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然到來的客人
林欽今日到家的時間比往日晚不少，林逐汐聽著丫鬟的通報，臉上沒什麽表情。
這也不能說她涼薄，畢竟她在府上呆的時間不長，和林欽接觸不多，林欽忙於政務，花在兒女們身上的時間很少，他也不是經常進後院的人。
明日休沐，今天中午會全家一起吃，反正沒外人，她也沒不用特意換衣打扮，穿這身家常衣服就可以了。對著鏡子檢查儀容，確認沒什麽不妥，她放下心來。雖然銅鏡中映出的影像比較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明眸善睞、體態修長的少女秀雅的容顏。她本來皮膚很好，也沒必要再施粉，隻用一支紫玉釵挽起長發，簪了朵剛摘下的新鮮櫻花。
“走吧！”
到了前廳，她才發現有客人。對方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相貌英挺，線條硬朗，描金繡銀的暗金衣袍華麗考究，表明他身份不凡。麥色的肌膚，比一般人更顯濃黑的眉毛，銳利如獵鷹的眸子，看人的眼神極具侵略性和野性，站在那裏就有無盡的存在感，唇角微揚起細小的弧度，給人的感覺卻沒有半分親近，反而有種近乎狂妄的自信。
沒見過，但看這氣質和她父親的態度也知道不是普通人。
她瞟過一眼就不敢再看，正心裏好奇這人的來曆時，對方已主動向她打招呼。
“這位就是林七小姐？”蕭崇烈忽然看向她，上下打量著她。
林逐汐穿著月白鑲淺銀邊海水紋窄袖斜襟短襦，同色鏤空繡淡粉水仙齊地細褶月華裙，烏亮的長發僅用一支紫玉釵挽起，垂飾縹色絲帶，別無珠玉，風姿飄舉。
一隻溫暖柔軟的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沉沉的提醒意味響在耳畔。“七妹，當心失禮，這是當朝三殿下。”
嗯？林逐汐微微一怔。三皇子？
他和她父親怎麽會走到一起？半路偶遇還是特意上門拜訪？
永昌帝蕭湛對女色並不看重，相反，他是個很專情的男人，對文昭皇後秦以彤情深意重，引為佳話。
蕭湛十一歲登基，當時還是太後控製下的傀儡，然而他在短短四年內就扳倒太後親臨朝政，又著力闊清吏治掃除積弊，後來為平衡朝局陸陸續續選進家族勢大的重臣之女入宮為妃，卻始終空懸後位。不久這幾家勢力便矛盾升級不斷生事，鬥得你死我活，蕭湛卻坐山觀虎鬥借機穩固皇權。眾妃為爭奪後位使盡手段，卻不料最後讓一個平民女博得頭籌。
永昌十三年，蕭湛迎民女秦以彤入宮，力排眾議冊其為後，從此皇後椒房獨寵，冠絕六宮，接連生下六公主、七皇
子和八皇子。
可惜好景不長。
永昌二十五年，八皇子夭折，大受打擊的皇後沒多久就跟著仙逝。蕭湛悲痛欲絕一病不起，險些跟著皇後一起去了，群臣妃嬪在寢宮外跪求三日夜才喚回他的神誌，但大羽後位從此虛懸。
蕭湛膝下總共六子兩女。撇開病故的四皇子和八皇子，餘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這位三皇子，今日來此又是為了什麽？
她低頭行過禮，悄悄地退讓到邊上，對提醒自己的林逐湄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林逐湄微笑搖頭，姿態自然地上前和蕭崇烈打招呼。
蕭崇烈淡淡瞥她一眼，少女長相微豐，珠圓玉潤，膚白眼大，笑容明媚甜美。她穿著簇新的鵝黃底繡水藍折枝玉蘭雲煙衫，下配翠綠散花水霧百褶裙，烏黑的頭發挽成雙鬟髻，斜插赤金累絲垂珊瑚珠步搖，鬢邊戴一朵淡粉色海棠絹花，耳上戴水綠柳葉形琉璃墜，顯出無限的青春嬌嫩來。
看著林逐湄和蕭崇烈似乎很熟的樣子，林逐汐饒有興趣地挑眉。
這種情況並不意外。林逐湄在京城權貴圈子混跡已久，以右相府的地位，她認識的人肯定不少。而以蕭崇烈的身份相貌，絕對很引人注目，不少名門閨秀都把他當做良夫佳婿，六姐和他有所往來很正常。
她沒那麽不食人間煙火，也沒那種視美色為浮雲的高尚情操，美人她也喜歡看，但也隻是看看而已。
這人的眼神和周身的氣息，隱隱讓她感覺到危險。雖然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對女孩子非常有吸引力，但她有自知之明，這種人不是她可以肖想的。
她在這邊想入非非，那邊蕭崇烈已和林家人寒暄起來，他雖距離感很重，但談吐不凡舉止大方，與他交談起來的感覺也還不錯。就是不知道他是一直都是如此還是此時很有禮貌。
“拜見三殿下。”麵對蕭崇烈的打量，她坦然自若地俯身行禮。
蕭崇烈瞥一眼旁邊華貴隆重的林逐湄，再看她的淡雅飄逸，覺得林家挺會養女兒的。
“免禮。”他略微頷首，轉頭和林欽說起閑話。
男人們說話提起朝政大局，基本上沒女兒家什麽事。
林逐汐也沒興趣管他們說什麽事，反正也和自己無關，她轉頭看向林逐湄，見她正襟危坐，雙眸閃亮，姿態一如既往矜持端莊，卻無意識地抓緊手裏的帕子，也不知道內心在想什麽。
林逐汐心頭啞然，幹脆地將和她說話的打算拋之腦後。
百無聊賴又不能
走，她隻好低頭把玩自己新做的帕子，乖乖地充當背景板。
她將那張繡功精美的絲帕折疊了拆拆了再折疊，自己會的四五種花樣翻來覆去折疊過十幾遍，期間偶爾一心二用聽蕭崇烈和她父親的談話內容，都是朝政上的事，聽到蕭崇烈貌似無意地提到邀請她五哥當伴讀，卻被她父親婉拒，被拒絕的蕭崇烈顯得很平靜，也沒有表露出什麽遺憾或失望的意思，但林逐汐注意到他似是無意識地撫著腰間玉佩垂落的流蘇，顯然他內心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平靜。
看來今天這件事，他至少是記在心裏的，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所作為。
她暗暗思忖著，覺得這也沒什麽，畢竟他們林家是名門望族家大業大，隻要林家還有人在朝堂上沒倒下，蕭崇烈即使心有不滿也不敢對他們怎麽樣，何況這不過是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蕭崇烈也犯不著為這點雞毛蒜皮和他們計較。
即使心情並不平靜，蕭崇烈的言談舉止依然看不出半分不妥，和林欽討論著朝堂上的大小事務，侃侃而談頗有見地。
林逐汐有些不耐煩，這人到底要呆到什麽時候？討論朝政哪有專門追到別人家裏討論的？不知道這種做法很討人嫌嗎？
也許是感覺到她的不耐煩，蕭崇烈轉過頭，若有若無地看她一眼，目光銳利如刀鋒。
林逐汐猝不及防對上他淩厲的目光，怔了怔，很快就反應過來，為自己的表現感到丟人，毫不客氣地微微抬高下巴，迎上對方的目光。
看什麽看？以為你的眼睛比我大嗎？
似是沒料到她還敢直視自己的目光，蕭崇烈有點詫異地挑眉，這次倒是認真看她一眼，目光很有力度，隨即也不管她做何反應，轉頭繼續和林欽閑聊。
林逐汐眼角餘光瞟過絞著手中繡帕的林逐湄，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眸看著自己裙擺上的淡粉繡紋，心想是否世間女子都會迷醉於他出類拔萃的容顏氣質，而看不見他眼神裏的殺戮和掠奪？
神遊天外沒多久，婢女來報午膳已準備好，請他們往花廳入席。
林逐汐慢吞吞走在最後，想到前兩天母親提起的議親，突然覺得她們這些女孩子都很可憐。
桌上有酒，是杏花釀，酒液清澈如水頭上好的水玉，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陸續送上桌麵，可惜各懷心事的人們沒一個有心思吃飯，除了林逐汐。
小姑娘心思簡單，也沒什麽尋如意郎君的想法，安安靜靜地專心填肚子。
吃完了眼見蕭崇烈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她卻懶得再當背景，隨意找個借口開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