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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73

細節。”

我已經把細節的殘留物衝進馬桶了,殺青默默地說。

獄警賽門在通往圖書館的路上遇見了殺青。他沒想到這個新人能毫發無損地度過在雷克斯島監獄的第一天,昨晚在過道裏發生的事他略有耳聞,半夜點名時還特地跑去1317號囚室看,發現新人在床上酣睡得像個嬰兒。

迎麵相遇時他猶豫了一下,目光不自覺地躲閃,卻又忍不住出聲叫道:“埃爾維斯。”

“什麽事,長官?”殺青停下腳步,彬彬有禮地問。他記得賽門,這名年輕白人獄警外貌普通,長著一張大眾臉,是這裏的看守中難得態度比較和藹的一個。

“關於昨晚的打掃,我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

殺青微笑起來:“那跟你沒關係,長官,而且我也沒事。”

賽門凝視新犯人的微笑,那笑容溫和而純粹,毫無陰翳,如同這會兒曬在他們身上的冬晨陽光,並不因監獄而染上絲毫汙穢,令他有些移不開眼睛。他的大腦仿佛停擺了,裏麵充滿暖洋洋的空白,直到對方露出“有什麽問題嗎”的疑問神色,思維才恢複運轉。

“我知道新人的日子不好過,尤其是馬爾沃和狼棍都對你……給你個小小的建議,呃,當然,隻是個人建議……算了,當我沒說過好了。”他越說越磕巴,最後打算一走了之。

“等等,長官。”殺青叫住他,孩子氣似的朝他眨了眨一隻眼睛,“我想知道那個建議,請告訴我。”

這一刻賽門懷疑自己是不是心律失常了。他一邊暗罵自己的不鎮定,活像個沒度過青春期的毛頭小子,一邊飛快地說道:“像你這樣的新人想要在這裏立足,最好的辦法就是投靠一方足夠強的勢力,比起狼棍和馬爾沃,寧可選擇‘教父’,這就是為什麽我把你安排在1317室的原因,至少他不會對你的——”他在喉嚨裏咽下“屁股”這個詞,“垂涎三尺。”

“單人囚室,原來是你幫的忙。”殺青用一種真誠到令人臉紅的語氣說,“謝謝,長官。”

這聲道謝令賽門衝動得想要說什麽,但話未出口又縮了回去。殺青朝他點點頭,禮貌地退走了。

賽門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直到艾力克走過來,對他說:“你不能這樣,賽門。”

“什麽?”他茫然地問。

“對犯人。你可以揍他們、收他們的錢,甚至有需求時把他們當女人用一用,但不能來真的。”獄警隊長嚴肅地說,“那就違背了職業道德。”

“我不是同性戀……”年輕獄警尷尬地試圖解釋。

“這裏的人有一大半原本都不是同性戀。”艾力克一臉“好自為之”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後走了。

賽門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地吐出了後半句:“我也沒想把他當女人。”

圖書館裏,殺青的手指在一排排書脊上劃過,停頓在其中一本上。另一隻手從他臉側擦過,不疾不徐地抽走了這本書,動作優雅而利落。

殺青轉頭看清來人,“‘教父’?”

蒂莫西站在他身後,下頜幹淨,褐色短發梳得一絲不亂,仿佛身處的不是監獄而是街頭咖啡館。“你覺得有資格這麽稱呼我嗎,新人?在你昨晚投靠了血幫之後?”他用修長的手指在書皮上輕輕摩挲,氣定神閑地說,“說真的我有些遺憾,還以為你能堅持得再久一些。”

“‘堅持’在這裏毫無意義,先生,我不想被撞得頭破血流後才明白這個道理。”殺青說。

蒂莫西灰藍色的眼瞳陰沉下來:“你夠聰明,會自保,身手也不錯,就是目光太短淺。告訴我,既然選擇狼棍,為什麽要住進1317室?沒人跟你說過那是誰的地盤嗎?”

殺青露出一絲警戒的神色,斟酌過後回答:“那不是我能決定的。而且……看起來我似乎不太受鄰居的歡迎。”

“你這是在指責我昨天沒有幫一手?”

“不,你完全沒這個義務,我也沒這個奢望。就像人總得有個自知之明,有時你得知道主導權在誰手上。”

蒂莫西笑了,他確定對方不是有意奉承,但言辭裏透出的敬畏之意令他頗為享受。的確,在得知殺青投靠血幫之後,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雖說並沒有決定要把這個新人收入麾下,隻是那麽一點臨時起意的小念頭,但對方起碼得有個眼力勁兒,看清誰才是第五區的真正掌權者,主動來懇求他。他可以考驗、接受對方,也可以拒絕、羞辱對方——一切選擇權必須在他手上。

這會兒新人的態度讓他的不快消退了一些,但他並沒打算就此原諒:“既然你已經站了隊,就好好站下去吧。你可以繼續住在1317,或許那間囚室裏的幽靈會告訴你,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的下場。”

蒂莫西說完,手指一鬆,任由書本啪的掉落地麵,轉身離去。

殺青彎腰拾起那本書,看著封麵上字跡顯眼的“變態心理學”,微微一笑,將它插回書架裏去。

猶他州,鹽湖城。

裏奧一下飛機,就從機場直奔鹽湖城統一警察局。警長賈斯亭霍尤心懷意外地接待了這位單槍匹馬的聯邦探員,得知對方要調查20年前本地發生的一起連環綁架凶殺案,便花了近兩個小時,從一大堆陳舊檔案裏找出了他想要的那份。

“就是這個。當初是我親手辦的案,印象很深。”霍尤警長把檔案遞給裏奧,“凶手叫克裏斯·蘇克,被我們逮住時已經綁架了八名孩童,性虐並殺害了其中五名,另外三名被解救。蘇克在庭審三年後被判處死刑。據我們調查,他有個十二歲的兒子也參與其中,但檢方認為他隻是個受暴力脅迫、無刑事責任能力的未成年人,所以直接釋放了。”

“有沒有受害者們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裏奧問。

“有,都在檔案裏,需要我幫你找嗎?”

“不用,謝謝,我可以自己來。”

霍尤警長客氣地告辭,裏奧坐在檔案室的桌邊,開始仔細翻閱那份老舊泛黃的檔案。他看完五名兒童慘不忍睹的被害現場,把另外三名被解救者的照片抽出來,並排放在桌麵上,都是些長相端正的男孩,其中有一名是亞裔。

裏奧從包裏取出一張相片,那是在殺青現下照片的基礎上,虛擬合成出的七八歲左右的容貌,信息服務科的同事用電腦技術幫了忙。他將合成照片與桌麵上的照片詳細比對,試圖尋找兩張臉之間的相似點。

許久後,裏奧收回目光。他仍無法肯定兩張照片是否是同一個人——他們都是很清秀的亞裔男孩,但殺青那張的五官似乎更立體、更漂亮些。

“還有清楚當年內情的當事人嗎,比如,那些被解救出的孩童,現在也應該有二十多歲了吧。”裏奧走出檔案室,又去找了霍尤警長。

對方皺起眉:“有是有,但你知道,20年前民風有多保守,一個被弓雖.女幹過的男孩會麵臨怎樣的流言與歧視,即使他是無辜的受害者。我記得結案後沒多久,那三個受害者家庭都搬離了本城。”

裏奧沉默片刻,霍尤忽然說道:“對了,克裏斯·蘇克的兒子,小蘇克也知道內情。懂事後他對當年的罪案深感愧疚,十幾年來一直在福利院免費做義工,用以補償當初父子倆對無辜者的傷害,或許你可以問問他。”

裏奧二話不說,立刻驅車趕往霍尤所說的那家福利院,找到了才三十二歲就老態叢生的小蘇克。說起當年的事,他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深愧疚:“打那以後,我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個安穩覺,那些孩子痛苦的臉和哀求的眼睛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覺得就算我幹一輩子的善事,也不能彌補當初對他們和他們的家庭造成的傷害。我隻能一刻不停地幹活,讓自己永遠處於無法思考的疲勞中——法律沒有懲罰我,但我要懲罰我自己。”

“那時你也隻是個孩子。你最大的錯就是擁有那樣一個父親,而那並不是你能選擇的。”裏奧說著,遞給他一張照片,“你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嗎,那三個被警方解救的孩子,或者還有更多不在檔案裏的?你能否辨認這張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當年的受害者之一?”

“我記得所有的孩子,十幾年來他們的臉就刻在我的腦子裏。”小蘇克沉痛地回答,接過那張照片,端詳了一下,“不,他不是當年的受害者。”

“你能確定嗎?”

“是的,我確定。”小蘇克肯定地說。

線索就此斷了,裏奧在遺憾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慶幸——他不用承受那麽大的傷害與痛苦,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但是,又是什麽造就了他扭曲的信念、堅定不移的行動力與超凡的身手?他是否有一段比之更為黑暗的過往?

黑發探員不願意去深想,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想。

“還有哪些你覺得重要、但被警方漏掉的細節嗎?”臨走前,裏奧出於職業謹慎又問了一遍。

“應該沒有了,我所知道的當時都告訴警察了。”小蘇克說。

在裏奧走出十幾米外後,對方突然在背後叫起來:“等等,探員,等等!”他快步跑過來,“有個細節,我不記得有沒有跟警察說過,當時我還年幼,沒覺得怎樣,現在回想起來,有點不正常。我的父親有個神秘的筆友,他稱對方為‘我的心靈導師’,那人經常跟他通信。在警方介入調查綁架案後,有天我看見父親把那一疊信紙全部丟進火裏燒掉了。其實還有一封最新寄來的信,我剛從郵箱裏取出來,正準備給他,可我覺得他也會燒掉,這太可惜了,都是些質量很好、有香味的信紙,於是我就把它藏在儲物箱裏。現在我還住著當年的老房子,那封信如果沒被蟲蛀掉的話,應該還在閣樓的儲物箱內。”

“可以麻煩你去找來給我嗎,或許是很重要的線索。”裏奧說。

小蘇克同意了。半個小時後他開車回來,將那張塵封的信交給裏奧,它甚至還沒有拆封。

裏奧戴上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拆開它,裏麵有些句段吸引了他的注意:“……你可以先練膽子,練手,但要知道,如果隻把狩獵的目標鎖定在幼獸上,那可有些無趣了,要知道好的獵手一般都是連窩端……你聽過母鹿的悲鳴麽?如果你在她麵前處決她的孩子,她會掉下珍珠一般漂亮的眼淚,那副場景真是淒美到令人心碎——我的心都要因為興奮過度而碎掉了,還能有什麽快感比這更強烈呢……”

他咬牙看完這些含義深刻的字眼,又重新檢查了一下信封,郵戳顯示它是從洛杉磯奧蘭治縣的某個郵局寄出的。信紙末尾的署名是“Enjoyer”,但這肯定是個化名。

“謝謝,你說不定幫了我的大忙。”麵對這個終身被負罪感折磨的男人,裏奧誠懇地說。他不知道對方失去顏色的人生會不會因此而稍微明亮一點,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再次馬不停蹄地趕往洛杉磯,追逐這封信背後的身影與真相。

——他總是為了別人、為了法律與正義而追逐真相,但這一次不僅是為了殺青,也是為了他自己。

雷克斯島監獄。

“喂,李!”一個聲音粗魯地叫道。殺青從操場邊的長椅上抬起頭,看見一名陌生的獄警站在兩米外,手裏警棍指著他:“跟我過來。”

“什麽事,長官?”

“你的心理評估報告出來了,跟我去醫務室簽字確認一下。”

殺青起身,跟隨他穿過放風的操場與迂回的走廊,進入一個類似更衣室的房間。“這裏不是醫務室,長官。”他說。

“等一下,我去倒杯咖啡。”獄警說著,走出去,反手鎖上了門。

殺青雙手插在褲兜裏環視四周,七八個身影從衣櫃後麵閃現出來,為首的一個黑人體型異常肥胖,下巴上的贅肉幾乎遮住了脖子,正是瘸幫老大馬爾沃。

“你以為找到個好靠山,萬事大吉了?”馬爾沃笑得陰鷙,飽含下流意味的目光舔舐著殺青,仿佛要穿透衣物,一直舔進血肉裏,“告訴我,狼棍是怎麽操你的?他的‘凶器’可禍害過不少人,其中有一個直接死在床上,血把整張床單都染紅了。你的小身段能受得起嗎,美人兒?”

“這與你無關,馬爾沃,識相的就離我遠點。”殺青毫不客氣地說。

馬爾沃的笑容消失在下撇的嘴角,這一刻他看起來仿佛一頭凶獸,饑渴難耐地想要撕碎什麽:“嘴很硬,新人,這讓我更加期待接下來的事,你會怎樣哭著舔我的腳趾頭,求我給你個痛快……”

“這裏沒有監控探頭。”殺青掃了一眼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