著她說話,她若是再忍了南秀琴,她就不是南憶夕了。

烏黑的眸如同是浸潤在千年寒冰中的匕首,泛著冰冷而銳利的光澤,南憶夕的唇角勾著一抹冷冽的笑容,四周仿佛攢積著無數的冷氣,她望著南秀琴,狀似漫不經心,其實卻帶著無邊壓力的問道,“賤人?!”

南秀琴被南憶夕冷冽的目光看得一愣,眼中滑過一抹驚懼,但是無邊的憤怒和嫉妒已經完全燃燒了她的神經,她完全顧不得什麽麵子也顧不得什麽害怕,手指繼續指著南憶夕,尖聲說道,“對!南憶夕,你就是個賤人!你為什麽要勾引瑾瑜!你為什麽死了還要再活過來!”

南憶夕看著南秀琴指向她的手指,唇角的笑容平添了幾分妖嬈與嗜血,她慵懶無比的伸出手,眾人都未曾看見她是如何出的手,隻聽見南秀琴一聲尖叫,便看見南秀琴的食指飛了出去,鮮血從她的手上不停的流出來。

南秀琴痛得臉色發白,眉毛都緊緊蹙在了一起,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南憶夕居然出手將她的食指折斷了?!十指連心,這種痛楚幾乎要讓南秀琴暈過去,連叫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南憶夕漠然的看著南秀琴痛楚而扭曲的神情,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她為什麽要活過來麽?因為老天也不忍心看她就這樣死去,要她活過來,將他們這些賤人加諸於她的痛楚一點點的還給他們。

“我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人家拿手指著我麽?”南憶夕漫不經心的望著南秀琴,仿佛折掉她的手指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般,她的眸中含著細碎的寒芒,語聲漫漫,繼續說道,“不必這樣怨毒看著我。折斷一個手指而已,比起你從前拿皮鞭浸著鹽水抽我,用針挑我的指甲,這還算不上什麽。”

聽到南憶夕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藍瑾瑜的神情更是變得極為複雜,眼中似有濃濃的疼惜和愧疚。

他記得那時候他去宮中看南憶夕,南憶夕的臉色帶著不正常的蒼白,他問她怎麽了,她隻說不小心弄傷了手,他便看到她左手的手指指甲全部淤血,當時他也未曾多想,隻當南憶夕是不小心,現在想來,怎麽可能不小心將手指甲弄成那樣?!

是南秀琴知道了他對南憶夕的心意所以故意去為難她麽?她曾經為他受了那麽多的苦,隱忍了那麽多,他卻一點也不知道!

揚手便給了南秀琴一巴掌,藍瑾瑜眼中的憤怒和厭憎再也遮掩不住,他恨聲說道,“南秀琴,你這毒婦當真狠毒!”

南秀琴剛剛被南憶夕削掉了食指,正疼的厲害,又冷不防的挨了藍瑾瑜一巴掌,整個人都偏了過去,趴在了桌子上。

她的發髻因著這一巴掌也散落了開來,她的眼中帶著不可置信與怨毒傷心,左邊臉頰高高腫起,發絲淩亂,臉色蒼白,看起來狼狽至極。

眼淚不可遏製的從她的眼中流出來,她忍著手指上傳來的劇痛,含淚望著藍瑾瑜,尖聲叫道,“藍瑾瑜!你打我,你居然為了她打我?!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是你明媒正娶結婚四年的妻子啊!”

其他的賓客也紛紛被這桌的動靜吸引了過來,眾人都將目光聚集到藍瑾瑜、南秀琴和南憶夕的身上。畢竟當初新科狀元藍瑾瑜同時迎娶秀琴公主和憶夕公主的事情也是舉國皆知的。

大家都想知道,這三人之間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過往。

南起看到南秀琴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隻是卻也僅僅止於同情的看她一眼而已。南秀琴是他的姐姐,因著利益關係,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算是不錯,看到南秀琴這般狼狽淒慘,他自然也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可是想到剛才南憶夕說的話,想到南秀琴曾經對南憶夕做的事情,他又覺得南秀琴是罪有應得。

南憶夕從前在宮中竟然是過著這樣的生活麽?為何他不曾早一些認識她,為何他從前從未關心過這個居住在偏院的姐姐,若是他從前就認識她,也許她就不會受這樣多的苦了。

尹流光也是神色複雜的望著南憶夕。他以為他知道了她所有的過往,卻不知道在她妖嬈強勢的外表下麵究竟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淒慘過往。難怪她的恨這般的強烈,這樣的境遇,換了是誰都會忍不住去恨吧。

“我怎麽會娶了你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藍瑾瑜聽到南秀琴的質問,卻沒有絲毫的心軟,反而一副懊悔莫及的樣子,望著南秀琴。

南秀琴聽到藍瑾瑜的話,竟是瘋了一般笑了起來。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帶著淒絕而怨憎。他說他怎麽會娶了她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

她承認她的確手段惡毒,行事刻薄。可是她對他卻是一片真心啊。既然他不愛她,當初又何必來招惹她?她縱然脾氣驕縱,行事囂張,可是像那樣處心積慮的去折磨一個人,害一個人,卻也隻有對南憶夕而已。

她之所以這麽做,全部都是因為愛他而已!可是他卻這樣不屑她的愛,這便是對她最大的懲罰麽?南憶夕想要報複她當初對她做的一切麽?她已經做到了!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已經輸給了南憶夕。

因為不管她怎麽折磨南憶夕,不管她使出什麽樣的手段,南憶夕已經奪走了藍瑾瑜的心,她就已經注定失敗了。

南憶夕望著南秀琴臉上淒絕的笑容,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愫。南秀琴就算再壞,可是對藍瑾瑜到底是一片真心,藍瑾瑜這番話,怕是比她折斷她的手指更讓南秀琴痛不欲生吧。

眾人全都摒氣看著這一幕,似乎在等待後文,可是南秀琴卻隻是淒絕無比的哭哭笑笑,不再說話,而藍瑾瑜也是蹙著眉頭望著她,似乎在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

知道南憶夕要嫁給納蘭辰逸,他的心裏麵就要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一般,十分的難受。對於南憶夕的愛以及過往的種種曆曆在目,竟讓他一時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出手打了南秀琴。

可是打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他和南憶夕畢竟已經不可能了,而他的前途和地位,還需要南秀琴。

“秀琴的手傷需要處理。我們就先告辭了。”藍瑾瑜蹙了蹙眉頭,伸手將南秀琴抱了起來,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溫和有禮的說道。

眾人對於藍瑾瑜若無其事的轉變不禁佩服,難怪年紀輕輕就可以成為右相,這變臉的功夫可真是一流的。

南秀琴被藍瑾瑜突然抱了起來,看到藍瑾瑜溫柔的望著她,不由連哭泣都忘記了。她總是這樣輕易的沉溺於他片刻的溫柔,哪怕知道這溫柔是假的,她卻也沒有辦法推拒。其實相比於南憶夕,她才是那個最最可悲而可憐的人把。

南憶夕看藍瑾瑜將南秀琴抱走,望著南秀琴的樣子,眼中不由浮現出一絲憐憫。說到底,南秀琴也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不起南秀琴的人是藍瑾瑜,不是她,她沒有義務替藍瑾瑜來承受南秀琴的折磨,所以南秀琴欠她的,她還是會分毫不差的討要回來!

“大姐,在你的婚宴上鬧了這樣一出,真是不好意思。”南憶夕見賓客的神情都有些古怪,整個氣氛似乎都變了,不由有些歉疚,拉著南香韻的手說道。

南香韻聞言,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有些自責的看著南憶夕說道,“不怪你。隻是,你從前受了這樣多的苦,為何都不肯告訴大姐。都怪大姐,對你關心的還是太少了,竟不知道秀琴背地裏這樣折磨你!”

南憶夕聞言,隻是搖了搖頭,輕輕笑了笑,“都過去了。今兒是大姐的婚宴,不要提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南香韻對她那樣好,她怎麽能把南秀琴折磨她的事情告訴南香韻呢?柳貴妃那樣得寵,南秀琴又是南武最疼愛的女兒,她若是將這事告訴南香韻,南香韻必然要為她做主,到時候得罪了南秀琴,隻怕連累了南香韻。

南秀琴背地裏折磨她的事情,就是張楚楚她也不曾告訴。彼時她總覺得自己隱忍一下也就過去了,若是告訴張楚楚,讓張楚楚與柳貴妃起了衝突,倒會連累了張楚楚。那時候的她真是可笑,張楚楚怕是根本不在乎她受了什麽傷,又怎麽可能為了她和柳貴妃起衝突呢?

“恭喜大哥如願抱得美人歸!做弟弟的在這敬你一杯!”正在場麵有些尷尬的時候,宋耀輝突然大聲的對著宋子文說道,一邊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從短暫的沉寂中恢複了過來。

整個婚宴場又是一副觥籌交錯的熱鬧樣子了。

南憶夕挑眉看了宋耀輝一眼,這不是當初被她在天香樓教訓過的登徒子麽?看他如今的樣子,倒是比當初多了幾分內斂,少了幾分紈絝。

宋子文對於這個胞弟一向疼愛,因此也就養成了宋耀輝紈絝的性格。不過宋耀輝雖然性子紈絝,但是本性卻並不壞,對宋子文也是很崇敬的。

上次在天香樓被南憶夕弄傷了手,宋耀輝本來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對付南憶夕,可是在宮宴上,他也被南憶夕的傾世才華所震驚,心中不免少了幾分怨憤,多了幾分懼怕和佩服。

在知道了南憶夕的經曆之後,他心中對南憶夕更是佩服的很,加之宋子文從旁引導他,他也就放下之前的那件事,並且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覺得這些年來自己的行為的確是給宋子文丟臉了,因此決定痛改前非。

“宮主。”宋耀輝走到南憶夕的身邊,輕聲喚道。

南憶夕看了宋耀輝一眼,唇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這宋耀輝突然跑來,是有話對她說麽?該不會是為了當初在天香樓的事情吧?

“什麽事?”淡定自若的望著宋耀輝,似乎在等待宋耀輝繼續說下去,南憶夕有些慵懶的喝著酒。

宋耀輝看著南憶夕絕美的側臉,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才恭敬的對南憶夕說道,“耀輝是來謝謝宮主的。”

“謝我?”南憶夕聞言,不由挑了挑眉毛。宋耀輝謝她?她可不記得她曾經幫過宋耀輝什麽,何談來謝謝她?

宋耀輝見狀,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真摯的說道,“耀輝想謝謝宮主撮合我大哥和長公主,讓大哥得到美滿姻緣,也想謝謝宮主當日在天香樓出手教訓耀輝,讓耀輝意識到這些年來耀輝的行事的確有失偏頗。”

南憶夕聽著宋耀輝彬彬有禮的話,不由饒有興致的挑眉望著他。她一直以為宋耀輝是登徒浪子,沒有想到他的本性並不壞,知錯能改,還是不錯的。不愧是宋子文的弟弟。

“謝我就不必了。你日後好好做人,莫給你大哥丟了人便是。”南憶夕當初出手教訓宋耀輝,也不過是因為他得罪了她,並非想要讓他改過自新,因此,宋耀輝這謝謝她的確擔待不起。

南香韻和宋子文的婚宴在眾人的祝福中結束。

七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整座尹府鋪滿了紅色的錦緞,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洋溢著濃濃的喜悅。南憶夕的庭院裏麵更是熱鬧非凡,小雪和青兒兩人圍在南憶夕的身邊,替南憶夕梳妝打扮,一群丫鬟在門外伺候著。

紅色的嫁衣上麵以金線繡著大朵的牡丹,顯得華貴無比,嫁衣的領口更是鑲嵌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襯托出南憶夕出塵的高貴與絕代。

南憶夕烏黑的發被青兒的巧手盤成了一個九鳳朝天髻,簪著純金的鎏金,額前垂著漂亮精致的流蘇,將南憶夕本就徑直絕倫的容貌更襯得眼光四射。

南憶夕坐在鏡子前麵,感覺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的極快,心中那種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情愫縈繞著,讓她有些坐立不安。

“公主這般坐立不安的樣子,才像是新嫁娘呢。”青兒望著南憶夕坐立不安的局促樣子,不由勾起了笑容。

四年之前,沒有這麽多人,隻有她和南憶夕,她也是這般替南憶夕打扮。即便那時候的南憶夕沒有這般華貴的首飾和衣服,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當時的南憶夕靜靜的坐在屋子裏麵,雖然有著淡淡的喜悅,但卻沒有現在這般局促的模樣。

當時她隻以為是南憶夕的性子一向隱忍而淡然,才會如此冷靜。現在她才明白,那也許是因為南憶夕對藍瑾瑜的愛不及對納蘭辰逸這般深沉,當一個女子要嫁給深愛的男子的時候,就算再怎麽冷漠淡然,也會緊張的吧。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此生還有機會看到南憶夕穿上嫁衣。今日的南憶夕比起四年前,更美得驚心。這美不在於華貴的衣服,而在於南憶夕的氣質與眼角眉梢之間的嬌羞與愛戀。

“青兒就別打趣我了。”南憶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羞,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長長的睫毛,卻又忍不住向著門口偷看了一眼。

“宮主別瞧了,姑爺也沒到呢。”小雪見南憶夕偷偷向門口張望,也不由帶上了幾分促狹,笑著對南憶夕說道。

南憶夕被小雪說的臉色更是紅透了,雙手不停的絞著手裏麵的帕子,隻覺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原來嫁人會是這樣緊張的麽?在魔宮四年,她以為緊張這種情緒再也不會在她的生命裏麵出現了呢,就算被人拿到指著心口,她也不曾有過這樣的緊張。

“憶夕,準備好了麽?”尹流光溫雅如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南憶夕嫁給納蘭辰逸,是以魔宮宮主的身份,而不是南海公主南憶夕。就算全天下都知道南憶夕的身份,但她還是堅持不從南海皇宮出嫁。因為在她的心裏麵,她早就已經不承認皇宮是她的家了。

南武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因著南憶夕堅持,南武又生怕在這個節骨眼得罪了南憶夕,因此隻得答應南憶夕從尹府出嫁。而尹流光便以哥哥的身份背南憶夕出門。

南憶夕之所以要尹流光以哥哥的身份背她出門,一來是為了要尹流光死心,她知道他對她情深意重,可是她今生能給他的,這隻有朋友之情和兄妹之情了,其他的,她實在給不了。二來也是為了要納蘭辰逸知道,尹流光在她心中是兄長般的存在,就算對付南海,她也是不願意傷害到尹流光的。

南憶夕聽到尹流光的聲音,便由小雪和青兒攙扶著走到門口,輕輕推開了屋門,應道,“好了。”

門被慢慢推開的那一瞬間,尹流光隻覺得仿佛有一束陽光照射下來,將他的眼前全部照亮。南憶夕穿著大紅色的嫁衣,有著妖嬈與絕代的美。夜明珠鑲嵌在她的領口,也及不上她臉上的豔光逼人。

她的眉目如畫,如同秋水之波的眸子裏麵含著女子的嬌羞和期盼,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落,吹彈可破的皮膚有著一層淡淡的緋紅。

這樣的南憶夕當真是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可是這美,卻不是因為他。

忍下心頭湧上來的一絲苦澀,尹流光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伸出手將南憶夕白玉般的手牽過來,慢慢蹲下身子,將南憶夕背了起來。

她是那麽的輕,趴在他的背上幾乎沒有絲毫的重量,可是他卻覺得每一步走出去都有著千斤之重。

聽聞東臨的使臣隊伍浩浩蕩蕩,比起當年東臨皇帝迎娶納蘭辰逸的生母慕容玥的隊伍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裏錦紅。

從進入南海帝都的地方一直鋪到了尹府的門口,這樣的殊榮和排場,任何一個國家的公主也不曾有過。

納蘭辰逸對南憶夕當真是有心,而看南憶夕臉上的神情,怕是也是傾心於納蘭辰逸的吧。

今日,他就要親手將她交給另一個男子。

這每一步在他走來,都仿佛有著千斤的重量。今日將她送走,就意味著她會成為別人的妻,會成為東臨的皇子妃,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成為他的敵人。

他是真的不想讓她離開,哪怕她的心裏麵愛的不是他。可是他卻不得不將她送走,因為他實在不想要她不快樂,既然她想要嫁,他便隻能成全她。

尹流光將南憶夕背到門口的時候,東臨的隊伍也剛剛到了尹府的門前。

聽聞東臨十一皇子納蘭辰逸身體孱弱,自幼便不能騎馬,可是為了迎娶南憶夕,他硬是一路騎馬從東臨到了南海。

南憶夕趴在尹流光的背上,抬眸望去。

納蘭辰逸騎在馬背上,有著說不出的風華絕代。大紅的喜袍將他精致清雅的容顏襯托出幾分妖嬈邪魅,他純黑色的眼眸望向她,裏麵帶著滿滿的寵溺與愛戀。

他的臉色有著極不正常的蒼白,仿佛一陣風吹過去,便可以將他吹倒。縱然知道他這樣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可是看到他病態的蒼白容顏,南憶夕還是止不住的覺得心疼。

納蘭辰逸從尹流光的手中將南憶夕接了過去,抱著她將她一路抱入了轎子裏麵。

圍觀的百姓看到這一幕,紛紛拍手。

他們不管南憶夕是魔宮宮主還是憶夕公主,她的驚采絕豔他們都是看到的,而這納蘭辰逸雖然身體孱弱又口不能言,可是風華絕代的樣貌卻是無可挑剔,兩人看起來也是極為登對的,他們自然是真心祝福的。

何況他們都以為南憶夕嫁給納蘭辰逸是為了讓南海免於戰火,因此心裏麵都是極為感激南憶夕的,所以拍手的時候也格外的熱情。

南憶夕被納蘭辰逸抱著,仿佛滿眼都隻能看到納蘭辰逸一個人。看到他精致的樣貌,看到他深邃的眼眸,看到他唇角勾著的溫雅笑容。仿佛全世界的色彩都及不上他的神態動人。

“你其實可以坐轎子過來的。”南憶夕被納蘭辰逸仿佛轎子裏麵的時候,突然輕輕的開口說道。

這些年納蘭辰逸一直韜光養晦裝作身體孱弱,口不能言的樣子。這一次卻為了他一路騎馬過來,縱然他裝出一副病弱不堪的樣子,但是精明如納蘭若楓,怕是免不了要起疑心的。

“我不要你受分毫委屈。”納蘭辰逸替南憶夕將馬車的車簾落下,車簾擋住他的臉頰的一瞬間,他溫潤如玉的嗓音在南憶夕的耳畔響起。

南憶夕望著眼前大紅色的簾子,隻覺得心中有著無邊的甜蜜與幸福。

納蘭辰逸走過尹流光的麵前,衝著尹流光微微頷首,又裝作吃力的上了馬,隊伍便又浩浩蕩蕩的向城門走去。

尹流光立在門口,望著南憶夕的轎子越行越遠,眼中有著一絲複雜的迷離。他的腦海中浮現起他初見南憶夕的時候的樣子。

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麽清晰的刻在他的腦海裏麵揮之不去,想起她在尹府的時候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下棋的日子,尹流光的唇角不由緩緩勾起溫柔的笑容。

這一生,能夠遇見這樣一個她,能夠和她有過那樣一段無關風與月的平和時光,他或許該知足了吧。

憶夕,你一定要幸福,即便你幸福的讓我這樣痛,我還是希望你幸福!

轎子一路到了南海帝都的城門口。南武等南海皇室中人以及朝臣都在帝都的門口候著,為南憶夕送行。

轎子落地,南憶夕從轎子裏麵款款走出來,毫無留戀的看了南武等人一眼,冷漠的行禮,便施施然的越過他們走向了南香韻,她的唇角帶著幾分複雜的笑容,悠悠說道,“大姐,憶夕走了。”

南香韻聽著南憶夕的話,竟止不住的哭了起來。南憶夕的身份才公開不久,她還沒有來得及與南憶夕說上幾句貼己話,她便又要走了,南憶夕走了,這南海皇室便再沒有她說的上話的人了。

南憶夕見南香韻哭了,眼中竟也有些淚光,她伸手替南香韻拭幹了眼淚,忍住眼中的淚光,唇角浮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對南香韻說道,“今日是憶夕出嫁之日,大姐可不要哭呢。”

南香韻聞言,隻得含淚點了點頭。

南起站在南香韻的身邊,神色複雜的看著南憶夕,這個他曾經深愛過,如今卻把她當做姐姐的女子。

“六弟,多保重。”南憶夕走到南起的麵前,唇角帶著笑,眼中卻是含著幾分愧疚。

南起聽到南憶夕的話,唇角也是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望著南憶夕,點了點頭,似是用盡了力氣一般,對她說道,“憶夕姐姐,要幸福。”

南憶夕點了點頭,便重新回到了轎子裏麵。對她而言,這整個南海皇室如此浩浩蕩蕩,能夠讓她告別的,竟也隻有南香韻和南起兩人。

納蘭辰逸看到南憶夕進入轎子裏麵,便示意轎子起行。他淡淡的看了南武一眼,對著南武微微頷首,便騎在馬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南武看著納蘭辰逸的背影,眼中竟是含著一抹激動與驚詫。

世人都說這東臨十一皇子是個十足的窩囊廢,可是納蘭辰逸看他的那一眼,分明飽含了氣勢,那一眼看似雲淡風輕,其實卻有著天下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氣勢。

可是更加令南武震驚的,卻不是納蘭辰逸的氣勢,而是納蘭辰逸的樣貌。驚為天人的絕代姿容,縱然有著獨屬於男子的英氣,可是卻還是叫他想起了一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東臨十一皇子納蘭辰逸——東臨皇帝的寵妃月貴妃所生的唯一子嗣。

月貴妃,他竟一直沒有想到,月貴妃就是他的玥兒。當年他將慕容玥送給東臨皇帝,心裏麵也是極為痛苦和不舍的,可是形勢容不得他再反悔,他也一直沒有去打聽關於慕容玥的事情,隻知道她突然病逝了。

直到剛才他看到納蘭辰逸的樣子,他才知道原來納蘭辰逸的生母月貴妃就是慕容玥,就是他這一生唯一深愛過的女人,而他的女兒,居然嫁給了玥兒的兒子,這是不是上天要他來償還他欠玥兒的?

望著納蘭辰逸和南憶夕的隊伍漸行漸遠,南武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真心的祝福。這一場婚姻,他是在算計,可是當他知道納蘭辰逸的身份的時候,他卻有著一絲希望,希望他和玥兒未完的愛情可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