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胭脂
在華夫人那裏陪她閑聊到午時，丫鬟來報午餐準備好了，兩人直接去了花廳。
飯桌上有林欽這個一家之主在，底下的小輩們都表現得很老實，連跳脫的林逐淵都無比正經，充分發揮食不言寢不語的精神，乖乖吃飯。
林逐汐看著威嚴十足的老爹，覺得自己這頓飯肯定會吃得特別飽。
專心吃飯到後來，她的確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飯，不得不繞遠路從花園那邊回院子消食。
脫離嚴肅的老爹帶來的低氣壓，她覺得心情不錯，連腳步都比平時快三分。
可惜這份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隻到她進門。
踏進自己的房間，關門時她的目光下意識掠過地麵，看到門軸不遠處那小截斷裂的發絲，臉上的神色微微一頓，神情刹那變得有些微妙。
用頭發絲牽係門軸，根據頭發絲是否斷裂判斷是否有人進入過房間，這是一種簡單而有效的方法。
她院中的下人沒有她的吩咐不會踏入她的房間，剛才這段時間也不是打掃時間，會進來的人又是誰？想做什麽？
她仔細檢查房間裏的物品，著重檢查那些不能落到他人手中的私密之物，沒發現什麽不妥，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
若非自己今天多個心眼綁上頭發，估計還發現不了有人進來過。進來卻什麽都不做，這人想幹什麽？
她滿腹狐疑不得解，也隻好暫時壓下這疑惑，留著以後慢慢查。
女孩子對漂亮的衣裳首飾都有種天生的喜愛，她也不例外。想起五哥送的禮物，她打起精神，開始拆禮物。
禮盒裏整整齊齊放著配套的衣服首飾和胭脂水粉。
嬌豔的杏紅色散花百褶裙，大擺收腰，配水粉色立領斜襟琵琶袖外衫，襟袖上滾著淡銀色的邊，式樣新穎裁剪精致也不失高雅，華麗卻不張揚奢靡。上好的軟綢，輕若無物，觸手極是光滑溫軟，尤其是右側一朵用蠶絲錦緞編織的木芙蓉，她很是喜歡。
林逐汐的目光落在那盒包裝精
美的胭脂上，略作沉吟，轉頭看向窗外。
外麵仍在下雨，春雨紛紛，淅瀝不停，空蒙的嵐氣彌漫在天地間，像浸上薄紗般朦朧隱約。
很多事，也如同這天氣般朦朧隱約，讓人看不真切。
她放下衣裳，喚來成雙。“你去把管事前兩天新送來的那盒胭脂拿來。”
她的胭脂水粉多半都是用府上準備的份例，畢竟自家準備的知根知底，用起來也比較放心。
製作精美的琉璃盒，些許光透過，便映得盒中脂膏嫣紅透澈，打開盒蓋，清淡的蘭花幽香盈於鼻間，香氣濃淡適宜恰到好處。看得出來，是上好的質地。
粉質不錯。林逐汐暗讚一聲，用簪子挑出一點撚了撚，眉心微蹙。這味道也沒問題，莫非真是自己多心？可五哥明知自己平時很少用胭脂水粉的，他從不會多此一舉。
她看一眼梳妝台上那些眉石口脂香粉頭油，又看向鎏銀鏤空雕花香爐裏焚著的沉水香，目光從室內的擺設逐個掠到窗外的花花草草……
她臉上淡淡的笑意也悄悄斂起，眼神變幻不定如水色迷離。
的確是很聰慧也很有效的辦法，要不是五哥發現不對加以提醒，自己這次說不準真要栽跟頭。到時候就會丟臉還是小事，嚴重點這輩子都得毀了。
雨中的氣息格外清新純淨，風從留有一絲縫隙的窗口探入室內，帶來淺淺的浮動的暗香，幾種不同的花香混合在一起，卻意外的清爽。
林逐汐的目光投向眼觀鼻鼻觀心站在旁邊的成雙，饒有興趣地摸著下巴，對這件事感到很意外。
她這院子裏裏裏外外清理過好幾回，竟然還有漏網之魚？如果真有，那這條魚隱藏得還真夠深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布置下的。
胭脂的確是好東西，但原料裏還加有花汁提香，她這個屋子窗戶朝西北開，風正好能把槐花的花粉吹進來，再加上她的頭油是茶膏。這三樣東西混合到一起，隻怕她的臉明天就會紅腫不堪，不出一個月，她的臉就會潰爛得不成樣子。
她回京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沒得罪過什麽人，這幕後主使到底是什麽人？和她又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對她下這種狠手？
她心頭各種念頭百轉千回，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內宅裏肮髒事不計其數，她也不是沒見識過。她平時不用頭油，隻有赴宴時和見貴客時才用，知道她頭油種類的人雖不多但也不少，畢竟這也不是什麽私密事。至於這胭脂……
“成雙，你去查查這盒胭脂的來曆。”林逐汐單手托腮，簡單交代兩句，心裏大致也有猜測方向。她知道自己在如今這年紀，有些事想避開別人也不會願意，閉門不出也不可能完全躲過麻煩的。
“小姐，會不會是……”成雙欲言又止地瞟一眼西南方向。
有些事不是她這個侍女可以置喙的，意思表達到就行。
林逐汐沉吟不語，知道她暗指林逐湄。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她，但從長遠看這麽做對林逐湄並沒有什麽好處。
自己回京至今，林逐湄如果當真容不下自己要下狠手，早就動手了。何必忍到現在？即使自己和父母的感情相對淡薄，也是府上唯一的嫡女，更是華夫人唯一的女兒，自己如果毀容嫁不出去或嫁得不好，哪怕是遷怒，林逐湄也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隻要她不是沒腦子的，就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知人知麵不知心，這種事也不能完全肯定。林逐湄和自己有利益衝突，僅看府中，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先去查查看，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畢竟是姐妹，不是她做的最好。如果是，自己也不會忍氣吞聲。林逐汐看著桌上的帖子，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這兩天把院子裏的人都看緊點。”
將林逐淵送的東西都收到櫃子裏，她坐在窗前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發呆。
雨水落在窗前的芭蕉葉上，聲音柔和好聽，像一支不徐不疾的小曲。
浮動的心緒漸漸平靜，她深深呼吸，取過紙筆，默默畫起人物關係圖。
如果自己這件事成功，哪些人可以得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