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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5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電影與小說中凶手逃之夭夭、警察無能為力的橋段,典型的誤導公眾!”

李畢青笑:“感覺三觀碎了一地,是吧?偏偏觀眾愛吃這一套,因為人人心底都藏著一隻被道德與法律束縛的野獸。如何在人性與獸性間尋找平衡,是貫穿每個人一生的課題。”

那麽“殺青”呢,是什麽砍斷了他心中道德與法律的鎖鏈,釋放出那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托賴於如今影視中層出不窮的美式英雄,什麽蜘蛛俠蝙蝠俠綠箭俠,不少人認為“殺青”的殺人動機是被扭曲了的正義感,使他熱衷於扮演“社會警察”的角色,以連環殺手為固定目標,因而社會危害性也比普通殺人犯小得多。但裏奧對此嗤之以鼻。

他更傾向於,“殺青”的犯罪動機來自於心理受創後的應激反應——這家夥曾是暴力與凶殺的受害者,這或許源自幼年時期,選擇連環殺人犯作為下手目標,實際上是一種複仇心理。這種心理在早期還能有的放矢,但隨著時間延續,每一次殺戮帶給他的心理滿足逐漸疊加,他很快就會勒不住那頭越發野性難馴的猛獸,最後在鮮血與殺戮中徹底瘋狂!

瘋狂就代表著自我毀滅,但他絕不能等到那個時候才抓住他,民眾會因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或許我該沿著時間軸往前回溯,行為科學分析組推定“殺青”年齡在二十到二十八歲之間,我得從二十多年前各州發生的連環血案查起……裏奧陷入了沉思。

等到他回過神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裝滿熱茶的瓷壺早已冷透。他起身掄了掄僵硬的肩頭,發現李畢青還垂著頭窩在沙發裏,忍不住毫無立場地催促:“不去睡嗎?快三點了,經常熬夜對身體不好。”

對方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裏奧仔細一看,他居然就這麽雙臂抱膝蜷縮著睡著了,燈下泛著光澤的栗色發絲垂落下來,輕柔地覆蓋住眼睛,鼻息悠長而安靜。

胎兒般的睡眠姿勢,是內心缺乏安全感的標誌之一。裏奧想起不知哪個心理學家說的話,心底某處角落忽然生出一絲莫名的柔軟。他彎腰抱起李畢青,像對待一個熟睡的孩子般打橫抱著,讓對方的頭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彎,走進客臥,輕輕地將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毫無戒心的東方男孩睡得十分深沉,裏奧坐在床邊看了看他,眼底掠過一抹羨慕的微光。回到自己的臥室,他也疲倦地躺到了床上,許多天來第一次沒有在睡前再看幾眼牆壁上的模擬畫像,直接熄燈準備入眠。

輾轉半個小時後,裏奧猛地掀開被子,光著腳大步走到衛生間,從藥櫃裏摸出一瓶沒有貼標簽的白色小藥瓶,遲疑片刻,從中抖出兩粒橢圓藥丸塞進嘴裏咽下,然後又重新回到床上。

借助藥物的作用,毫無煩擾、全然黑暗的睡眠終於降臨在他身上,他慢慢地睡著了。

第5章 偏離

第二天,裏奧睡過了頭,醒來時桌麵鬧鍾的時針已指向十一點。這對於即使出外勤,也從不給自己偷懶機會的他來說,是相當罕見的事。作為連環凶殺案調查小組的負責人,他的日常行動無需向誰打卡報備,但他總是嚴格自律,像是頭腦中被一根繃緊的皮筋約束著,不允許自己偏離正軌哪怕一英尺距離。

但今天那根皮筋似乎有些鬆弛,他意識到了,並把原因歸罪給藥物。之前好不容易戒掉,再吃就不太好了,也許我該抽個空子問問醫生,換一種藥試試,他想。

迅速洗漱完畢,隨手抄起一件外套正準備出門,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吃個飯再去,來得及嗎?”

裏奧轉身,隻見李畢青係著圍裙,手中還拎著一把鍋鏟,顯然剛從廚房裏出來,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昨晚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是你把我弄進臥室去的吧,謝謝。”

“舉手之勞。”裏奧回答,“我要上班了。”

“我知道,但總歸是要吃飯的,辦公室提供免費午餐嗎?”

“不,街角有披薩店和漢堡店,可以叫外賣。”

李畢青露出一抹內心受傷的神色:“他們的披薩和漢堡這麽好吃?比我做的飯還好吃?”

裏奧明知道對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卻還是出言安慰:“跟你做的飯比,管那些東西叫食物簡直就是犯罪。”

“歡迎棄暗投明。”李畢青張開雙臂做邀請狀,忽然臉色一變:“——啊,糟了!火還沒關!”

裏奧望著他飛竄進廚房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這個東方男孩乍看上去天真稚嫩,接觸後才發現思維清晰、談吐不凡,應該是個有深度的人,卻又總在小事上犯迷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巧若拙?不過,跟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倒是挺愉快。

反正也不趕時間,他這麽想著,跟著走進廚房。

餐桌上已經擺好兩菜一湯:香菇溜肉片、鬆子桂花魚和竹蓀煲雞,李畢青正往盤子裏盛豆豉鯪魚油麥菜,一麵不好意思地對他說:“火關遲了,青菜不夠脆。”

裏奧聞著香味隻覺手指發癢。給雙方各盛了一碗麵上撒了黑芝麻的米飯後,他先舀了勺澄黃色的雞湯一嚐,由衷地感歎:“如果你打算開餐館,我會經常帶同事去光顧。”

“多謝捧場,雖然我的計劃中並沒有這一項。”李畢青夾了一筷油麥菜審視,挑剔地皺了皺眉,“說到工作,我還不知道你具體在什麽部門,隻聽茉莉說過,你是聯邦警察?”

裏奧點頭,“FBI刑事調查部。去年剛調到華盛頓總部,目前在負責一個案子,所以在各州之間流竄。”說到最後一個詞時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許你知道,跨州的重大刑事案件基本都歸我們管。”

“這我聽說過,比如‘綠河’連環凶殺案,還有連環殺人犯的標尺——著名的泰德?邦迪。不過我發現有一點很有意思,FBI在刑事方麵打擊的目標大多是綁架案、搶劫案和連環殺人案,對象都是些知名度較高的亡命之徒,而不是規模龐大的有組織的犯罪集團。這其中有什麽竅門嗎?”

裏奧放下筷子,習慣性地用手指托著下頜,頗為意外地看他:“我不知道你有這麽敏銳的觀察力——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比起盤根錯節的犯罪集團,單打獨鬥的家夥更容易追捕,這樣我們對外公布數據時就會有很可觀的破案率,同時,那些‘犯罪明星’能給我們帶來社會名聲上巨大的轟動效應——剛入行時,我曾經就此問題請教過頂頭上司,他就是這麽回答的。”

李畢青對這個答案顯然有點囧:“原來是柿子撿軟的捏……那麽現在你們追捕的‘犯罪明星’又是誰呢——別說,讓我猜猜……”他盯著餐盤雪白的邊緣失神片刻,然後抬起頭,相當確定地說:“連環殺手殺手?”

這是互聯網上對於“殺青”的稱呼,以連環殺手為目標的殺手。裏奧不禁開始佩服他的判斷力,點頭道:“猜對了,那家夥確實是我們現階段的目標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那個。”望著東方男孩充滿興趣的閃亮眼神,裏奧懷疑對方的懸疑偵探情結被嚴重觸發了,不過他們有保密規定,而且現在的確不是談論話題的時間。

“我該上班了。”裏奧起身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沒事的話你可以在周圍逛逛,等我有空的時候,會幫你聯係一所語言學校。”

李畢青謝過他,又問:“晚上你回來吃飯嗎?”

“不一定,可能會加班,不用等我吃飯。”

“好吧。”李畢青嘟囔,“其實隻有自己一個人吃的話,很沒有做飯動力的,隨便弄碗麵就解決了。”

看著他情緒低落的樣子,裏奧忽然覺得有些遺憾,不由得補充了一句:“如果沒有加班,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有手機嗎?”

李畢青的臉上又有了高興的影子,“今天我要去買新的手機和卡。”

“弄好後把號碼發給我。”裏奧從口袋裏摸出便箋和鋼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後,撕下紙頁往桌麵一貼,轉身離去。

李畢青伸出兩根修長的指頭,夾住那張便箋紙輕輕一扯,朝他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收到那條內容為“我是畢青,這是我的新手機號,有空可以打給我,我閑得無聊”的短信時,裏奧正忙著詢問新的目擊證人,試圖從對方前言不搭後語的描述中判斷這家夥是不是在拿FBI開涮,因而也就沒空去回複。

等到他狠狠恐嚇過那個無聊的混蛋,並將之拘留在地方警局蹲冷地板,順道把凶案現場又重新勘察了一遍後,天色已經黑透了。

坐在黑色雪弗蘭SUV中啃著羅布買來的快餐店漢堡,裏奧聯係了一家由私人企業開設經營的語言培訓班,對方向他保證一定對學生照顧周全,以確保學生語言程度達標後順利進修大學課程,還免費輔導各所大學的入學申請。

雖然茉莉的意思是在回國前把男友托付給他照顧,但裏奧考慮到自己的職業危險性,再加上近期居無定所,萬一又要跨州行動,實在不方便把李畢青帶在身邊。最可取的方法就是在這裏替他申請一所語言學校,讓他邊就讀邊等待茉莉,至於那套租來的公寓,剛好留給他安頓下來。

一個人在語言不通的異國生活確實困難,但接觸幾天後裏奧也發現了,李畢青雖然看著有些天然呆,實際上自理能力還是挺強的,或許他很快就能適應這裏的生活。打定主意的裏奧撥打了李畢青的新號碼,準備告訴他自己今晚加班,順道把語言學校地址和聯係人的相關信息發給他。

接連打了三次,聽到的都是“已關機”的提示音,裏奧覺得有點不對勁。翻出對方幾個小時前發來信息認真看了看,他終於發現了疑點:既然告訴他“有空可以打給我,我閑得無聊”,怎麽會在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讓新買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他可不相信一個不懂英文的人會拚命玩英文版的手機遊戲玩到電池耗光。

又撥打了一次,仍是關機狀態,裏奧心底的不安感覺越發濃厚。但他目前所在地離租住的公寓至少兩個小時車程,除了開遠路奔回去確認對方安全之外,還有其他更便捷的方法。

他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言簡意賅地問:“司麗娜,我是裏奧。你還在辦公室嗎……我要你幫個忙,查一查這個手機號碼的所在地。”他飛快報出一串號碼,稍作停頓又說:“是的,關機狀態,我要具體地點。”

坐在犯罪司法信息服務科的辦公桌前,一臉雀斑的矮個子女孩托了托黑框眼鏡,運指如飛地在鍵盤上敲打,一邊細聲細氣地回答:“……是的,我在查,但願那部手機沒拔掉電池……定位到了,在本市西南區,我把具體地點發到你手機地圖上。”

裏奧掛斷電話後迅速打開地圖,一個清晰的紅點在上麵閃爍。紅點標識的那條街道,離他租住的公寓足有一個多小時的步行路程,更見鬼的是,那是本市出了名的同性戀區!作為一個公開為同性戀頒發結婚證、甚至連市長本身就是出櫃同誌的城市,這方麵的政策自然是相當寬鬆,同性戀遊行與嘉年華每年舉辦,街道上擁吻的同性戀人隨處可見,路人們也極少投以歧視性眼光——但這不代表著,他能平心靜氣地看著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在同性戀區晃蕩!不論是自願的慕名而去,還是因為語言不通被人拐帶——想到外貌上給人的感覺,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想象李畢青頂著小清新的發型、俊俏的臉蛋、白皙的皮膚,一臉天真茫然走在街道上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塊又甜又軟會走路的布丁,不用勺子剜一口嗷嗚吃掉,就對不起自己的嘴巴似的——裏奧無比懊惱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在後車座上十分享受地啃著雙層巨無霸的羅布嚇了一跳,緊接著感覺車子猛地發動,打了個橫飄出去,慣性將麵包間的肉餅拋上了天,在車頂棚上拍出了一塊油乎乎的印跡,隨後直接落下來。“——見鬼!”羅布手忙腳亂地擦拭著襯衫上沾染的油漬,憤然叫起來,“你在突然發動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個招呼,讓我有時間把自己固定在地球上?”

“抱歉夥計。”他的搭檔毫無誠意地說,“我有點事要趕回市區,如果你介意,可以隨便在哪裏下車。”

“我他媽的才不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野地下車!”羅布氣鼓鼓地說,“如果你又突然想到什麽有關‘殺青’的蛛絲馬跡,不用賣關子,現在就可以明說了!”

裏奧猶豫了一下,說:“不,和案件無關,隻是一點私事要處理……我在市中心停一下,你自便。”

“行,明天我要放一天假。”羅布悻悻然提要求。

“批準。”裏奧很幹脆地回答。

感謝上帝,沒有無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