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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64

你多說,我得走了……”

“你是該走了,我聽見了法警的腳步聲。”

坎寧像隻受驚的猞猁從網欄上一躍而起,以超越了所屬年齡段的矯健身手,迅速消失在殺青的視線中。

半分鍾後,一名腰佩武器的法警帶著個穿西裝的青年出現在鐵欄前。

當這個神色倦怠、眼袋下還掛著前一天晚上狂歡痕跡的年輕律師開始例行公事地自我介紹,並準備向他的當事人宣讀一份聯邦政府起訴書時,殺青十分無禮地打斷了他的話,“公設律師?哦不,我改主意了,決定還是把國家福利讓給那些更有需要的人吧。不好意思,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不過反正你也隻是走過場應付一下,使審判程序合法化而已,所以也不算太浪費,對吧,律師先生?”

年輕律師本就失調的臉色越發鐵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丟下一句咬牙切齒的“上帝保佑你!”隨即甩手走了。

法警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殺青慢悠悠地說:“你看,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什麽也不會說,也不能上庭,所以你們是現在就把我送回MCC,還是打名片上的這個電話?”他將一張卷起來的名片伸出網格。

法警接過來,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敢擅自處理這個突發事件,打算先向上頭匯報一番。“我們需要核實一下對方的身份。”他說,然後拿著名片匆匆離開。

即使隻作為擺設品,律師這個角色總是少不了的,不過是蠢一點和聰明一點的區別而已。坎寧·岡薩雷斯……希望你有足夠的智商,不要搞砸這場好戲,或者為它錦上添花。殺青無聲地說道,離開那麵鐵欄網,重新退回到牆邊的陰影中。

很快,那名法警回來傳達了某位法官的意見,因為臨時更換律師,一些資料需要重新準備,當天的上庭被延期了,被告須押回MCC等候通知。

四名獄警為殺青重新扣上手銬,照原路返回。

更換完囚服後又回到7R單元,殺青赫然發現,自己的床位被一個黑胖子占據了。“我才離開——”他抬頭看了看掛鍾,對身邊的獄警哂笑,“不到一個小時,大都市生活果然是快節奏。”

押解他的獄警顯然也有些莫名其妙,這時伊恩走過來說道:“你該感到慶幸,給你換房間了,雙人標間,帶豪華馬桶和寫字桌,或許你覺得還少一個按摩浴缸?”年輕的金發獄警臉上一如既往掛著譏誚的淺笑,仿佛不夾槍帶棒就不會說話了似的。“好了,去拿你的東西跟我走吧,‘上頭有人’先生。”

殺青聳聳肩,走到床邊把自己的衣物扔進紙箱裏。

“你不能一走了之,把我留在這裏!”跟他一同進來的那個西班牙裔突然衝過來大叫,“這不公平!憑什麽你可以去雙人間,我卻要待在這個臭烘烘擠滿人渣的鬼地方?!這不公平!”他轉而朝獄警咆哮:“得給我也換個房間,否則我就聯係律師,控告你們受賄、違章、虐待犯人!”

伊恩臉上的誚笑變成了一道冰冷的刀鋒,淩空剜過他的皮膚,眼神中殘酷的惡意令西班牙裔無法抑製地後退了一步。

“有錢請律師,很好。”他說,聲音輕細得像條毒蛇,“我想你需要一些實打實的證據,來讓你的律師可以寫進指控書裏,不是嗎。”他的目光掃視過房間中袖手旁觀的疑犯們,在為首的兩名黑人大漢臉上略一停頓,似乎下達了個看不見的指令,接著轉頭離開。

殺青抱著紙箱跟在他身後,在走出房間之前,聽見人群悉悉索索移動著腳步,以及那兩名擁有鐵塔般身型的黑人大漢渾厚的鼻音:“我剛才聽見了什麽?臭烘烘、滿是人渣?嗯?”

不過,他沒有半點同情心可以施舍給即將倒大黴的西班牙裔。因為他始終認為,一個人可以不聰明,但得學會看清時勢;可以囂張跋扈,但前提是得有囂張跋扈的本錢。

乘坐電梯向上到達9樓,伊恩領著殺青走過環繞的過道,停在一排格子似的囚室前,打開其中一扇厚實的鐵門。“新公寓,新室友。不過我想你們已經相互認識過了。”他將目光投向囚室內坐在床邊的男人,嘲謔道:“如願以償了嗎,Mafia?美中不足的是,這小子是塊硬骨頭,小心崩了你的牙。”

他用警棍的末端頂在殺青背上往內一推,哐當一聲關上了鐵門。

“……嗨,又見麵了,李。”褐發藍眼的意大利青年起身,帶著些微忐忑的神情,向他打了個招呼。

殺青盯著他伸過來的右手看了看,麵無表情地問:“這是要我行吻手禮嗎,阿萊西奧?否則你會把我丟進巨型絞肉機裏?”

後者收回手,有點尷尬地蹭了蹭眉毛,“別這麽說,李,”他溫和地解釋,“那都是陳年往事啦,現在我們可沒那麽血腥暴力,一般隻是用槍而已。”

殺青吐了口氣,把手中的紙箱扔到床位上,“我真不習慣,你用這麽無害的表情,說著這麽聳人聽聞的話語。”

阿萊西奧坦率而清爽地微笑著,活像個擁有正常職業、正直守法的好公民,“如果嚇到你了,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對了,初次上庭感覺如何?”

“虎頭蛇尾。”殺青一臉無聊地回答,“我想我得在這裏比預期的多待一陣子了。”

“呃,雖說這樣的問題在監獄裏是種忌諱,你完全可以不回答——”阿萊西奧遲疑了一下,仍舊忍不住問道:“他們指控你犯了什麽事?”

殺青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刺探問題背後的陰謀,但對方目光清澈、神態友好,看不出絲毫陰謀的影子,於是含糊地回答:“殺人。”

“天,一點也看不出來!”意大利人感歎,“我還以為是逃稅、走私,或者別的什麽更……柔弱一點的罪行。那是一起意外對嗎,或者是防衛過當……我能理解,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總有那麽些不長眼睛的家夥,看你沒有滿身肌肉或是滿口冒粗就以為你軟弱可欺,給這種人點教訓是應該的。不過是一時失手,別因此感到自責,你沒有錯。”

殺青回想了一下那些血肉模糊、死得奇形怪狀的連環殺手的屍體,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也這麽認為。”

當裏奧裹著睡袍出來簽收快遞包裹時,嚴重睡眠不足與宿醉導致的頭痛還在他的顱骨內盤旋,以至於拆箱子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確定自己近期並沒有購買什麽需要郵寄的東西。或許是一份禮物,為了從來被他遺忘的生日、紀念日,或是別的什麽重要節日?他用手掌抹了一把昏沉沉的臉之後坐下來,粗魯地將箱子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在沙發上。

一套折好的男士外衣褲,一小疊零錢,黑莓手機,金屬打火機……都是些七零八碎的東西,似乎是某個男人的全部穿戴與隨身物品……見鬼,居然還有條穿過的內褲!

這是個無聊的惡作劇嗎?就在裏奧打算把所有東西連同小箱子一起掃進垃圾桶時,其中一個物件牢牢粘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張便條,上麵用黑色水筆潦草地塗畫著幾行字,該死的、眼熟的字跡——

“親,他們叫我報家庭住址,但我沒那玩意兒。在紐約我隻知道一個地址,並且曾在那裏睡過兩個晚上,我別無他法,隻好把東西寄過來。請代為保管,直至我來取回。

你忠實的 ?密友與死敵”

裏奧如同被毒蠍蟄到手指般,猛地甩開便條跳起來。

——這個該死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的混蛋!惡棍!無恥之徒!去你媽的“親”!去你媽的“睡過兩個晚上”!去你媽的“忠實密友”!

太惡毒了這用意,簡直像生化毒氣一樣令人作嘔!裏奧暴怒地大口喘著氣,幾乎聽見胸口因為過度起伏而寸寸崩裂的聲響。

那條刺眼的、藍白條紋的內褲橫陳在沙發坐墊上,活像一張赤裸裸嘲弄的笑臉!該死的殺青,他究竟想羞辱他到什麽地步!連蹲了監獄也不肯消停!

難道他還沒把他關進去嗎?裏奧頭昏腦脹地一把扯過紙箱,上麵清晰地打印著寄件方地址,沒錯,是聯邦拘留中心——那個混蛋就算死到臨頭,也要給他最後一擊!上帝啊,他覺得頭痛得快要裂開,仿佛一柄鋼鋸在腦漿裏來回拉扯,如果將它用力撞在玻璃茶幾上,就能徹底解決那些遺留問題,將那個混蛋在他腦海中的痕跡盡數消抹掉——是的,他願意磕個頭破血流!

他用雙手緊緊抱著腦袋,腰身彎成了一個心力交瘁的角度,將臉深深埋在膝蓋上。

過了很久,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中,裏奧無可奈何地、垂死掙紮地呻吟起來:“去你媽的……殺青……”

第54章 鱷魚與花豹

“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麽。”阿萊西奧躺在床上,筆直地抬起一條腿,寬鬆的咖啡色褲管從腳踝掉下半截,露出跟腱處的一道陳年疤痕。他用赤腳頂了頂上方的床板,“你醒了,但不想起床,打算懶洋洋地在床上窩到下午,對嗎。”

他的新上鋪用同樣慵懶的語調回答:“我很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再說,在這裏我們除了吃和睡還能做什麽?去跟GAY們搶健身器材嗎?”

阿萊西奧笑起來,“或許你想去影像室看電影?今天他們放的是《壯誌淩雲》。”

“哦得了吧,他們是不是覺得放部愛國主義洗腦片就能起到消毒水的效果?讓我們在心靈的震撼中反思人生從而發誓洗心革麵,出去後做做社區義工、去醫院護理癌症病人,或者去人手奇缺的監獄當個獄警什麽的?”殺青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從床板縫隙間滲下來。

阿萊西奧簡直要忍不住大笑了——睡在上鋪的家夥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趣,尖刻的嘴巴跟俊秀的外貌完全成反比。他清了清喉嚨說:“那你就繼續賴著吧。對了,下午4點點過名後,八樓有個固定牌局,我想帶你去瞧瞧。”

“為什麽?”

“因為那是個看清形勢的好時機。”意大利人進一步解釋道,“白樓的形勢,你知道——‘住客’與‘住客’之間,‘住客’與看守之間,以及看守與看守之間。”

殺青想了想,說:“我不認為固定牌局會歡迎新人。”

“是的,但是,”阿萊西奧聳聳肩:“其中一個家夥上周轉監進了‘墳墓’,他們三缺一好幾天,都有些抓狂了。”

“好吧,你是‘老人’,你說了算。”殺青翻了個身,準備睡個回籠覺,一串沉悶的腳步聲逼近他們的囚室。

鑲著一小方厚玻璃的鐵門被敲了幾下,獄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3145-107,有訪客,現在跟我去會麵室。”

殺青走出牢房前,聽見阿萊西奧在身後嘀咕:“他們為什麽總是喊你的編號?你又不是機器人。”

出現在會麵室的人並不出乎殺青的意料,但對方分秒必爭的行動力仍令他微微點了點頭。

西裝革履的男人熱情地迎上前,握住他的手使勁搖了搖,“很高興我們彼此給了對方一個寶貴的機會。我要再正式地自我介紹一次:坎寧·岡薩雷斯,奈柯特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具有十三年從業經驗。我會全程負責並最終打贏你的官司,相信我——”他左右看了看,謹慎地貼近新客戶耳邊:“殺青先生。”

“李,在這裏你可以這麽叫我。”殺青說著,坐在會客桌前,“說吧,你的策略,我想你該不會僅憑一腔熱情,就跑來這裏告訴我過不久我就可以風光出獄了,對吧。”

坎寧在他對麵坐下,整了整領帶結,沉聲說:“為了贏得這場無罪辯護,我打算——”

殺青忽然伸出一根食指,直直地豎在對方臉前。

坎寧一愣:“……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隻剩最後一次機會了。”殺青收回那根食指,與相鄰的拇指一起托起了右腮,“我們國家有句老話,‘事不過三’。在法院地下室,你畫了個虛假的大餅,而現在是第二次。如果你還不肯對我坦誠布公,當我是個法律白癡的話,咱倆目前為止仍然十分脆弱的合作關係就要告終了。”

坎寧的眼神有些閃爍,但依然保持了如常的神態和風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李先生,對這個案子,我是誠心實意的……”

“誠心實意地無罪辯護,但勝率隻有,唔,我算算——0.001%,這還是在你發揮極為出色的狀況下。”殺青哂笑,“不,我並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是對自己的境況有著清晰的認識。我想作為律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聯邦政府提起公訴的刑事案件,99%的被告都在開庭前通過辯訴交易認罪,換取能夠接受的刑期,庭審隻是個形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