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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29

也撒了胡椒粉。”

“天……”聯邦探員手指按著額角歎氣,“你可真是個天才,李畢青。”

“要不,我重新煮一鍋魚湯?”

“用這湖裏的魚?不,謝謝,我不願去聯想是什麽喂肥了它們。”

“那就隻有微波熱狗了。”

“今天車上沒吃完的午餐嗎?好吧,我寧可啃那個。”

差點失控的場麵就這麽被拉了回來,兩人又恢複到輕鬆愉快的氣氛中,之前的那股衝動的激情,像顆被澆滅的火種埋入灰燼。

還好,還有轉寰的餘地,一個男人慶幸而又遺憾地想。

還好,沒有偏離軌道太遠,另一個男人同樣慶幸而又遺憾地想。

次日上午,從州警那裏傳來消息,已經確認死者的身份,九歲的蕾妮?杜爾,來自附近一個名叫“水峽鎮”的地方。裏奧和李畢青決定先驅車前往那座小鎮,至於是否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在整個湖底被翻過一遍之後,伊登會打電話告訴他們情況。

當他們到達水峽鎮的一棟普通民居前,當地縣警已經控製了現場,準備帶走一名中年婦女。她體態臃腫、神情冷漠呆滯,金褐色的頭發剪得太短,顯得寡淡無味,或許十幾年前曾美貌過,但生活抽幹了豐韻,隻留給她一身癡肥。

裏奧出示證件後,與一名瘦高個的縣警交談起來。

“她叫貝萊麗,是死者的母親——遺傳學意義上的。”縣警嫌厭地瞥了那女人一眼。

“怎麽說?”

“她壓根就不配當個母親,虐待孩子,打罵他們,不給他們吃飽穿暖,更惡毒的是,她把剛出生六個月的兒子淹死在自家浴缸裏,在兩年多之前。”

“沒被判刑?”聯邦探員追問,怒意開始在眼中凝聚。

“多名醫生都診斷她患有精神分裂症,無法承擔法律責任,於是被一所精神病院收治。今年5月那家醫院說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到不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就把她放了出來。她一回來,就向鎮裏的教堂要回了兩個女兒的監護權。之前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都是柏亦思神父在照顧——要是一直由神父照顧就好了,大的那個也不至於陳屍湖底,那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縣警同情地歎著氣。

“你們現在懷疑是貝萊麗殺了蕾妮?”

“這對她而言毫無困難,不是嗎,隻不過把浴缸換大了一點。”縣警冷冷地說,“更妙的是她還有擋箭牌,‘精神分裂症’,多好的護身符!隻要換家醫院再療養個三五年,又可以出來繼續禍害最後一個女兒了。”

李畢青站在裏奧身後,不知該用什麽樣表情麵對聽到的這些話。一個母親!究竟要冷酷到何種地步,才能把六個月大的親生兒子溺死在浴缸裏?她的心是由毒蛇的牙、蠍子的尾刺和地獄的火焰做成的嗎?他寧可相信她是真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貝萊麗挪動著僵硬的腳步走向警車,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她看上去也不關心身邊的一切。

裏奧臉色沉鬱地走向這棟破敗的房子。門廊下台階側麵的陰影裏藏著一個小小的身軀,那是個蜷縮起來的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穿著一條髒兮兮的白裙子,兩名縣警正蹲在地上輕聲細語地安撫她。但她抱著膝蓋一聲不吭,一動也不動。

這大概是小的那個女兒,裏奧憐憫地想,可憐的孩子,姐姐和弟弟都死了,母親是凶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像個永遠醒不過來的恐怖噩夢。他忍不住朝她走近。

小女孩忽然抬起臉,仿佛感應到什麽似的,直直望向他。

那張臉孔——裏奧猛地後退了一步!

女孩擁有一頭茂密的、海藻似的淺金色長發,雖然亂蓬蓬的疏於打理,但依然打著可愛的細小卷兒,藍色眼睛清澈得就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她是個漂亮的小天使。

像被一道閃電劈中,裏奧的臉在極度震驚與無法置信中凝固,他又趔趄地退了兩步。

李畢青發現異樣,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裏奧?”他看著黑發探員額頭滾下的冷汗,感覺他渾身肌肉都在顫抖,不禁急問:“發生了什麽事?裏奧,你的臉色很難看……”簡直就像見了鬼一樣。後半句他不敢說出口。

“……黛碧,出來好嗎?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黛碧?”蹲著的女警溫柔地叫著小女孩的名字。

裏奧的臉色越發青白,血色盡褪,如同瀕臨死亡的癌症患者,與生命的聯係隻剩將咽未咽的那口氣。

“走吧,我們先回車裏。”李畢青焦急擔憂,又摸不著頭緒,隻能抓緊他的胳膊往車子那邊帶。裏奧任由他拖拽,仿佛靈魂已經飄散到了另一個世界。

李畢青把他塞進後座,覺得自己在塞一具行屍走肉,“裏奧!”他是真怕了,一巴掌狠狠甩在對方臉上:“醒醒!”

裏奧的半邊臉頰立刻腫了起來,但這也成功地喚醒了他的神誌,活物的感覺又回到了他眼中。

李畢青一出手就後悔了:他的上頜骨剛動過手術不久,自己怎麽能打他的臉?胸、腿、屁股,隨便什麽地方都好,就是不該打臉,真是一時情急昏了頭。

“你還好嗎,裏奧?”他緊張地問,“出什麽事了?”

“……沒事,人有點不舒服。”裏奧回答,毫無底氣的聲音像飄在空中的雪沫。

“生病了?我們這就去醫院!”

“不!現在好多了,我隻想躺一下……”

李畢青猶豫了一下,看黑發探員一臉疲倦至極的模樣,決定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先找一家旅館休息。

就在街道盡頭,有一家不大的旅館,門口霓虹招牌上寫著“綠季旅館”。李畢青顧不得挑剔環境,直接把車停在院中,拉著裏奧直奔大堂。“開個房間!”他急衝衝地對櫃台後麵瘦弱的中年女人說。

“一間,還是兩間?”女人抬起塗著濃重睫毛膏和眼線的臉打量他們。

“隨便!”李畢青不耐煩地答。

“到底是一間!還是兩間!”女人瞪著他們,猩紅的嘴唇不滿地撇下來。

“一間!”

裏奧的狀態很糟,他得照顧他。

“兩張單人床,還是一張雙人床?”女人繼續問。

一股無名火湧起,李畢青一巴掌拍在櫃台,把插著旅店介紹彩頁的塑料盒子直接拍成了碎片:“你他媽有完沒完?快點給我鑰匙!”

被嚇到的女人慌忙打開抽屜,抓出一把鑰匙,飛快地遞過去。李畢青搶過鑰匙,從口袋中摸出一疊鈔票丟在櫃台,然後拉著裏奧走上樓梯。

女人下意識地想要報警,拿起話筒後,忽然發現那疊鈔票比她預估得要厚得多。仔細數了數,她滿意地放下話筒,開始在住客登記卡上熟練地填寫:“傑克?史密斯、湯姆?威爾森,家庭住址……”

第26章 漩渦

裏奧把自己丟進旅館房間的沙發椅。他盯著麵前桌上的玻璃杯,杯壁模模糊糊地映出一張臉,它已經不像剛才那麽鐵青了,反而開始泛起紅暈——那是一種神經質的潮紅,伴隨著涔涔滾落的冷汗。

他的心劇烈跳動著,正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淬滿了緊張、憂慮與恐懼的毒素,它們灌入肺部,伴隨血液全麵入侵他的身體。他覺得心慌氣短、口幹舌燥,握住一個倒扣的杯子翻過來,另一隻手伸向裝滿水的大玻璃瓶。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甚至連玻璃水瓶的把手都握不住,清水抖抖索索地灑了一桌。

李畢青立刻接過水瓶,倒滿一杯清水遞給他,看著他把水一口氣灌進喉嚨,憂心忡忡地說:“我想你需要去醫院,裏奧,你看起來很糟糕……”

“不用,我知道自己什麽情況。”聯邦探員不容商榷地回絕,手指緊捏玻璃杯,用的是想要掐死它的力道。

“也許你不喜歡去醫院,沒關係,很多人都不喜歡,要不我去請個大夫過來?”男孩不放心地勸。

裏奧拔高了聲線,異常尖銳地叫道:“我說了不需要!”

“可是——”

裏奧猛地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緊接著手臂一掃,把滿桌杯瓶甩在地板上,碎片飛濺,一片狼藉。他起身一腳踹飛了木頭圓桌,正正砸中床頭櫃,在砰然巨響中怒不可遏地咆哮:“我說了‘No’!你聽不到嗎?No、No、No!我他媽的不想見任何一個他媽的醫生,吃一堆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藥片!這身體是我的,我他媽的才是主人,用不著別人教我怎麽控製它!”

他的情緒完全失控了!這一刻他已不再是那個沉著自律、舉重若輕的FBI,李畢青無法想象,該要有多大的心理壓力,才能讓這個男人像鋼筋一樣強硬堅韌的精神彎折著成這副模樣!

再這樣下去他會歇斯底裏,必須盡快找到個安撫與舒緩精神的辦法,但在此之前,必須先關掉暴烈情緒的開關。李畢青嚐試著靠近,把手按在聯邦探員的肩頭,順著上臂輕輕滑動,“裏奧,放鬆點,呼吸,深深的……”

他的聲音與動作都很溫柔,帶著催眠般的誘導意味,這樣的效果本該很好,但他卻一時忘了最忌諱的一點——對於裏奧這樣嚴格受訓過的探員,他不該在一觸即發的狀態下,從後方接近他!

他的手從裏奧肩頭撫摸下來的同時,後者條件反射地擰住他的手腕旋身,曲起的膝蓋猛擊向脆弱的小腹!

李畢青覺得自己可以避開這一擊,盡管它快如閃電、來勢洶洶。但是,在那瞬間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任由這一記沉重的膝擊砸中小腹。劇痛以此為中心點,電網一樣放射至全身,他嚐到內髒被重錘敲成碎片的痛苦。發出一聲慘呼後,他將自己向後摔在地板上,蜷成一團呻吟起來。

裏奧僵在那裏,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打了他?對毫無反抗能力的李畢青動用了全部的力道?這是他的男孩,他一直都試圖保護他,舍不得他受到一點兒傷害,甚至在他的安危與最熱愛的工作起衝突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他是那麽的……憐惜著他……天哪!他這是瘋了嗎?!

黑發探員的嘴唇顫抖起來,他慢慢蹲下身,向地板上的男孩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時退怯,然後再次伸手,又縮回去——他到現在還是不能相信,對李畢青下手的人是自己,這讓他對自我的控製能力產生了懷疑,而他從來就不是這麽不自信的人。冷靜、自信、銳利,以及對周圍事物的強烈控製欲是他的特質,每個人總有那麽點深入骨髓的特質——然而這一刻,它開始綻裂。

“畢青……”他喃喃地、痛苦地喚道,想再說點道歉的話,但最終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華裔男孩撐過最初那陣劇痛,開始緩過氣來。他翻過身,搖搖晃晃地嚐試站起來,聯邦探員忍不住扶住了他。

“沒事,現在沒那麽痛了,”李畢青朝他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我不該不打招呼地碰你,忘了你職業的自衛反應……”

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生他的氣,隻是怪自己。

他從未生過他的氣,相反,每次總是自己衝他發火,責備他、限製他、威脅他。

他總是默默地關心他,為他做飯、守在醫院照顧他、幫了他工作上的大忙,而他卻忙得連他受傷時都隻去醫院看過一兩次。

他柔和、幹淨、可愛、寬容、睿智、才華橫溢……配得上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而自己,隻是個虛有其表的偏執狂,一個癮君子,一個有問題的神經病或者精神病!

“別露出一臉的沉痛內疚自責,這真不是你的錯……嗨,探員,你在我印象中可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要知道我相當喜歡你這張臉,可這種表情會讓我產生負罪感的。”男孩半開玩笑地說。

他說喜歡他——即使是這樣不堪的自己,他仍微笑著說喜歡。

裏奧覺得身體裏麵的那些東西——管它叫感情、精神,或者靈魂什麽的都無所謂——能夠主宰他大腦的那些東西,在這個男孩的微笑裏轟然崩坍,然後再以另一種全然陌生的方式重新組合起來。

他仍是裏奧,卻是與以前隱然不同的裏奧。

——愛上李畢青的裏奧。

他不顧一切地抱緊眼前這個男孩,恨不得把自己燃燒成一堆火焰,隻為在冰天雪地的夜晚為他提供溫暖——假如他需要他這麽做的話!

男孩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項壯舉,他輕描淡寫地征服了另一個強悍的男人,一頭勇猛淩厲的獅子,盡管是在他焦慮與抑鬱發作,心理防備最弱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