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喂!傳球!”體育館足球場,一陣歡騰,人山人海,語笑喧嘩。足球射門,勝利隊伍高興地聚集,把射門的那家夥抬起扔到空中歡呼。被扔的那個長得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家夥,是我最好的朋友——許光輝。

比賽結束。休息區裏若無其事坐著喝水的球員,嘴裏噙滿水彈起瓶蓋玩。或許因為旁若無人的舉動引起注意,許光輝走來:“踢得沒你好,你的替補也沒發揮作用。”這個人嘴角上揚,我,登場。

我叫白清禕,那年還是年少氣盛的大學生。首先可以確定的,這是部回憶錄。如果一個故事的開始主角天真無邪、溫柔善良,那麽故事極有可能會以悲劇收尾,因為主角會被生活摧殘到變成自己當初最怕的樣子;當主角吊兒郎當、才華橫溢或帥得無可挑剔時,那麽所有劇情都會隨著主角的感情而發展了。我不屬於這裏任何一種。

球場幾乎沒多少人了,光輝收拾著東西,他真的散發著光輝,摘掉眼鏡,五官端正玉樹臨風,178cm,73kg的完美身材,難怪那些女孩總在我背後的觀眾席尖叫。在旁邊打了個哈欠,一女孩走來,遞出可口可樂,甜美的聲音說:“你肯定很渴吧?這個給你。”我望向她:“給我的?”她含笑:“是的,很遺憾沒有看你踢到最後,你踢球很帥,長得也帥,是因為身體原因吧,你看上去有些憂鬱呢!”再扭臉時,光輝笑得賤賤的。

許多故事裏的角色中總會有個有錢或有勢的家夥,很不幸,我屬於前者。我並非天生的富二代,四年前尚持農村戶口,是艱苦樸素的農村人。後來暴富的爸爸把我從農村戶口轉到城市,接我來到濟南,從那時變成多少人羨慕的富二代,變成了所謂的“天之驕子”。而在我眼裏,成為富二代並非什麽十分幸運和值得驕傲的事,至少在地球上仰望同片天空,人們都是一樣的。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明明看過了那麽多醫生,卻沒有一個治好你的病。這次感冒快兩個星期了,附近診所都治不好,可能抗體了吧,大醫院嫌麻煩,聽說新巷有家診所不錯,睡一覺後坐公車往那邊去。巷子人煙稀少,多數店鋪沒開張,盡管沒到午飯時間,有家飯店倒坐滿了人。我抬頭看飯店的招牌——楊記炒河粉。果真,香味撲鼻啊,我推門走進飯店隔壁的診所。

診所的老醫生翻看報紙,旁邊正狼吞虎咽吃炒河粉的護士趕忙咽下嘴裏的東西,問唯一的病號:“你好,什麽事?”我打哈欠:“感冒。”老醫生訓斥護士:“到外麵吃完再進來!”小護士與我對視,乖乖地走到外麵。仔細打量她,齊肩發、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左邊有幾顆痘痘;當與她擦肩走過,身高似乎相差很多,我當時淨高172cm,她穿鞋估計才160cm。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在哪裏見過她。

看完病,推開診所的門,發現她蹲在門口狼吞虎咽吃河粉,忍不住說:“你多久沒吃飯了?”護士嚇一跳,嗆得直咳嗽,我在隔壁商店買了瓶農夫山泉給她,她喝後,紅著臉說:“那個,早上沒有吃,好餓的。”我問:“你是台灣人?”她驚訝:“這都發現了?好棒誒!”我平靜:“口音太重了。你在這兒工作?”她說:“對呀,奶奶半年前帶我來這裏。我叫婧蘭,很高興認識你。”她的臉出現一抹紅暈,於是圍著她轉了轉,笑道:“白清禕。如果猜的準,你用的‘伊卡露’草本精華洗發露。”婧蘭驚問:“你怎麽知道的?”我邊走邊笑:“讓河粉告訴你吧。”婧蘭手捧河粉:“它不會說話。”我前桌洗頭發用的就是伊卡露,一聞就能聞出來。

似曾相識的人,見麵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滋味,常常驅使著我到她們診所隔三差五買些必備藥品。婧蘭每次又激動又羞澀,但聽說要買創可貼、紅花油之類的,會緊張地問半天,直到相信是別人受傷才放心。這家夥取藥還給我取錯,幸虧老醫生總會檢查,幸虧我沒有真的生病。這樣的日子持續兩個月。有時老醫生不在,我和婧蘭各自買瓶飲料,各自保持沉默。隻有一次,她主動邀請我,沒想到是去逛街。

那次一路都沒有多少話。快進巷子時,我兩手拎滿東西與悠閑喝奶茶的婧蘭走上斑馬線。眼前綠燈亮了,兩邊車輛仍來來往往。

婧蘭專注地把奶茶喝得“嗞嗞”響,我將左手拎的東西換到右手,騰出左手拉婧蘭:“你過完馬路再喝。”她這才發現我右手拎滿沉甸甸的物品,以至青筋暴起,手上有深深的勒痕;而左手輕鬆拉住她的胳膊,左顧右盼過馬路。走到馬路對麵,老醫生正在等待,將一切看在眼裏。

後來明白,似曾相識是真的,婧蘭親口說,在半年前,有次她迷了路,我給她指路的。她笑著說,雖然她的年齡略大一些,但我就像大哥哥似的照顧她,她說,好人一生平安。

光輝和她認識稍微晚了,而且他們相處很奇怪。光輝與我從小一起長大,他得知我來濟南,就報考了濟南大學。他早熟得多,曾在小學時就暗戀個女孩,因為他老實,女孩被搶走了。光輝溫柔敦厚,更多才多藝,每年獎學金都有他的,在年級、社團很受歡迎,但他似乎沒有意中人。我發現光輝看婧蘭的眼神裏有種難以解讀的東西,慢慢的,去診所的次數變得屈指可數。

今天天氣很晴朗,陽光明媚,懶洋洋地窩在搖椅上。電腦裏,朋友發來聊天,是初中同學。我發信息:“你還記得多少咱們班同學?”她回複:“你。然後。你。然後。啊。對了。還有林宛!你心心念念的小林宛啊,可讓本小姐難忘呢!其他的大多忘了。”我發了一個笑臉:“那天在電視看見賈玲,很像你。”同學發了個敲打表情:“賈玲太美麗。看來學弟。不。學妹你已經忘了學姐長什麽樣子。”而後發了張她的照片。

扭頭望玻璃外的遊泳池,爸爸“撲通”跳進去,鑽出水麵,水珠在陽光照耀下銀光閃閃。爸爸很厲害,是做什麽軟件的,身價千萬。他第三次結婚,讓那風韻猶存的女子做我後媽,他們有自己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孩。有這個妹妹,原本不招爸爸待見的我更不招待見。起先不招待見的原因,就是我的到來奪走了媽媽的命,所以我一出生,爸爸就把我撇給姥爺,自己創業去了。現在不招待見的原因,是因為他說的話我總不聽。

後媽對我還好,她“威逼利誘”要

我趁好天氣去鍛煉身體,順便瞧瞧健身房哪個女孩漂亮,用“風流倜儻”把女孩的心牢牢拴住。她肥皂劇估計看多了。換了衣服,做出學生的樣子悠閑離開別墅。除去光輝,連學校領導都不知道我是富二代,我很高興自己擁有做普通人的權利。

公交車是廉價的旅遊交通工具,途中可以觀賞城市的美景。每一站都有不同的風景。我想過當公車司機,為城市奔波,無奈現實和理想的差距,現實力量太強,衝淡了夢想。或許,需要做的,就是恬靜、執著,再努力爭取,抓住並守護自己想要的、所珍惜的。正在公交車上愜意間,手機響了,是婧蘭。接通電話,那邊的哭聲傳來。

光輝在紫荊花園租了套40平米的房子自己居住。他有無敵的大腦,空閑時就會搞些小發明,因此學校宿舍與他無緣。不能帶婧蘭回別墅,暫且到這個地方落腳。

客廳幹幹淨淨的。婧蘭啜泣,光輝不停地給她遞紙巾,一邊說:“別哭了,你眼有點腫。”婧蘭強忍淚水,使勁咬嘴唇,顫抖著。我說:“哭吧,哭完再說。”婧蘭哽咽:“奶奶把我丟下了呢!她訂了回台灣的機票,要我自己呆住這裏自力更生。”光輝不解:“為什麽?”婧蘭說:“她告訴我以前在這個城市撿到我,早想送回來,但一直沒舍得,畢竟已經養出感情。台灣那邊還有事情,現在該放手的。她說觀察清禕幾月,發現你是個好孩子,要找到你,然後和你一起找父母。診所的合同要到期了,爸爸媽媽沒有找到,怎麽辦啊?”光輝想安慰她,我輕描淡寫:“社會優勝劣汰,你想完全自力更生會很難。”光輝語出驚人:“清禕,要不讓她跟著你回你家吧。”我陷入沉思,婧蘭無法上學,她在這所城市果真無依無靠了,孤家寡人,沒有收入。我想起那天爸爸陰森的臉,在別墅不方便,住集體宿舍太喧擾,如何決定,突然有了答案。

轉眼夏天已經過了大半。我和光輝、婧蘭合租幾個月了,氣氛還算和諧。租的房子非常靈異,他倆可能沒覺得,但我自從搬到這裏,經常夢見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那個從未邁過的坎兒。倒並不影響生活,或許因為壓力太重的緣故。身邊很多同學英語過了六級,有的甚至開始考研讀博,似乎隻有我整天無所事事。

夜靜更深,坐在打開窗子,清光射進屋內。陌生的老爺爺在月光中出現,他捋著胡須問:“第二次,你選擇什麽?”我莫名其妙。老爺爺說:“那一世無盡遺憾,因為身體,不能做自己,這一次呢?”我更迷糊。一聲巨響,似乎樓頂有什麽東西砸下來。我睜開眼,樓上的住戶還在不顧別人地大力蹦跳,大聲歌唱。剛才,是一場夢?

房間裏,開著空調,玩著電腦,暑假過的百分百勁爽,百分百舒適。電腦中CS戰鬥打響,我邊吃西瓜邊狂狙擊敵人。婧蘭敲門而進,手捧半個西瓜,用勺子挖著吃,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聲響,突然一腳絆到地上的電腦線,電腦立馬黑屏。一聲巨響,半個西瓜滾落,婧蘭大字型趴在地上。

簡直要瘋。握拳去扶起她,婧蘭看我原來的清爽短發變成鳥巢,T衫紐扣開了兩顆,一口“噗”地將嘴裏沒咽的西瓜吐到我身上,而後循序漸進的,將西瓜籽一顆一顆吐完,尷尬地笑:“哇哇,寶寶像不像豌豆射手?”我忍住的火爆發:“踏馬!”婧蘭手忙腳亂:“對不起,對不起。”我忍無可忍開了門:“出去!”這家夥打碎花瓶打碎碗又把衣服給燙壞,豬也沒這麽笨。婧蘭惶恐:“我幫你收拾幹淨。”慌亂間,又崴了腳,我抓住她胳膊:“在家裏還穿高跟鞋,麻煩!”這時發現她手臂有燙傷,她呆呆地說:“做飯燙的,沒關係的。對啦,就想過來告訴你,光輝去他學生家教課啦。”天!還整一身莫名其妙的傷!這個女孩,活到現在真的很奇跡。

拿消腫藥給她抹上:“有夢想嗎?”她的臉泛出紅暈:“什麽?”我說:“一般問人的夢想都是科學家、發明家、教授,甚至想做官、當領導,你呢?”婧蘭想了想:“夢想嗎?我要當一個媽媽,可以給自己的小孩子做飯洗衣,天天陪著他,然後有個男朋友,一家三口健康、開心。嗯!我一定會努力的!”聽完,又看著她天真的樣子,雙手插入口袋,情不自禁微笑了。嗯,這是個美好的夢想。

新區高樓一戶居民家中傳出美妙的吉他聲,板寸頭的男生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對麵的大男孩彈著吉他,邊彈邊與他對視。板寸頭光輝說:“G大調的和弦再練練吧,今天的課就到這兒。王年,等你媽回來你問問她,吉他課還剩兩節,我們學校也快開學了,你的學費什麽時候交?”王年從旁邊手提包中拿出一個信封:“許老師,這是三千元。”光輝打開信封,又還給他幾張大鈔:“我不多收。”王年有些憂傷:“你拿走吧,我預約你寒假繼續來可以嗎?”光輝說:“應該可以吧,那我請你吃飯。”等轉身時,王年一把在背後抱住他。

暑假在俯仰之間溜走,光陰似箭。這學期應該很輕鬆,課表安排後兩個月沒課,對我來說必須玩得盡興;對某些勤奮加天才的學生,比如光輝,每刻每秒都是要利用的時間資源。當然,課程外的私人生活更緊張,每到雙休日,光輝一有空就得赴約,陪伴王年。

天色欲晚,一個電話突如其來。沒成想,光輝和王年在酒吧喝多,砸了場子。王年被父母接走,臨走讓酒吧老板把賠償金等錢算到光輝頭上。光輝早醉得不省人事,老板奪他手機把通訊錄的人全騷擾一遍。可喜,他存的號碼僅僅遠在故鄉的親人和我、婧蘭、王年以及幾個同學的。

剛進酒吧,恰巧光輝被踢了一腳,婧蘭忙扶起他,對老板生氣:“喂!你在幹什麽啦!”老板說:“妞!別管閑事!你是什麽人?替他還錢的?”婧蘭說:“對啊!朋友很快就到這裏!別打架!”老板身後的肌肉男韓晉把瑞士軍刀耍得呼呼生風,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哈哈哈!沒有打過架的男人不算完整的男人!怎樣,還的起錢嗎?”婧蘭以為白清禕去哪裏借錢貸款,搖頭:“你會讓派出所抓走我們嗎?”韓晉說:“你陪我兩天就不用給任何錢。”婧蘭問:“陪你?做什麽呢?”韓晉說:“吃飯,唱歌。”婧蘭傻傻地問:“真的嗎?吃飯唱歌,做了這些就不用還錢嗎?”韓晉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婧蘭嘀咕:“他是好人吧?嗯,就這樣

決定啦,給清禕省很多事,他一定會高興的。”

我拿了銀行卡匆匆趕到,婧蘭開心:“清禕,沒事啦,可以不用給錢了哦!”我氣喘籲籲,見光輝鼻青臉腫,咬牙切齒:“誰把他打成這個樣子?”韓晉說:“那男的自作自受!”說完,牽著婧蘭的手往外走。我拉住婧蘭的胳膊:“等等!”韓晉盛氣淩人:“放手!”我問:“婧蘭姐,他是誰?”韓晉吼:“放開!”婧蘭同時被兩人拉著,顯得手足無措:“他,他是好人,他幫了我們。”我問:“幫的什麽?”婧蘭說:“陪他吃飯唱歌,就不用賠錢了,要報答他的。清禕,老天要幫我們呢,陪他一下就好啦。”我怒視韓晉:“這個人是誰你跟他走,傻啊?你有沒有搞清楚情況?”婧蘭說:“可,可是,那個……”韓晉用力將她拉到身後,連我也險些帶過去,狂妄地笑:“哥叫韓晉,婧蘭這兩天是我的,超過期限她沒回家,你盡管報警,哥斷指謝罪!瞧見櫃台那兒的名片沒,拿一張留著!聽懂了滾蛋!”我冷冷注視他們,韓晉惡狠狠環顧四周,拉婧蘭入懷,那個傻女孩也沒有反抗,大搖大擺走出酒吧。

回到合租的公寓,背著的光輝醒了,我放下他,端起茶壺喝個肆意橫流,才說:“你該減肥了。”光輝問:“婧蘭姐呢?”我說:“幫你賠錢。”光輝閉目,無言以對。我用毛巾濕了涼水,敷在他青腫的地方。

24小時整,婧蘭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發短信。

上午前兩節沒課,我悠哉遊哉走進自習教室。裏麵穿的白色圓領T衫,外穿白紋戴帽衛衣,牛仔褲,耐克鞋,一身休閑裝;或許因為敞懷背單肩包,嘴裏吃棒棒糖的樣子有些不良,原本沒多少人的教室忽然嘈雜一陣。我若無其事地走到倒數第二排,那裏全是空位,坐下一會兒,教室才安靜。翻開《肖斯科姆別墅》,準備兩節課把它看完。但才看幾頁,煩躁不安讓我雙手插入頭發——韓晉的事還讓人耿耿於懷。肩膀被拍了下,回過頭,真是說誰誰到,那個把婧蘭強行騙走的肌肉男韓晉正瞪我。

他憤恨地問:“你對婧蘭做了什麽?”我翻書:“直說。”韓晉低聲斥道:“你!婧蘭怎麽會看上你這種渣子!你到底做了多少對不起她的事!”我吃糖:“別拿你齷鹺的思想去衡量別人!”韓晉氣道:“她是老子的妹妹!親生妹妹!”我扭臉望他,聽他繼續說,“她肩胛骨上有半塊青胎,月牙形狀的,爸媽常說,妹妹叫韓洋,如果還活著,今年有26歲了。現在她高燒39度,我喂她吃的藥,她嘴裏竟喊的全都是你白清禕!”我將棒棒糖嚼得粉碎,收拾東西裝進書包。

韓晉憤怒地拽住我的衣領:“聽見沒!那天為什麽不拚命保護她?你說啊!”整個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這裏。我推開他的手,笑:“所以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背好書包,變得嚴肅,“她自願跟你走,我沒有義務限製她的自由。”韓晉叫:“白清禕,婧蘭那麽愛你,如果那天她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你TM是男人嗎?”我氣道:“你到底怎樣!”

幾秒的鴉雀無聲,對麵教室正講課的老師走進來:“同學,請安靜!”我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老師轉身走掉。再沒看韓晉一眼,正要出教室,見講台邊有箱農夫山泉礦泉水,想起第一次給她的水正是農夫山泉,於是拿了兩瓶。在校門口搭上計程車,司機問去哪兒,語塞,氣急之下忘記問婧蘭在哪裏。車門忽然打開,韓晉坐進來。

房子亂糟糟的,進門就見婧蘭躺在沙發上。我越過堆堆垃圾,走到她身旁。她臉色蒼白,嘴唇幹裂,手伸在被子外麵,輕輕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婧蘭沙啞的嗓音喚:“清禕。”我打開農夫山泉:“喝水吧。”婧蘭的淚從眼角流出:“又給你添麻煩了。”我說:“我去給你買藥。”婧蘭喝了水,疲憊地躺下。

走進電梯,韓晉怒道:“她對你的心意你明白嗎!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算什麽男人!”我說:“你想怎樣?”韓晉吼:“向她求婚!”我咬牙:“鬧夠沒有?你以為愛情就是簡簡單單的在一起嗎?就是嘴裏的山盟海誓嗎?就是你饞我,我饞你,占了便宜再你煩我,我煩你的衝動嗎?懂什麽叫愛情嗎?有什麽權利去左右別人?鹹吃白菜淡操心!”韓晉無言,任憑我甩開他的手,換走步行樓梯。

雖說韓晉是社會普遍存在的類型,但這個起先讓我討厭的家夥,卻是個難得一遇的好哥哥。自從妹妹找到,無論何時何地,他總能為妹妹考慮。婧蘭加入他們一家後,叔叔阿姨更開心了。韓晉的確很有本事,作為街霸,他重義輕財人脈廣泛,作為男人,他幫助老弱善待婦女。雖說他女朋友多得像在火車站排隊似的,但竟然每個都顧得上並且對那些女孩很好。在韓晉的世界裏,青春,就是可以不計後果的做事,那些滿滿熱血的年代隻為不留遺憾地走過。

生活逐漸恢複平靜,仿佛昨天從未經過。婧蘭依舊充當保姆的角色,每天負責我和光輝的飲食起居。有時韓晉會拎大包小包的禮品探望妹妹,盡管話語少之又少,他卻存在。光輝閑暇之餘還是搞些小發明,王年的名字再沒出現過,有時會看到光輝獨自彈吉他,彈完又開始吹口琴,他不願讓自己閑下來。

最與眾不同的我果然與眾不同。大家忙碌時我很清閑,發會兒呆,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或者騎單車、坐公車,整個城市亂跑,跑個一整天沒音訊,回家隻帶城市的照片。人們總忙忙碌碌,奔波在你的世界,我的世界,他的世界,難以靜下心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我總無拘無束,想到什麽是什麽,卻懶得爭取自己想要的。

記得在年少輕狂的年代多了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當時對小孩子毫無感覺,而今,明白了自己的定位,又無可奈何。有了個可愛的妹妹,我再喜歡,也輪不到我管。爸爸給她取名劉梓童,還讓我把姓改過來。姓劉怎麽樣,姓白怎麽樣,都無所謂。抱著妹妹時,我幻想何時有個女兒像她這麽可愛。光輝說,他的理想很容易實現,隨便找個性格好的女孩結婚,隨便生個平凡的孩子,隨便有份穩定的收入,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足夠了。我如果像他那樣想,命運的航線必定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不會有以後精彩的故事發生,更不會在漫漫宇宙間,有個人把那段往事用筆墨娓娓道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