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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57

就是不允許判處死刑,對方國家不接受,結果那兩個倒黴鬼到現在還關在聯邦監獄裏,不提審也不宣判,就這麽沒名沒分地用牢飯養到死。還有日本籍的那個食人魔,引渡回國後不但沒有坐牢,還出書宣揚他的食人經曆——”殺青冷笑一聲,“你覺得亞弗爾公爵會讓他的長子一輩子蹲在監獄裏嗎?”

夏尼爾無言以對。

“所以我早說過,法律就是個婊子,盡管從頭到腳裹著嚴嚴實實的長袍——她還是個婊子。”殺青低頭看著雙手掌心,不可見的粘稠的鮮血正在那上麵緩緩流動,他握緊手指,仿佛握緊一柄漆黑利刃,任憑它將自己也割得皮開肉綻。

“——我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用刀鋒一樣冷硬的聲音說。

在這一刻,夏尼爾覺得隻要與他一起就無所畏懼。

直到過了好幾秒,他才從這種被蠱惑似的錯覺中掙脫出來,出了身冷汗地罵自己:走火入魔!

第49章 局中局

書桌上的座機響個不停,裏奧看著來電顯示中的手機號碼,很有耐心地一直不接聽。

他認得這個號碼,是奧利弗。

接二連三的爆炸肯定攪得這位機要秘書心神不定,縮在房間不出門的公爵閣下又令他擔心不已,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不顧之前遭受的叱罵破門而入,試圖將瘋癲任性的小主人強製帶離島嶼。

裏奧就在等待這一刻。

十幾分鍾後敲門聲響起。沒人應答後,對方很快發現房門並沒有反鎖,便擰動門把。

在他的一條胳膊剛剛探進門縫時,裏奧就眼疾手快地擒拿住它,三下五除二把人拽進來,反剪雙臂摁倒在地。

——竟然不是奧利弗,隻是個普通保鏢打扮的年輕男人。

“你是誰?來幹什麽!”聯邦探員警戒而嚴厲地逼問,同時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男人痛得叫出聲,毫不抵抗地坦白:“艾倫!我叫艾倫!是奧利弗叫我來的……他說如果公爵的房裏還有其他人,就替他轉達幾句話。”

“說!”

“他說一看如今這副情形,就知道月神俱樂部已經徹底完蛋了。他願意自首,也願意出庭作證,但擔心人身安全沒有保障。他認為你是能說得上話的人,所以要求跟你麵對麵談。”

“那你就讓他上來。”

“不,他說他死也不敢往公爵麵前鑽,如果你覺得他這個證人還有用,就出會所來,去他的藏身地見麵。”

裏奧遲疑了一下。他看著地板上緊張得汗水直冒、一臉驚慌的青年,又望了望小亞弗爾臥室緊閉的門板,心念數轉後說:“在有人接手之前,我不會離開這裏。你去給奧利弗打電話,如果真有誠意,就單獨來這裏見我,否則就當我沒聽見。告訴他,他是絕對跑不掉了,如果落在其他人手上,我是不會承認他有自首情節的。”

艾倫汗如雨下地按要求打了這個電話,放下話筒時他快急哭了:“奧利弗……什麽也沒說,掛了……”

“那就麻煩你在這裏待一陣子吧。”裏奧說著,用領帶把他的雙手雙腳捆紮緊實,堵上嘴,丟進了寬敞的更衣室裏。

“媽的,那該死的條子居然不上當!”夏尼爾氣呼呼地用鞋底踩著奧利弗的後腦勺,拿他的臉去磨蹭地板泄憤。

“早說了,這一手調虎離山我們之前剛玩過,他怎麽可能會上當。”殺青淡淡地說,“你以為他的智商跟你一個水平?”

“殺青!你到底是站哪邊兒的!你是個殺手,不是誌願協警!”黑幫分子很不爽地抱怨。

連環殺手聳聳肩,不作回答。

“那現在怎麽辦?總不能直接衝進去幹掉小亞弗爾,太棘手了……不,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殺青沉默地盤算著,片刻後承認:“確實很棘手。”

——那就算了吧!夏尼爾即將吐出這句話時,聽見了遠處天空中隱隱傳來的螺旋槳的呼嘯聲。他扯下奧利弗腰際的望遠鏡,走到空曠處仔細一望,不禁咒罵道:“該死!警方的大部隊來了!重型運輸直升機……看上去像支奴幹,兩架……媽的至少能裝百把號人!”他立刻轉頭問殺青:“看到沒有?這下徹底沒戲唱了!趕緊走人吧,遲了想走都走不了啦!”

殺青仍然沉默。夏尼爾暗綠色的眼珠轉了轉,彎腰從腿側抽出匕首,猛地刺進奧利弗的脖頸,動作快得不過一眨眼間。被捆綁的男人連一聲呼叫都來不及發出,傷口連續噴濺出幾股混著白沫的血泉,灑了自身滿頭滿臉。

“——你想幹嘛?”殺青剔起眉瞪他。雖然作為俱樂部管理者之一的奧利弗罪責難逃,但性命並不在他的名單上,這會兒被夏尼爾突然幹掉,他雖不想出手阻止,卻也覺得多此一舉。

夏尼爾滿不在乎地在屍體衣服上抹幹淨刀刃,送回鞘內,“替你打掃戰場啊,反正他也該死。”

“你是想切斷利用奧利弗這條路,以為這樣就能逼我放棄?”殺青尖銳地問。

夏尼爾皮笑肉不笑地看他,算是默認。

殺青深吸口氣,抑製住將眼前這個男人收拾掉的衝動——他並不厭惡對方的動機,甚至相信這麽做除了自保之外還有那麽些維護他人身安全的意味,但對這種無視本人意願、擅自替他做決定的行為深惡痛絕——說實話,要不是念著這點兒善意的動機,他早已忍不住對這個昔日的黑幫頭目下手。

似乎感覺到他的隱怒,金褐色頭發的男人後退了兩步,正色道:“我是為了你好,殺青,我知道像你這樣的殺手,就像在懸崖間走鋼絲一樣堅持著某種病態似的習慣。我不管你認為這是原則也好信念也罷,實際上就是種玩兒命的強迫症——要知道對於一個人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比自己的生命更要緊,我絕不會為了你的等級A去賣命,也不想看你死在自己的偏執上,你明白嗎?”

殺青盯著他,眼神像冷卻的溶液般慢慢沉澱下來,變成子夜一樣異常幽深莫測的濃黑。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話,但夏尼爾感覺,這並不是動搖,而是一種死灰般冰冷而全無哀傷之意的追悼。

他在回顧過去、審視內心——夏尼爾突然產生了奇怪的聯想,仿佛在這個男人背後濃厚的陰影中,一扇透著寒氣的秘門被掀開了條微小的縫隙,隨即又更為沉重地闔上。

殺青隻失神了短短幾秒。很快自信而決絕的神采又回到了他的眼中,“是很棘手,但我還是要去。”他淡淡地說,“而你,夏尼爾,你可以走了,我會把離開的方法告訴你。”

“什麽——為什麽?”夏尼爾大為意外與不解。他還以為這個瘋狂殺手會繼續指使他上刀山下火海,即使跳飛機也要拉著他墊底呢。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狡猾又愚蠢的臉,以及各種下流的眼神!”殺青不耐煩地說,“就當是幹了幾天活給你的報酬吧,拿了以後就立刻從我麵前消失。”

夏尼爾被“愚蠢”、“下流”幾個形容詞衝擊得自尊大損,他為自己在對方心中如此不堪的形象而惱怒和沮喪,以至於一時間沒有感覺到如願以償的狂喜。“我走了,你呢?”他下意識地問。

“我的事不用你管。”殺青挑起眉:“要不要聽?不要拉倒。”

“——要!當然要!”

“記得那個海蝕洞嗎,現在是退潮時間,從那個洞一直走到盡頭,然後跳下去,沿著崖壁往下潛大約三米。在石縫中有個防水包,裏麵是一部便攜式衛星電話,撥打通訊簿裏的第一個號碼,告訴對方你的具體位置,半小時內會有一架水上飛機前來接應你。”

夏尼爾默記下這些訊息,想了想後問:“接頭暗號是什麽?我想,按你的性格,肯定會留一手,對吧?”

這家夥其實也不算太蠢,殺青瞥了他一眼,答道:“‘敏捷的棕毛狐狸躍過那隻警犬’——對駕駛員這麽說就行了。”

“明白了。”夏尼爾說。他轉身要走,猶豫片刻,又回過身:“我能不能……抱你一下?我是說,咱們好歹也當了三天並肩作戰的戰友,臨別來個擁抱很正常吧——”他望著另一個男人深海般沉靜的臉色,立刻改口道:“沒事,我隻是隨口說說,別介意……”

“——過來。”殺青說著,黑色手套內的指頭向他招了招。

夏尼爾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就這麽虛飄飄地走過去,然後得到了個禮節性的擁抱。殺青的手在他後背輕輕拍了兩下,他鬼迷心竅地全然忘記了對方遠超自己的戰鬥力,扭過臉試圖去親吻對方。

殺青麵不改色地直接用手掌搗住了他的口鼻,另一隻手從他衣襟內扯出一條金屬鏈子。

那是一條吊著金屬牌子的銀灰色短鏈,有點類似士兵的狗牌,不同的是,兩英寸見方的牌子上沒刻姓名,外圍勾勒著形狀詭異的花紋,中央是凹陷進去的暗紅色圓坑,宛如鮮血滴在鏡麵,邊緣濺出太陽般放射狀的輪廓。

他記得這個圖案。在他們倆脫去外套睡在臨時搭建的小樹屋的第二天早上,他在夏尼爾赤裸結實的胸口看到一片黑色刺青,那是叢叢火焰裏的一個惡魔顱骨,幽深的眼窩中就鑲嵌著這個圖案。

“這個給我,作為相識一場的紀念品。”殺青說。

“不行——”夏尼爾條件反射地想要拒絕,話說一半卻縮了回去。“相識一場的紀念品”,這幾個字出現在殺青一貫冷漠的話語中,如岩石間鑽出的細小花莖般帶著隱晦的溫情,而後變成一縷歡欣在他心底悄然而生。

他知道自己沒法拒絕——他總是沒法拒絕,不論對方是來硬的還是軟的——不僅僅是因為這個連環殺手擁有比他更加強大的力量。

“……拿著吧,”夏尼爾低聲說,“紀念品還是收進抽屜比較好,我不希望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謝了。”殺青把金屬鏈掛在自己脖子上,吊墜牌收進衣襟內。

夏尼爾想象著自己餘溫未褪的貼身掛飾沾染上對方的體溫,覺得胸口抽搐全身發燙。他深吸口氣,語調生硬地說了句“後會有期”,隨即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殺青也幹脆利落地離開,沒有把絲毫目光留給對方的背影。

這是個意外的收獲,他用手指隔著衣料觸碰了一下胸口新增的堅硬物件,默默地想,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場。為此,他願意放夏尼爾一條生路,就當是購買它的價格。

兩架CH-47F重型運輸直升機滿載著荷槍實彈的特種士兵,降落在月神島機場。警方的軍事行動如海潮般迅猛與高效,群龍無首的島內武裝分子幾乎沒怎麽抵抗就丟下武器投降,小規模的對戰也在半小時內全數掃清。南島營地內的“人獸”被救出時還剩二十七名,多數身負輕重不一的傷。俱樂部的守衛和保鏢,以及雇傭工等被分別關押在營地與會所大堂,以待之後運上船一一審核身份。

當看見同僚們熟悉的麵孔走進房間,裏奧垂下持槍的手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連日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真正的放鬆。

羅布迫不及待地衝過來用力擁抱他,拍打他的後背又笑又叫,“幹得好帥哥,這真是太棒了!才花幾天時間,就搞定了月神俱樂部,抓住‘公爵之子’,解救了大部分受害者——我得說,你還真是出人意料地能幹!這回局子裏肯定會狠狠嘉獎你的!”

裏奧忍著左臂傷口被硬生生勒緊的疼痛,笑道:“這些話留到任務徹底完成之後再說吧。”

“現在不就塵埃落定了嘛。”羅布不以為然地回答,“我們已經控製了南北兩座島,等到驅逐艦一到,就把俘虜們打包運回國。至於終極BOSS,”他用手指不屑地比劃了一下房間深處,“那個像藥嗑過頭了一樣癱在床上的小白臉,你覺得他還能再翻起什麽水花?”

“叫人用擔架把他送上直升機,專門派個小隊看管。”他的行事嚴謹的搭檔吩咐。

“沒問題。”

一名探員從小亞弗爾的臥室裏走出來,臉色凝重地說:“‘公爵之子’的身體狀況可能出了點問題……他中度昏迷了。”

裏奧臉色一沉:“之前我觀察過他的體征還很正常,處於精神類藥物代謝的恢複期,為什麽會忽然昏迷?”

那名探員的神情有些尷尬,不自覺躲避他咄咄的目光,“我們準備控製他的時候,他突然從枕頭底下掏出武器激烈反抗,我的搭檔搶奪手槍時不慎敲擊到他的頭部……他是個剛工作兩年的年輕人,行事還不是很,呃,穩妥……昆!你他媽自己來向組長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