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是一首詩

火車站,兩位老婆婆坐在候車廳念叨,其中一個是來送另一個的,兩人雙手拉得緊緊的。要發車了,隔著欄杆,欄杆外的老婆婆含淚:“姐,七不留宿,八不留坐,你要走,不留。但今年,我89歲,你90歲,這是我們這輩子最後的見麵……”

第一站,大草原。火車非常擁擠,簡直寸步難行。魚龍混雜,喧鬧,各行各業的紅男綠女,有位置的坐,沒位置的或站或蹲,甚至直接坐地上,比肩接踵。

擠上車,背包角不小心撞到位青年,忙道歉,放下雙肩包,拎在手上往前移動。艱難擠過去,發現和林宛的座位有農民坐,拿出票對他們笑:“你好。我們的座位在這裏。”他們用的方言:“嫩(你們)坐嫩坐。”蹲在路中央,行李沒地方放就抱著。

列車行駛很快。對麵的女孩推推自己的眼鏡,一口齙牙:“你們哪裏的?”我回答:“河南。”女孩高興:“我對象也是河南的。”打量林宛,“你們是兄妹嗎?”我反問:“像嗎?”女孩笑:“夫妻相。你們去哪裏?”我說:“內蒙。”她激動:“我就住在草原!”她旁邊正睡覺的中年大叔撓撓胡渣,半眯眼看看我們,又睡著。

和對麵的女孩聊得不亦樂乎,林宛說:“去下衛生間。”她站起來,寸步難行,請旁邊的人讓路。她前腳剛走,對麵的女孩側過頭捂臉笑。我問:“笑什麽?”女孩說:“你的妻子好像在吃醋。”我扭頭,卻被人群遮住視線,於是站起向廁所望去,門口也站滿乘客,林宛正在排隊,她扭頭,正好與我對視。

火車開了一天半,晚上坐著睡覺,林宛靠在我的肩膀,我靠著她的頭,熬了熬,終於到站。對麵的女孩露出齙牙:“你們叫什麽名字?”林宛微笑:“我叫林宛,他叫白清禕。您貴姓?”女孩笑:“我的漢語名字叫謝小月,姓謝。”我點頭:“嗯,謝謝。”謝小月說:“得先坐車。啊,你們不知道,我們這裏的山丹花很漂亮的,蒙古語叫做薩日朗,花語團結、早生貴子,很適合你們哦。”

坐拖拉機前進,大草原一望無垠。天空遼闊,白雲悠悠。謝小月興奮地介紹,林宛麵對草原,突然喊:“白清禕!”像老舍先生筆下的草原:在天底下,一碧千裏,而並不茫茫。四麵都是小丘,平地是綠的,小丘也是綠的。羊群一會兒上了小丘,一會兒又下來,走到哪裏都像給無邊的綠毯繡上白色的大花。那些小丘的線條那麽柔美,就像隻用綠色渲染,不用墨線勾勒的中國畫那樣,到處翠色,欲流,輕輕流入雲際。

草原的牛馬長得很肥壯,安定了住處,謝小月請我們吃烤全羊、馬奶糕,嚐過很多特色食物,去騎馬。林宛厲害,坐上便慢慢悠悠地走了。我的馬亂動亂叫,鞍子沒坐熱就被甩掉,最後那馬看見我甚至飛踢一腳,幸虧躲得快。幽幽地望著前俯後仰的林宛,聽說:“你騎這匹吧。”我興致勃勃剛上了她的馬,那馬便開始跑,沒抓緊韁繩,又掉下來。

林宛笑:“你跟馬犯衝。”我賭氣拿出隨身帶的小筆記本和筆,坐地上對著遠處的牛羊畫起來。謝小月湊近:“你在幹什麽?”我認真在畫,沒有回答。寥寥幾筆,謝小月驚訝:“哇!好像!”五分鍾畫完,打哈欠:“送你。”謝小月說:“太棒了!你是學美術的?”林宛看了看,小小的筆記本上幾隻牛羊在低頭吃草,笑:“搞設計的。”

濟南大別墅,正與林宛悄悄地潛進,忽然背後一聲:“清禕?!”扭過頭,是門衛大叔,忙說:“噓!”溜進別墅裏,背後又一聲:“清禕?!”這次是後媽。忙說:“噓!”剛上樓,後麵接著一聲:“清禕……哥哥?!”忙說:“噓!”本來正和林宛彎腰,扭過頭發現不止妹妹,嚴厲的聲音響起:“偷東西啊?”老爸就站在妹妹旁邊。我忙去攙扶他:“爸!您的腿還好吧?”爸爸說:“能走能跳。回來為什麽不提前打招呼?”我笑:“啊,那個,給您帶的馬奶酒給媽帶的水貂皮給妹妹帶的牛奶糖牛肉幹。”林宛從背包捧出這些東西。在草原玩夠了,開往濟南。這次的長途旅行還沒有告訴爸爸他們,想給他們驚喜,又怕他們擔心。

餐廳,後媽問林宛:“你們來怎麽不帶夢蘭?”林宛說:“她小,怕顛簸。爸爸的身體現在怎樣?”後媽歎氣:“走路一瘸一拐的。常吸煙喝酒,有時喊胃、肺疼。”林宛說:“我可以幫爸爸開點藥。”後媽說:“你爸脾氣倔,未必吃。”給林宛夾菜,“這草包包子和孟家扒蹄專門給你買的,你嚐嚐。”爸爸說:“什麽街邊的小吃都往家裏帶。”後媽似乎在撒嬌:“美味嘛。”老爸板著臉:“白清禕,準備待多久?”我說:“玩夠吧。”老爸問:“你辦事最差勁,給你嶽父嶽母打招呼沒?”我說:“嗯。”爸爸夾菜給我和林宛,說:“早點回去,別讓老人擔心!沒事記得多聯係,懂不懂!”我和林宛對視:“謝謝爸。”爸爸點頭,又給妹妹夾菜。

餐廳的鋼琴師彈奏著,我們吃著飯。後媽忽然問:“林宛,你鋼琴彈得很好吧?沒聽過你彈琴呢。”爸爸說:“吃飯彈什麽琴。”妹妹說:“爸爸,我想聽。”林宛在期待中坐到鋼琴前,手指靈活運動,彈了首《Give me your hand》。曲子是抒情的,林宛彈得柔和,彈鋼琴的身影很迷人。

天氣預報晚間有雷陣雨。躺在床上玩手機,林宛坐在我腳邊,抽抽鼻子:“白清禕,你的腳終於臭了一次。”我放下手機,搬起腳聞聞:“不臭。”林宛笑:“哦,不臭。等會兒洗澡。”她走進屋內的衛生間。等她一走,我又抱起自己的腳,聞了聞,嫌棄:“真是的,今天怎麽這麽臭。”

洗完澡,林宛擺弄我房間的手工玩具,又仰頭觀賞拚好的一千塊拚圖:“你隻玩玩具?”我操縱遙控車:“有時去外麵玩,拍的風景就讓人家製作成拚圖。”話音剛落,電閃雷鳴。見林宛立刻緊繃臉,問:“被嚇到了?”又是驚雷。林宛微微點頭。捂住她的耳朵:“自然現象而已。”林宛思緒萬千,由我捂著耳朵,平複心情,擺弄著模型機。

外麵傾盆大雨。給林宛MP3,試圖分散注意力。躺到床上,林宛摘掉耳機:“不知道夢蘭和爸媽怎樣。”我打哈欠:“想他們就通個話。”林宛沉默很久:“今天有人落水,你沒說過你會遊泳,當時你跳下去,我感覺白尚君的事要在你身上重演,為救別人不顧自己,真的很傻。”我笑:“抱歉讓你擔心。其實,遊泳防身術開車做飯,都是生存本領。”林宛笑:“多才多藝。你不會什麽?”我幽幽:“騎馬。”林宛笑出聲。頭枕雙手:“之前給你講故事,今天你講。”她嘟嘴,下床到書櫃前拿一本《安徒生童話》。

童話很動聽,我平躺著,慢慢進入夢鄉。林宛兩篇沒講

完,扭頭看時,那家夥居然已經睡著。輕輕給他蓋好被子,溫柔地笑:“白清禕,晚安。”伸手在床頭關掉燈。

兩天後雨停了。山上的遊客擁擠不堪,到處都是攝影的、自拍的,人比景都多,但爬上山頂的卻並不多。山頂一覽眾山小。風刮著,我高興:“哎!”山裏傳出回音:“哎!”我又叫:“哎!”這次不僅有山裏的回音,旁邊也有:“哎!”看看林宛,又叫:“啊!”林宛也叫:“啊!”我叫:“哈哈!”林宛叫:“哈哈!”我笑:“幹嘛?”林宛認真:“我是回音壁。”我喊:“白清禕,我愛你!”麵朝她,“請繼續。”林宛無語:“不理你了。”

溫州近海,樂清有林宛的同學。剛到溫州機場,前麵一聲大喊:“宛!”冉甜甜衝來抱住林宛,看到我,又尖叫,“帥哥!”我伸手:“白清禕。”冉甜甜羞澀,扭扭捏捏:“帥哥要和我握手?哎呀,人家不好意思了。”迅速伸出手,“冉甜甜身高168cm體重45kg三圍標準貌美如花……”後麵走來個潮男:“冉大小姐,你不能矜持點啊?見到帥哥你都愛,把他嚇跑怎麽辦?”插兜的陳剛伸手,“你好。”正要握手,他竟晃出一支玫瑰,轉給林宛:“男士不需要玫瑰,送給帥哥最愛的美女。”林宛微笑:“謝謝。冉甜甜的首飾也挺漂亮的。”冉甜甜笑:“這個耳環項鏈都在網上淘來的!陳剛付的錢。”陳剛得意洋洋。

南方空氣很潮濕,雲層低,感覺似乎雲從山上飄來。公路呢,橋歸橋路歸路,橋路不相連。開車走高速,千米的山洞,進洞時太陽高掛,出洞便傾盆大雨。這兒的天氣變臉比換台還快。在冉甜甜家住了兩晚,吃了兩天白米飯,然後坐渡輪到小島玩。

花了兩倍的錢,所以這趟船人不多。船艙裏,樂隊彈琴的、吹號的、拉小提琴的,笙歌鼎沸;船客們或進餐、或談天、或吸煙飲酒。海鮮、水果,吃得打飽嗝,冉甜甜高談闊論:“話說,宛,你訂婚後幾個月就結婚,這麽著急,也不通知我們。哎哎,這個多喝點,免得水土不服了……你們不知道,我們這裏喪事叫做喜事,比結婚都熱鬧,成萬成萬的花錢。你們來之前,九十歲奶奶去世,玄孫都有呢,全家幾百口不哭不鬧,流動酒席擺八天,花費八十萬呢!出殯那天因為台風,在露天場地吃個飯被風嚇跑了三次。風一刮,我第一個跑!”

高個兒黃發外國人走來,用蹩足的中文說:“打擾一下,你們好,我來自英國,請問……”他忽然卡住了。林宛笑:“IcanspeakEnglish(我會說英語)。”外國人高興:“MyChineseisnotgood。Doyouknowwherethekitchenis(我中文不太好,請問你知道廚房在哪兒嗎)?”林宛說:“Turnrightatthefront(在前麵右轉)。”外國人說:“Beautifulyounglady,yourEnglishisreallygood。Idon‘trecognizetheway,couldyoutellmeyoucangowithme?Ieatoutahairinmypizza(美麗的小姐,你的英文真好,我不認識路,請問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嗎?我在披薩裏吃出一根頭發)。”林宛笑:“Sorry,wouldyoupleasegotothewaiter(不好意思,請你去找服務生吧)。”外國人聳肩:“OK,thankyou(好吧,謝謝你)。”他又開始四麵尋找服務生。

冉甜甜問:“宛,你英語還是那麽好,我隻聽懂前兩句。”林宛笑:“他在披薩裏吃出頭發。”冉甜甜說:“肯定舉報的。老外找你不找別人,覺得你漂亮?帥哥聽懂沒?”我抱臂:“沒全懂。”林宛笑:“咱們一群本科生坐到這兒,幾句英語聽不懂。”陳剛說:“用的次數太少都忘了。要路廷生在這裏,他絕對能聽懂。路廷生找了個英國女朋友,他告訴你沒?”林宛點頭。陳剛笑:“我天天看日漫,會的日語比英語都多了,沒字幕都管聽懂三分之一。”冉甜甜生氣:“誰能保證你學的島國語是從日漫裏學的?還黨員呢,不愛國!”陳剛反駁:“共產黨員就不能文化交流啊?這跟愛國有什麽關係,我又沒說我日本人!”

冉甜甜捂他的嘴搶著說:“宛!昨晚我夢見和一個女生接吻……”陳剛掰開她的手:“夢都是反的,說明你今天會和一個男的打起來。”冉甜甜要脫鞋砸他:“陳剛!你和你前女友藕斷絲連我還沒計較!”陳剛說:“哪有!”冉甜甜氣呼呼的:“嫌你沒錢當初她也當你女友了。”陳剛拿楊梅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冉甜甜吧唧嘴,不停地對著陳剛翻白眼。陳剛笑著對我們說:“冉甜甜那次去四川,特想知道我爸媽為什麽那麽恩愛,現在正好跟你們都講講是怎麽回事。

老爸當過兵打過仗,在外倍兒有麵子,但回家後對老媽言聽計從。老媽當初和林黛玉差不多,不符合北方審美。奶奶和姑姑不同意這門婚事,姑姑說老媽身體差,奶奶原話傳給老爸。老爸沒辦法頂撞奶奶,就吼姑姑:‘女人柔弱一點多好啊,像你粗枝大葉的種田去吧!’

農村廁所特別簡陋,別說老媽,我們哥幾個都嫌棄的要命。老媽不想去廁所,老爸專門給她整個盆子,完事後拿出去處理。姑姑瞧見:‘你個大男人天天給她端屎端尿?’老爸神回複:‘那你去,照顧你親嫂子應該的。’姑姑以後再不敢說一句閑話。

那年代很多地方婦女不能和男的一起上桌吃飯,老爸故意帶老媽一起坐上桌。有時老媽做飯,她沒坐到那裏,誰都不許動筷子。那次老媽鹽放多了,兄弟姐妹都抱怨,老爸劈頭蓋臉訓斥:‘不想吃自己做!’他吃得津津有味。後來他學著老媽的樣子洗衣做飯,學完就讓老媽歇,自己做。

有人說他懼內,連活兒都不舍得老媽幹,老爸說:‘人姑娘願意不遠千裏跑這荒郊野外洗衣做飯養父母生孩子,她不欠我的,憑什麽啊?她對我好,不疼她怎麽辦?不能她早早變成中年婦女。’老爸是我最佩服的男人。雖然沒像他那麽偉大,但能讓喜歡的女生過喜歡的生活,而且我能陪她就好。我絕不會把她當做我的夢,因為她是我的命。”說完,陳剛手一揮,變出一支玫瑰花,遞給冉甜甜。

冉甜甜驚奇,問:“求,求婚嗎?戒指呢?”陳剛說:“別急嘛,不矜持!”再一揮,變出枚戒指,“你見同齡人都結婚,他們甜甜蜜蜜的你著急,我也急。”冉甜甜說:“呀!這個戒指怎麽和朋友的一樣?”陳剛說:“14億人,難免會有雷同。你到底要不要啊?”冉甜甜搶過套上自己的手:“要!”因她穿的短裙,陳剛故意紳士般彎腰鞠躬,挑眉:“冉大小姐,你

很喜歡男的對你耍流氓吧?哈,粉色的!”冉甜甜追著他打起來,嘻嘻哈哈的笑聲漸行漸遠。

海麵風平浪靜。站在甲板上,望著夕陽,林宛跟出來:“這麽惆悵?”我繼續看夕陽:“電視上主角隨隨便便能免費到海邊玩,我們得掏錢,而且數數身邊的遊客,真是比頭發都多。”林宛問:“你不會因為這個不高興吧?”我笑:“有你在身邊,還需要奢求什麽?”林宛微笑,站到圍欄前,麵向大海。我從她背後抓住欄杆,在她耳邊輕輕說:“唱首歌吧。”林宛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麵,醞釀著:

“像歡笑,海浪拍擊海岸,

像哭泣,海風吹上星空。

珍珠的情懷在璀璨發光,

人魚的挽歌在碧波蕩漾。

怎樣的揚帆遠航,

才能逃離世俗的捆綁,

怎樣的掙破鐵鏈,

才能找尋命運的方向。

哭過笑過努力過,

是否目睹那片銀河?

愛過恨過後悔過,

生活就是潮起潮落。

風平浪靜僅僅一瞬間,

波濤洶湧也不是永遠。

歲月一閃一閃,

隻要抓住最初的想念。

說好不變的卻都已改變,

可惜沒有懂得在選擇前。

即使拋開所有,

即使曇花一現。

失落過,彷徨過,

誰不曾為夢想執著過;

等待過,遺憾過,

誰不曾因他們而犯錯。

哭過笑過努力過,

誰不曾為夢想執著過,

愛過恨過後悔過,

生活就是潮起潮落。”

唱得真讓人心碎。本來好的歌詞、曲調,偏偏被林宛唱地哀傷欲絕。她低頭:“白清禕,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請你照顧好爸媽、夢蘭……”沒等說完,我打斷她:“不想聽。”林宛咬嘴唇:“白清禕。死亡的話,還是我先死,那樣就不用因為你,痛苦很久了。”我抓住她的肩膀:“你這話說得我不僅不感動,還很生氣。你的病沒有生命危險!林宛,你愛我嗎?”林宛看著我的眼睛:“愛。”我笑:“終於肯說出了。所以,你要為了我,為了夢蘭,為了爸媽,為了關注你的大家好好活。你並非獨自一個人。”緊緊握住她的手,“要相信,隻要心懷感恩與敬畏的念想,好人好事都會被我們遇上。”遠處,冉甜甜羨慕地觀賞,在夕陽下的甲板上,一對情侶微笑而深情地注視著對方。

門縫塞了張名片,寫著:保健、按摩、養生,24小時隨叫隨到,你懂得。見我拿在手裏沒準備放下,林宛笑:“你想按摩還是保健?”我打哈哈:“呃,怎麽可能?這兒真是的,居然讓這種發小廣告的家夥溜進來,過分。”而後將廣告丟進垃圾筒,放置行李。收拾完,和林宛一起進衛生間洗漱。

林宛好奇地觀察著四周,我笑:“你沒住過賓館?”她撇嘴:“你經常住?跟誰?”我無語,安靜地刷牙。忽然,在馬桶上發現一個打火機,嘴裏含糊不清:“誰的打火機落這兒了,服務員也不知道收拾。”拿起打火機,明明是塑料的,偏偏有點重,想要打火,居然在打火機裏,藏了一個針孔攝像頭!

林宛的臉有些不正常的青色,突如其來的,腿一軟,“撲通”一聲倒下。

醫院,陳剛擺弄手機:“天妒英才啊!林宛體弱多病吧,也沒放棄過夢想願望,好不容易等到幸福,終於快實現夢想,原本我佩服她,現在更佩服了。”冉甜甜說:“誰跟你聊天呢?”陳剛說:“同學墮胎,借錢。”冉甜甜問:“問你借錢?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陳剛忙笑:“嚴媛媛,你不是認識嗎?”冉甜甜一臉嫌棄:“哦,那個長得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大嬸啊!她也能走到這步?”陳剛撥電話:“你不懂,現在墮胎是種時尚。”冉甜甜問:“你又給誰打電話?”陳剛說:“路廷生。”冉甜甜瞪眼搶過手機:“你給他打電話幹什麽?!”陳剛小聲:“手術醫生說林宛的病不能治。48小時醒不過來,或許就……”冉甜甜一拳打他腦袋上:“烏鴉嘴!手術都做完了還有什麽問題啊!”陳剛歎氣,揉揉頭走開。

夢想去遠方,現實在流浪。這是個喜劇啊,所以一切劇情都應該稱心如意的。偏偏,林宛沉睡著。沒有告訴家鄉的親朋好友,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明白,她會醒來,不就兩天嘛,我可以等。

白天黑夜,鬥轉星移。生離死別之際,才會知道自己的能力多麽渺小。人,比不過命。婧蘭,白尚君,明明該在繁華之路年輕活力無極限,可她們現在卻不知去了哪裏。命運總安排的出乎意料,有時候真的是,善良的人總多災多難,他們做錯了什麽?林宛呢?

坐在病床前,整理幾張攝影照片:“這張夜景,這張是鳳凰山。你看這個,下雨的時候,那雲就跟從山上飄下來似的。這是小橋流水人家,楊梅樹……”

“老天對我們不薄,也要感謝陳玉涵,如果沒有她,當年的誤會不知道能否解開了。走到一起這麽不容易,你還真舍得放手。年少的想法心靈都很純淨、天真,初二那年的喜歡真懵懂啊,隻要你笑,我心裏就樂開花,隻要能看見你,我就覺得老天對自己太好了,特別幸福。”

“林宛,你哭什麽?做惡夢了嗎?醫生說你該醒了,結果你又睡兩天,你怎麽不知道給醫生留點麵子呢。”

“自私鬼,你自私到讓我們都沒有能力實現自己的承諾。還好你總算過了半年正常的生活,為什麽偏偏你要在這時候回到起點?你不是覺得夢蘭可愛嗎,我們回去照顧她,照顧爸媽。”

“秦萌那家夥,微信說要把咱們的故事記下來,我得問問你的意見……”

“沒有誰真的堅強,沒錯。總安慰你,其實我比你更怕,我寧願躺在這裏的是我,也不想是你。感情不需要悲劇證明的,所以你可以好好的。”

“你去過彩虹島嗎?聽說還有英雄島、色盲島各種各樣的島嶼,我想帶你走遍世界。等你醒了我們就出發,之後還要驕傲返回故鄉,向李雲麗、光輝他們炫耀:我們吃了很多地方的美食,看過很多地方的美景,在天空之城和天使賽跑,在迷之森林和動物捉迷藏。”我拉起她兩條胳膊,接連幾個仰臥起坐,“哇,你胖好多,你看你的臉臃腫的。”

忽然有滴水落在我的手上,林宛微弱地睜開眼:“白清禕,你真麻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