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過去式

“我就是找一個光明正大花心的,也比你這種裝作專情的人強。”林宛狠狠甩開了他的手。

陽光明媚。開學期。醫學院,一間女生宿舍,到處貼滿海報,屋內狼籍。上床下桌,穿戴整齊的林宛坐在其中一張幹淨床鋪上看書,任憑旁邊嘰嘰喳喳地沒完沒了也不為所動。或許每個宿舍裏都會有一個瘋子般家夥的存在,鄰床女孩就是那個瘋子般的存在。

鄰床女孩從自己淩亂的被窩裏鑽出,狂叫:“豪哥送我的奧運會紀念品不見了!郵寄那麽遠呢!哎?奧運會還是世博會?”扭頭抓起枕邊的一包辣條吃起來,頓時一愣,艱難地把嘴裏的辣條咽下去,嬉皮笑臉地爬到林宛床上:“宛!你嚐嚐這個!”不由分說,直接往人嘴裏塞。林宛皺眉:“冉甜甜。”叫做冉甜甜的鄰床女孩沒心沒肺:“有木有很難吃?”林宛說:“難吃你還要我吃?”冉甜甜狂笑,笑著下床往衛生間去。

過了會兒出來,她從書桌上拿起兩張電影票:“宛!我請你看電影吧!《唐山大地震》帶你體驗從未經曆過的,過的,過的,咳,自然災害!記得汶川地震的時候,08年我們還在高中呢!哇塞,震感超強,聽說當時這裏都有人受傷!啊,為什麽我們那裏隻有台風沒有地震啊?”說著,忽然腳下一滑,“撲通”!

醫務室的門推開,冉甜甜青腫半邊臉,假哭起來:“人家可是女孩子啊,靠臉吃飯的。嗚嗚,宛宛,人家嫁不出去啦!”林宛扶她坐到冬青樹後麵的長椅上,說:“過幾天就好了。”冉甜甜說:“如果嫁不出去我就嫁給你!等等,嫁給你個悶葫蘆幹嘛,應該把你的路廷生讓給我。”林宛說:“路廷生不是我的。”冉甜甜挑眉:“他喜歡你呦!”林宛冷靜:“我喜歡你。”冉甜甜激動:“又是三角戀!”林宛淡然:“看來你喜歡他。”冉甜甜先是一愣,繼而扭捏:“你!哎呦人家好羞澀。”

一隻手出現在眼前,快速一抖,竟抖出枝玫瑰,陽光大男孩笑著說:“你好,我叫黑羽快鬥。”冉甜甜抬起頭,驚喜的表情換為鄙視:“陳剛你有病啊!裝什麽怪盜基德!”路廷生的朋友陳剛見她青腫半邊臉,叫:“哇靠,老天爺爺啊,你怎裝神弄鬼的?這臉跟剛打過馬賽克一樣。”冉甜甜揮舞拳頭:“你個歐巴桑欠扁!”陳剛捏著嗓子:“啊,不要,用力。”冉甜甜追著他又打又踹。林宛微笑,扭頭就見路廷生含笑看自己,默默無言。

路廷生是個身高190cm的大個子,但身材與性格相反,性格是溫文爾雅的,此時目光望向別處,嘴裏喊了聲:“小宛。”林宛說:“廷生哥,你們不上課?”路廷生請她一起坐長椅,拘謹地說:“我們這兩天都沒有課。你和甜甜在這裏做什麽?”林宛說:“她羊癲瘋犯了我陪她來看看。”路廷生笑出酒窩:“可以的。小宛,周四大禮堂的才藝表演,我和陳剛演奏小提琴,你有空嗎?”林宛說:“有時間就去。”路廷生問:“小宛,幹爸幹媽怎麽樣?”林宛望向他,見他低著頭,於是回答:“挺好的。這次回去沒見到你爸媽,他們應該還在外地。”路廷生說:“我和他們通過電話,在濟南。”林宛聽了,頓時一震。老舍先生筆下的濟南是個四季如春的美麗地方,那個混蛋,現在也在濟南吧。

星期四如期而至,大禮堂人山人海。路廷生身穿禮服早早等在門前,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尋找期待的身影。忽然肩膀被拍一下,冉甜甜戴著鴨舌帽、墨鏡、口罩,興奮地叫:“白馬王子!”路廷生笑了笑,隻是喚旁邊默默無聞的林宛:“小宛,你也來了。”冉甜甜夾在他們中間:“喂喂,你們當本姑娘是空氣嗎?青梅竹馬就能眉來眼去,暗送秋波?還自動屏蔽我,轟!”路廷生忙說:“亂講話。演出就要開始了,我去準備,你們先找個座位。”冉甜甜摘掉口罩衝他的背影吐舌頭,她臉上的青塊消退不少,粘了張創可貼。

學生們的表演各具特色,掌聲此起彼伏。冉甜甜邊吃爆米花邊說:“宛宛,等會兒你給他們伴舞吧!把馬尾放下來,披散著頭發優雅地甩到所有人的臉上……”林宛說:“你創可貼掉進爆米花桶裏了。”冉甜甜摸摸臉,再看爆米花桶內,粉色創可貼分外顯眼,正要尖叫,一陣掌聲湧起,淹沒了尖叫聲,憤恨地望向台上,路廷生與陳剛紳士地拉起小提琴,驚喜地喊:“哎,快看!是他們是他們!”兩人合奏拉了曲《梁祝》,各自正拉著對方的琴,轉手用自己的弓換拉對方的琴,前後銜接天衣無縫。

表演很成功,散場後,冉甜甜找到路廷生,激動地喊:“白馬王子!”路廷生笑了笑,隻是喚旁邊默默無聞的林宛:“小宛。”冉甜甜大叫:“別再回放啦!我長得像空氣嗎?人家都當你路廷生是王子,哼,失望了,好男人不存在啦。”陳剛拿著弓弦:“誰說我壞話?”冉甜甜打他:“你湊什麽熱鬧啊!高大帥氣,溫柔體貼,你很巧妙地避開。”陳剛不服:“你要多高的?”冉甜甜說:“一米八!”陳剛叫:“你怎麽不去找根竹竿啊?”冉甜甜踩他:“陳剛!”陳剛說:“我讓朋友幫你。”冉甜甜驚喜:“你朋友?帥嗎帥嗎?”陳剛笑:“他寫小說,讓他幫你塑造一個唄。”

冉甜甜瞪他:“你SC話很難聽啊!”陳剛較勁:“咱是地道的SC人,怎麽難聽?你這瘋丫頭,對猴好它還懂搖頭擺尾,你經過幾千年進化變成直立行走,怎麽沒猴懂事?”冉甜甜凶:“你說什麽?有本事別跑!”陳剛邊跑邊笑得前仰後合:“你瞅瞅你,看背影急煞千軍萬馬,轉過頭嚇退雄獅百萬,長得跟人造的似的,追不到吧?”冉甜甜火冒三丈,從台上追到台下,從禮堂內追到禮堂外,直到無影無蹤。

路廷生笑問:“我們沒有發揮好,你覺得好嗎?”林宛說:“挺好的,那個你們用自己的弓拉彼此架著的琴最好,小提琴還能互拉嗎,練了很久吧?”路廷生說:“剛開始我也在質疑,但陳剛堅持說用心的話,想做的事都可以做到。那個非常考驗默契配合還有技術的。這次陳剛表現很出色。甜甜和他真是歡喜冤家,聽說甜甜要來,他更努力了,表演前發誓要甜甜對他刮目相看,可他們總吵鬧。”林宛說:“歡喜冤家整天打鬧,也挺讓人羨慕的。”

路廷生問:“小宛,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林宛盯著他的眼睛:“廷生哥,個人私事別提了吧,我不想再解釋。”路廷生說:“你還在因為林子誠傷心嗎?”林宛搖頭:“怎麽會因為他傷心,我和他不熟。”路廷生的目光很純淨:“也好,他不是什麽好人,盡量少與這種人交往。前段時間他糾纏你,現在怎麽不來?”林宛皺眉:“我罵他了,說花心的也比他裝深情強。”

一道耀眼的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射過來,路廷生仰頭,想起少年的林宛,那個女孩開懷大笑,拍著自己的後背:“廷生哥快走!去散步!”路廷生那時就高聳入雲了,略低頭遷就地笑:“好吧。”十分鍾後,小林宛又拍自己的背:“走,我們回去吧!”路廷生驚訝:“剛出來就回去?”小林宛自顧自地走掉,路廷生隻得跟著。到家裏,倒了一杯水喝完,小林宛:“好了,走吧!”路廷生懵:“去哪兒?”林宛:“去散步啊!”路廷生詫異:“剛回來的。”林宛白眼他:“我是回來喝水的。廷生哥剛吃完飯就坐著,真懶。”

想到這裏,路廷生歎氣:“那你心裏重要的還是初中認識的那個人嗎?這麽多年,如何堅持呢?小宛,不要去探索啊,把他定格在你對他印象最好的那刻吧。你比別人所少的,終究會補回來。哥哥希望你別死心眼糾結已經發生過的事,那些過去式,不應該影響現在的你。十四歲的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和大家共同奔跑。十五歲的你常常顯得憂鬱,直到如今還這樣,像麵具沒有表情,沒有五官,大家都在替你擔憂。”林宛沉默,緊緊盯著路廷生的眼睛,直到盯得他低頭,才慢慢轉身離開。

街邊,孤單地走著,心亂如麻。突然一乞丐跑到麵前哭喊:“姑娘啊,可憐可憐我吧!”林宛嚇一跳,後退幾步,回過神來,腦海中一張純真無邪的笑臉一閃而過。乞丐還跪在地上哭泣,拿出幾張十元錢給他,耳邊有人笑:“真善良呀。”林宛轉過頭,——冉甜甜,問:“你怎麽在這兒?陳剛呢?”冉甜甜大笑:“那個賤人不知道跑到哪裏,肯定被本宮的美貌所震驚。”林宛低頭:“你總能這麽開心。”冉甜甜笑:“這個世界有很多讓我不開心的理由,但我還是想像精神病一樣活著。這叫樂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就像宛宛你啊,你善良。”林宛邊走邊說:“善良?”冉甜甜大大咧咧:“對呀對呀!現在大多數人都不幫乞丐,怕遇到騙子,你還幫。”林宛說:“哦,不知道。”冉甜甜叫:“嘿,發現你除了喜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之外還賊喜歡裝傻!”林宛說:“我真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冉甜甜問:“那你是誰呀?叫什麽名字啊?美女留個聯係方式?”話一出口,嘴巴僵住,立刻後悔。

林宛猛地停下腳步,與她對視。冉甜甜扶額:“唉,又來了。林宛啊林宛,雖然你以前的經曆對我來說是個未知數,但你靠這種傻乎乎的性格吸引男生也太不厚道了吧!難道你過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冷酷的帥哥擄上南瓜馬車,在童話城堡裏,被帥哥灌下迷藥,而後失憶?或者你是天蓬元帥墜落人間,結果卻投錯了胎?嗯,第二個比較靠譜……等等,這個比喻怎麽怪怪的?本姑娘剛才說了什麽?”林宛無心聽,腦海裏一群人問著相同的問題:“你是誰?”望著鏡子,隻在不停地問自己:“我,是誰?”

四月,豔陽高照,微風輕拂,又是柳絮飄飛時。蜜蜂們圍繞油菜花田采蜜,蝴蝶在花間嬉戲。

菜地裏,林宛認真地澆水,背後有聲音溫柔地問:“孩子,累嗎?”林宛說:“不累。”林媽媽說:“休息休息吧,你難得回來,怎麽能累著,快去歇歇。”林宛走到媽媽身邊,為她捶背:“媽,學校忙,忙完這段時間,我就會常回來的。”林媽媽說:“你忙就不用總往家跑,來回買火車票的錢省下來買些吃的用的,照顧好自己。好了,孩子,不用捶了。快回家休息,媽待會兒給你做餡餅吃。”林宛點頭,走遠時再回頭,母親正目送自己離去。

長坪村是新農村,房屋排列整齊,都是獨家小樣樓式的。白綠瓷磚壘成的外牆,兩層樓的獨家小院就是林宛的家。開了紅色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影壁。影壁旁是內門。一樓三室兩廳,二樓兩室,有一個露天陽台。客廳,醉醺醺的林爸爸手抓酒瓶,目不轉睛盯著電視上的模特。林宛進門便皺起眉頭,爸爸所坐的沙發周圍淨是垃圾,電視聲音還開得特別大,伸手奪過酒瓶。

林爸爸呆暈暈沉沉看到麵前站個女孩,拉起手,慢慢地抱緊開始胡言亂語。林宛厭惡推開他:“爸!你不是在外麵喝酒嗎,跑家裏鬧騰什麽?”林爸爸呆住,定定神:“閨女,怎麽是你?”林宛說:“你在外麵喝多就剛才那樣?”林爸爸拱手:“小祖宗,第一次,真第一次喝高,別提,別提。”身子軟軟地倒至沙發,漸漸有了鼾聲。林宛找了攤夏涼被給爸爸蓋上,關掉電視,小心翼翼地打掃衛生,打掃完才進自己屋。

房間很簡單,白牆白地板磚,一米五的床,衣櫃,書桌各一件。剛打開厚厚的書,門鈴響了。

開門就見胸膛掛的十字架,路廷生拎了禮物問:“小宛下午好,幹爸幹媽在家嗎?”林宛說:“我媽在菜地,很快回來。你先進,我爸喝多,在客廳睡覺。”路廷生笑:“幹爸應酬蠻多的。”客廳,林爸爸躺在地上打鼾。林宛無奈,和路廷生一起扶起爸爸。

路廷生說:“喝酒過多傷身,幹爸腸胃功能低於普通人,千萬不能多喝酒,要減少肝髒和腸胃的負擔。而且酒精對眼睛不好。”林宛給他倒水:“他現在喝酒次數少多了,我媽管著他沒讓他去。廷生哥,你今天來有什麽事?”路廷生說:“沒事,我爸媽要我代他們向你們問候。”

“廷生。”林媽媽汗流浹背走進門,拿毛巾擦汗,“怎麽來的?”路廷生說:“幹媽,來探望你們,給您和幹爸買了禮物。”林媽媽看到餐桌上的幾箱補品,拎起來:“拿走拿走,自己家還帶什麽禮物。”路廷生推辭:“特地根據您和幹爸的體質針對性買的補品。”林媽媽笑:“你這個孩子啊!你爸媽還在濟南嗎?”路廷生說:“他們去了北海道,要個把月才回來的。”林媽媽說:“瞧他們這小日子過的,滿世界地跑。待會兒留家吃飯,這兩天住這裏吧,陪陪小宛

。”路廷生說:“幹媽,我們休息時間不同,我明早的火車,沒辦法陪您和小宛太久,真是抱歉。”林媽媽滿臉堆笑:“好好,廷生長大了,我們也老了,歲月不饒人。行,你們聊,幹媽去給你們做餡餅。”笑進廚房。

鍾表“滴答”地響,林宛回到自己屋。路廷生跟著進屋,輕聲說:“我可能要去英國了。”林宛問:“去英國幹什麽?”路廷生說:“留學。小宛,別輕易對自己失掉信心,隻要努力,上帝一定會看到的。別放棄,等我學習國外的先進技術,回來給你治療。”林宛靜靜地聽,與他目光交接時,他又躲開那目光,歎氣:“廷生哥,我知道你為我好,明白你的好意。但那種病治不治都無所謂,恢複幾率那麽低,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

路廷生終於與她對視,目光中的溫柔變為迷茫:“接受治療的恢複幾率聊勝於無。小宛,你這樣,別說幹爸幹媽,我們看到也會難過。回憶那麽短,遺忘不會長,有那麽多期待的眼神教你堅強,那些過去式,再刻骨銘心,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而忘掉。別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幹爸幹媽他們一定希望你快樂的。”林宛輕描淡寫:“如果可以完完全全做個天真的小孩子就好了,記憶中純潔無暇的笑容,一遍遍刺痛現在的心,過去的事情過不去,隻能由記憶折磨你。”又低頭淺笑,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你便隻存在我的記憶裏。白清禕。”

天氣漸漸炎熱,夏天到了。男生們把T恤衫的紐扣解下兩顆,夾起人字拖;女孩們換上吊帶衫、超短裙。無論多炎熱的天氣,路廷生總穿兩層衣服,而且不像其他男生似的汗津津。林宛也從未穿得露骨,兩人走在一起,回頭率百分百。同學問他們熱不熱,路廷生表示體寒,林宛表示怕搶盡女孩的風頭。其實大家知道她是保守。

要離開親朋好友離開學校離開中國,陳剛扮大款裝酷,毅然決然地給路廷生舉辦了歡送會。K歌結束,直奔酒店訂總統套房。

搞惡作劇邊看熱鬧邊嘲笑的事在同學間很尋常。臨別之際,歡送之前,最適合溫文爾雅的主角的惡作劇,是問他各種稀奇古怪難以招架的問題,現實生活中不會出現的要酒後吐真言。陳剛悄悄在酒中加了佐料,並解釋:“這種酒剛喝時感覺和普通酒沒區別,五分鍾後刺激大腦皮層,激發神經係統,潛意識會源源不斷。佐料僅能刺激語言係統,不會出現打人撒酒瘋情節。這個世界啊,最不缺少的就是謊話,所以真話指定逗,咱得找樂子啊!哼哼哈哈,天才陳剛智商無敵。”

總統套房衛生間,陳剛期待地刮彩票,鬱悶地扔進垃圾筒:“買窮了也沒中半毛錢。”解開皮帶站在馬桶前。冉甜甜大大咧咧開門,碰巧見陳剛背對自己站在那裏解手,沒等陳剛叫,她倒先叫起來,不小心蹦出一個響屁。關上門的時候,聽見陳剛在裏麵笑:“這人,進來放了一個屁就走了。”

明亮的彩燈下,流光鏡麵十分耀眼,旋轉桌椅閃閃發光。滿桌山珍海味,冉甜甜瞄準了清燉王八湯。陳剛叫:“別動!別動筷子!”冉甜甜瞪眼,聽陳剛說:“你瞅你,遠看青山綠水近看齜牙咧嘴的,一點都不矜持。別動筷子!”給路廷生斟了杯酒,皮笑肉不笑,“今天主角是咱們路醫生,未來某市醫院院長,中國新世界好青年。在開動之前,先敬杯酒才對啊!”大家起哄:“對!敬酒,必須敬!幹了!”路廷生手捧酒杯,哭笑不得,望了眼沉默的林宛,仰頭把酒灌下去。

大家拍手叫好,陳剛不依不饒:“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路醫生即將遠洋,咱們十個人都應該表示表示吧?”路廷生忙說:“陳剛,別這樣,先吃些菜,邊吃邊喝。”陳剛說:“你自己說,以後見麵難不難!到時隻能電話聯係,國外誰跟你喝酒?感情鐵,喝出血,這句話聽過沒?開局先悶三海碗是禮節。對不對啊?”大家起哄。林宛問:“我怎麽覺得你們是有意催酒呢?”一陣安靜。

陳剛反駁:“哪有!同窗幾年情深意重,他該走了,趁著青春跑到國外,我們要表達此刻的心情。除非路廷生認慫,不認我們這些朋友。來,再幹一杯!”冉甜甜叫:“白馬王子,加油,你快喝完,我急著吃王八肉呢!”陳剛說:“不醉不歸一醉方休,這是我們大學最後一次這麽玩,以後沒機會啦呀啊哇!”冉甜甜說:“快!”陳剛叫:“喝!”大家喊:“幹!”此唱彼和讓路廷生“腹背受敵”,他被迫端起酒杯,連喝幾番敬酒,臉色慢慢紅潤,行動有些混亂。

五分鍾後,路廷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林宛小聲問:“你沒事吧?”陳剛笑:“他當然沒事,而且異常清醒。你喜歡他嗎?實話。”林宛鎮定:“你問這個幹什麽?”陳剛扶起路廷生:“嘿嘿,廷生哥啊,你喜歡林宛嗎?”林宛說:“開這種玩笑真無聊。他喜歡誰和我喜歡誰跟你有什麽關係?”陳剛笑:“路廷生廷生路,趕緊的,這是僅有的告白機會了,你的宛妹妹等著你呢!”路廷生昏昏沉沉環顧四周,撥開他的手:“我愛她!”喊完就倒下了。陳剛追問:“愛誰?”路廷生軟軟地說:“小宛。”昏昏沉沉睡著了。

酒店門前,陳剛扶路廷生坐進出租車,自己坐副駕駛:“師傅,河大。”車子發動,行速飛快。冉甜甜和林宛分別坐在路廷生左右,各自在窗邊吹風。突然,一個急轉彎,車子發出漂移的聲響,路廷生直接倒在冉甜甜肩膀上,冉甜甜揉揉被撞到的頭:“天呐,怎麽回事?”司機說:“有輛摩托闖紅燈。”冉甜甜歎氣:“嚇一跳,連白馬王子都嚇得靠錯地方了。”將路廷生的頭推到林宛肩膀上。

前排的陳剛從後照鏡裏看到,笑:“再來一個急刹車。”冉甜甜叫道:“不要!林宛會殺了我的。”林宛問:“殺你幹什麽?”冉甜甜指指路廷生:“因為他啊!”林宛側臉看靠著自己肩膀的路廷生,想起餐桌上的事:

“我愛她。”“愛誰?”“小宛。”

外麵的霓虹燈閃閃發耀。看著路廷生清秀的側臉,林宛淺笑,記憶裏的少年也是那樣風度翩翩啊:如果有一天,我變得足夠優秀,也能夠在人海裏遇到你,那時你身側沒有別人,也沒有世俗對我們評頭論足,我一定竭盡全力,追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