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向來世事不如人願,納蘭魅前麵剛在思考怎麽與慕容幽拉開距離,第二天,身體向來良好的他竟奇跡般地染上了風寒,這應該是昨天“戲水”的後果。

本來隻是小風寒,可是接下來連著幾天的趕路,他的體溫一天比一天高一些,麵色透出幾絲蒼白,還時不時地咳幾聲,若不是君憐無意中發現,納蘭魅還是準備打算繼續滿下去。

他這樣子不能夠單獨騎馬,奈何墨蓮帶著君憐,寒楓又是女子,於是乎,在君憐的提議下,慕容盟主就勉為其難地與他同乘一匹馬,而不想耽擱路程的納蘭魅思前想後,一咬牙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慕容幽都很不客氣地緊摟納蘭魅的腰,還時不時傾鼻輕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體香,溫熱的氣息撲在納蘭魅耳邊,納蘭魅身體僵硬卻又不好說什麽,慕容幽倒是心情甚好,一路上邪笑滿麵,映亮了天日,陽光明媚。

今日陽光依舊明媚…

好不容易到了開有客棧的鎮落,晌午時分,正巧趕上午餐時間,寒楓隨意找了一家客棧,慕容幽看在納蘭魅風寒的份上,寬宏大量地決定留下過夜,幾個人吃完飯便各自有些疲勞地回房休息了。

納蘭魅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天已經黑了,正準備休息,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他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寒楓的一位侍女,白衣委地,白紗遮麵,手裏端著托盤,托盤裏有碗藥,淡淡藥香從裏麵飄出。

納蘭魅不解地看著她,侍女禮貌向他施禮,低低的聲音從麵罩下傳出,有些俏皮,“納蘭公子,這是我家主子為你準備的驅風寒的湯藥,還請趁熱喝了。”頓了頓,又說,“納蘭公子可稱呼我為閉月,閉月羞花的閉月。”

納蘭魅輕輕咳了咳,嘴角笑意柔和,“麻煩閉月姑娘了,也請替我向你家主子道聲謝。”閉月點了點頭,卻沒有打算離開,納蘭魅笑了笑,問,“閉月姑娘還有事嗎?”

閉月語含笑意,說,“納蘭公子,閉月要親眼見到納蘭公子喝了藥才走,萬一納蘭公子不喝,我家主子的心意是不是就白費了呢?”

“這樣啊。”納蘭魅笑了笑,又輕輕咳了幾聲,端起托盤中的湯藥,吹了吹,等溫度適宜便一口氣喝了下去,所謂良藥苦口,納蘭魅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手背輕輕試去嘴角溢出的藥汁,他臉色親和地將碗放回托盤,舉止優雅,笑說,“那這樣可以了嗎?”

“那納蘭公子休息吧,閉月就不打擾了。”閉月禮貌地笑了笑,再次向他行禮,輕步離開。

納蘭魅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掩上門,靠在門上,輕輕歎了口氣,頭微微疼了起來,他揉揉眉心,走到床邊撩被上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驀地,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嘴醬起一抹輕柔的笑,坐起身,靠在床柱上,輕聲說:“你們回來了?””

床邊落下兩抹漆黑的影子,單膝跪地,一人麵容冷峻,一人麵容清麗。納蘭魅含笑下床伸手將他們扶了起來,瞧見他們眉間彌漫著長途奔波後的疲累,有些心疼地說,“葬,逸,辛苦了。”

葬和逸起身,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少主言重!”說完,葬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交給他,說,“少主,這是卿王爺的信。”納蘭魅點點頭接過,並沒有讓他們離開,而是走到了桌邊坐下,徑直撕開了信封。

葬和逸筆直地站著,幽幽燭光中,納蘭魅衣著單薄,他看完信,正十分安靜地思考著,精致側臉染上暖色,就連眼珠也染上了金色光暈,卻時不時地傳出刻意壓抑的咳聲,葬和逸對望一眼,葬則從床邊的衣架上扯下外衣為納蘭魅披上。

“少主,你的身體…”葬有些擔憂,納蘭魅從信中抬眸,看著葬,輕輕搖搖頭,示意他沒事,他們不用擔心,然後問,“來的途中,發生什麽事了嗎?”

逸沉吟片刻,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卷軸遞給他,麵色有些嚴肅地說,“少主,這是我們從一些黑衣人手中所得。”

納蘭魅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過去,攤開,眼一掃,他微微愣了一下,畫上繪著一幅人物畫,畫中人黑發翩然,柳眉櫻色,眼眸如星,肌白如雪,一身深紫錦袍,衣袍胸口金線繡纂月圖案,畫邊還題上了畫中人的名字——護國師納蘭魅。

納蘭魅合上畫卷輕輕放在桌上,神色平靜地將手中的信遞給他們,信中隻有四個字:寧相,硯信。可是這四個字卻讓葬和逸瞬間凝了麵色,納蘭魅含笑問,“是他的人嗎?”

葬和逸沉默,似乎是默認了。

納蘭魅輕緩的笑,指腹不經意地摩擦信紙,麵容中浮現出一絲尋味。若這寧環頃真的是祈硯國內應,那些殺手無論是誰派來,幕後主使必定是祈硯國,不過,看這畫像還在送往的途中可以看出,上次的暗殺應該隻是衝著神淼門副門主身份而去。

想著,他又輕輕咳了一聲,“還有其他情況嗎?”葬和逸對望一眼,葬抿了抿唇,輕聲說道,“少主,神淼門朱雀堂堂主一家被滅,堂中數名門人下落不明。”

聞言,納蘭魅輕輕歎了口氣說,“終究是開始了…”說完,又咳了幾聲,逸微微擔憂,“少主…”

“沒事。”納蘭魅抬手阻斷了他的話,揉了揉眉心,從懷中掏出神淼令地給他,說,“逸,找到神淼門各堂,讓他們發出邀請函邀請江湖所有門派前往無量山一聚…”頓了頓,他眼神透露出堅決,“如果需要,可以透露慕容幽也將出現無量山…”

逸雙手接過令牌,神色猶豫,問說,“少主,仙人潭是否也需要…”

仙人潭?納蘭魅神情微微一愣,他竟然從頭到尾將仙人潭給遺落了,他想了想,印象中,慕容幽好像和仙人潭關係不怎麽理想,“仙人潭發生什麽事了嗎?”

“南護法被殺。”葬說。納蘭魅微愕,“凶手查出來了嗎?”

葬沉眸,說,“江湖傳言,慕容幽。”停了停,他又補充說,“也有傳言是慕容世家所殺。”納蘭魅笑了笑,說,“既然如此,也將仙人潭其他三位護法一並請來吧,誤會還是需要當麵才能說清。”

逸領命而去,留下葬站在納蘭魅麵前,低頭沉默著,納蘭魅看了他一眼,說,“葬,知道我留下你的意思嗎?”葬遲疑著,卻還是搖了搖頭,清麗的麵容有些蒼白。

納蘭魅歎口氣,說,“坐下來。”葬抬眸看他,觸及到他的目光後又低了下去,慢吞吞地坐了下來,納蘭魅站起身,走到他的背後,伸指在他背上點了幾下,手化掌貼在他背心,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輕聲說,“受傷了,為什麽不說?”

葬沉默,逸需要保存實力,少主感染風寒,這耗費內力的事,他怎好開口。納蘭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搖頭,卻沒有說什麽,葬的心思一向細膩,他相信他會把握好分寸。

“沒事的話,葬去休息吧。”納蘭魅收回掌,咳了咳,走向床邊,走了幾步,卻感覺葬沒有動,回頭看著他,葬正低著頭,納蘭魅輕輕問道,“葬,還有什麽事嗎?”

葬沉默著,而納蘭魅則耐心等著,許久之後,葬抬起了頭,目光深深,他很輕地說,“少主想過後果嗎?…少主這麽做,太子之位保住了,月瀆國安全了,可是,少主呢?…”

納蘭魅一怔,眼底閃過幾絲情緒,又沉了下去,隻是看著他不語。葬又稍稍沉思了片刻,“少主想過功高蓋主的下場嗎?…”

“那葬覺得我要怎麽做呢?”納蘭魅打斷了他的話,笑容柔和,“為與不為,又有何差別呢?”葬沉默不語,手卻緊緊攥住了。納蘭魅笑著,參雜著不容拒絕的溫和,“葬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是。”葬低低的應了一聲,悄身離開。

房間裏突然靜了下來,納蘭魅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和畫卷,忽然頹然地笑了笑,手一揮,信和畫卷撩向了半空,輕微呲了一聲,落下一地白沫,納蘭魅靜靜地看著地上,腦中是葬的話,靜謐的房間裏是他輕微的咳聲。

明知不可為之而為之,稱之為勇,而明知必為之而不為呢?…

…為罪。

納蘭魅微微一歎。

為人臣子,懷有罪之心,與功高蓋主又有何分別?…

……

同樣的燭光,慕容幽坐在案前,麵容隱在光線暗處,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手中正把玩著一卷畫卷,手指修長妖冶,銀戒映著燭光顏色溫暖,他手一挑,畫從桌上展開,畫中人麵容絕美,黑發星眸,櫻色薄唇,深紫衣袂,衣繡半月圖。

看著畫,慕容幽眼眸中思緒不定。墨蓮站在他身後,一身黑衣隱在了黑暗中。

沉繭晌,慕容幽的聲音沉沉響起,語氣不明,“確切嗎?”

墨蓮回說道,“無疑。”

慕容幽再次沉默下來,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片刻後,他唰開手中扇子,看著扇子,眼眸深處泛出一抹幽藍色光暈,隱隱笑了起來,頗有興致傲然的意味,瞄了一眼墨蓮,他笑意昂然,“墨蓮,從今天起你就不用隨身伺候了…”

墨蓮微愣,“公子的意思是…?”慕容幽靠上椅背,身姿慵懶下來,語氣邪然,“墨蓮,本尊臨時決定要聯合神淼門對抗外敵。”

墨蓮露出不解的神色,公子不是從一開始決定旁觀嗎?為何如今又要…?慕容幽看出他的疑惑,卻也不解釋,隻是淡淡說,“好了,墨蓮,此事你無須多知。”他正視墨蓮,“你隻要專心做好你份內的事情,明白嗎?”

“屬下明白。”墨蓮低聲應道。

“下去吧。”

“是,公子。”…

房中恢複靜謐,燭台盈火幽幽,暖色的光灑上畫中人的麵容,修長手指沿著那精致卓絕的麵部線條蜿蜒而下,優美薄唇勾出優雅弧度,慕容幽嘴角笑意深刻,眼眸深處去透射出一股想要征服的嗜血般野悻。

“這次,你又能為本尊帶來什麽驚喜呢?…護國師納蘭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