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賞花會
霏霏春雨連續下了兩天終於停下，天邊再度露出燦爛的金色，溫暖的陽光探入室內，書房裏一室的明亮。
林逐汐坐在窗邊翻看今春的賬本，熟練地挑出裏麵的漏項壞賬加以記錄，打算再拿去給華夫人核對。
敲門聲響，成雙抱著幾枝杏花進來更換青花瓷瓶裏花瓣發蔫的插花，春風從大開的窗戶間飄進來，拂過紫檀花架，滿室散逸開馥鬱清雅的香氣。
“怎麽樣？”看她這有話要說的樣子，應該是胭脂的事有進展了。
“小姐，胭脂是從陳姨娘娘家商鋪裏買來的，負責采買的管事是夫人的心腹。東西是奴婢親自去領來的。”成雙盡職盡責地向她匯報情況。
林逐汐稍加思索，最先排除商鋪。原因很簡單，這麽做對商鋪有害無益，而且他們家素來寬厚，物質上她有的林逐湄也會有一份，就算想動手腳，也不能保證胭脂肯定會送到自己手裏，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在府裏收買幾個下人來得有效率。成雙跟著她十多年，是她救回來的姐妹，也沒理由背叛她。“那個管事，最近可有和什麽可疑人物接觸？”
成雙搖頭，篤定道：“沒有，管事一切正常。”
“再去查，盯緊管事身邊的人。”這樣陰狠的行事風格，多半是內宅女子所為，能動用的資源有限。做過的事留下的痕，隻要用心查，不可能沒有收獲。
“是。”
六公主這次的設宴地點並不在公主府，而在京郊別院，距離較遠，所以華夫人吩咐要提早準備。
看著盛裝打扮的林逐汐，成雙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小姐，您這次出去後，那些難聽的閑言碎語大概也可以消失了。”
名門千金都養在深閨，到說親的年齡才會出外走動。小姐深居簡出，京城中總有各種難聽的傳言。如今小姐亮相人前，看那些人還怎麽說小姐貌醜無鹽。
林逐汐搖頭，她知道自己長得不差，但也肯定算不上一枝獨秀。京城從來不缺一山還有一山高的存在，還是別太自信，免得承受莫大失望。
吃了些點心填肚子，她到主院時林逐湄已經到了。
年華正好的少女，打扮起來十分搶眼，粉紫織金線繡百蝶穿花紋斜襟短衫，嫩黃灑金織錦曳地長裙，碧玉釧，寶石簪，瑪瑙瓔珞明珠耳環，遠遠看去也覺得華貴嬌豔。
見到林逐汐，她率先坦蕩打招呼，“妹妹早。”
林逐汐點頭，“六姐果然早。”
沒多久華夫人出來，看著精心裝扮各有千秋的姐妹倆，輕輕點頭出發。
她們到得
不早不晚，門口已停有幾輛馬車。
跟著下人一路走過，花園裏花木葳蕤，怪石林立，環山銜水，廊回路轉，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景色變化萬千，別有一番洞天。
此時朝陽升起，晨霧將歇，原本籠罩在霧中的粉白櫻花、紅豔桃花、各色月季都沐浴在陽光下，花蕊越發嬌豔欲滴，清亮的露珠折射出爛漫的七彩光暈。偶爾有微風拂過，吹落紛飛的花瓣，落在路過少女們的衣上，景美如畫，人亦入畫。
林逐汐跟著華夫人進花廳，六公主還沒到，但廳中已有不少客人，個個都衣衫鮮亮，花容妍麗，團團圍坐，歡聲笑語不絕於耳，顯然氣氛正濃。
見華夫人一行人到來，眾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看過來。
林逐湄已不是第一次經曆類似場麵，昂首挺胸，麵帶微笑，不見絲毫怯懦。
林逐汐幼年就跟著林鈞遊曆四海，見慣各種場麵，也練出坦然明朗的性格，落落大方地任人打量。
眼看兩人態度自然，一些夫人們暗暗點頭。
身為世家女，兩人的家教禮儀都是不錯的，加上姣好的容貌，得體的舉止應對，顯得她們氣質不俗，關注她們的人不少。
“剛才還在打趣杜小姐，說這等品貌的女子不知哪家兒郎能配，話沒說完又來幾個，這下京城裏的好兒郎估計都要抓耳撓腮啦！”前排的一位夫人忽然笑道：“這位眼生的是林七小姐吧？倒是好生出色，杜小姐過來看看林小姐，可算遇到對手了。”
杜小姐？林逐汐心想應該是杜雲玲，就是不知道出言的夫人是誰家的，肯定家世不凡，不然不會上來就直接挑她和杜雲玲做比。這句話裏已隱隱有種人為樹敵的感覺，這位夫人似乎來者不善。自家有得罪她？
不過她對杜雲玲的確很好奇很想見見。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她正看到一個少女迎著自己的目光微笑，麵目溫和，儀態嫻雅。
杜雲玲身穿藕絲琵琶衿上衫，鵝黃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氣度雍容而典雅，雖隻淡掃蛾眉薄施粉黛，卻難掩麗色。頭上的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垂下細細的流蘇，半遮住她的眼波，有種美人如花隔雲端之感。
兩人對視微笑，禮貌而平淡。
“楊夫人莫要誇獎她們，不過是長得略微周正些罷了，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兒們長得又能差到哪裏去？楊夫人說是不是？”華夫人抿嘴微笑，態度溫和，一下子就調節了氣氛。
聽華夫人一句話就誇遍在場所有少女，不少夫人都在心裏暗讚她會做人。
在華夫人長袖善舞的交際下，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
華夫人拉著林逐汐坐下，悄悄提醒。“這是尹家夫人。”
林逐汐恍然。原來是五皇子的外家。五皇子生母尹貴妃出身義安侯府，家族實力雄厚，即使尹貴妃已病逝多年，有這樣的外家撐腰，依然沒人敢小看他。
看今天這樣子，大概是看杜家不順眼，有心想要敲打找茬，隻可惜自己被拿來做了筏子。
不過沒關係，反正她也不喜歡杜雲玲。
聽著各家夫人的談話，她深感無聊，卻不大想和林逐湄說話，隻靜靜傾聽。
“堂妹！”耳邊忽然響起少女清脆歡快的聲音，像剛調好音色的短笛，透出勃勃生機。
“瀾堂姐？”林逐汐轉頭看去，眼睛一亮。“你剛到嗎？剛才都沒看見你。三嬸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林家這一代女孩少，包括二叔家走失的詩音堂姐在內也才四個。林韻瀾是她三叔的獨女。按血緣來講兩人應該不親近，但林逐汐反而很喜歡這個爽朗大氣的堂姐，對林逐湄這個親姐姐觀感一般。
“剛才在外院遇到舅舅，母親還在和他說話，我想著你應該會來，就先跑過來找你。”林韻瀾搖頭，上下打量她，“有段時間沒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自然是不錯的。”林逐汐覺得自家雖比不上三叔家幹淨，但日子也不差。
三嬸是太傅府的嫡次女，當初不顧家族反對執意下嫁三叔，陪三叔吃過不少苦，好在三叔的確做到成親時對她的承諾，多年來身邊始終隻有三嬸一個女人，即使如今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前途光明，也不見絲毫動搖。府中清淨，沒有妻妾嫡庶之爭，林韻瀾自然過得好。
誌趣相投的同齡人湊到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兩人聊得開心，也不關注時間。
等了兩刻鍾有餘，六公主蕭靈菡才到。
眾人起身參拜，蕭靈菡淡淡回應幾句，神態明朗自然。
林逐汐悄悄打量著她，芳華正好的女子，烏發黛眉，明眸皓齒，潔白額頭金鈿璀璨，容色鮮妍，眉宇間充滿英氣，和這皇家富貴一般，雍容、華貴、燦爛、明豔不可方物。
她默默垂下眼瞼，心說真不愧是受盡寵愛的嫡公主，瞧這通身的氣派，就算說她是女王，也的確有幾分像。
此時離開宴還有段時間，蕭靈菡不願拘著眾人，也不耐煩敷衍這些夫人小姐，落落大方地邀請眾人去花園玩。
夫人小姐們哪有不從的道理？畢竟難得出門，有自由活動的機會自然都不想浪費，當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笑玩鬧，吟詩作對談天說地不一而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