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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陽 10
刹那間，8班的觀眾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人群中一片歡騰。
8班幾名在終點處等候的學生立即圍到陸慎析周圍，給他遞水和遞紙巾。
陸慎析調整呼吸後接過體委的水，問：“我們班的同學都比完了嗎？”
體委匯報道：“其他人都比完了，隻剩下劉雲超的鉛球比賽還在比。”
又說：“加上你的分數，我們班能排到第二名，6班第一。”
陸慎析聽後點了點頭，朝他們擺擺手，“我一個人坐一會。”
體委也深知他此時亟需休息，當下對其他人說：“好了，都散開吧，讓班長休息一下。”
一名女生給陸慎析遞過一包紙巾：“給你擦汗。”
陸慎析向那名女生點頭致意：“謝謝。”
女生朝他笑了笑，又看了他一眼才跟其他人一起離開。
等他們都走開後，陸慎析走到看台盡頭的運動員休息區，直接坐到地上。
“請獲得初二年級女子800米前三名的同學到主席台上領獎。”操場上又響起一陣廣播。
段淨夕站起來，將椅子擺好，拿著水瓶走向主席台。
下午的陽光淋漓盡致地潑在操場上。這個時候跑道上進行的項目差不多都比完了，草坪上還在進行鉛球等項目。
段淨夕拿完獎牌和獎狀離開主席台，走向6班的觀眾席。
剛才她去領獎時扶了一下主席台的欄杆，放下獎牌和獎狀就準備去教學樓洗手。
正好有一個女生想去小賣部買水，於是跟她一起離開看台。
主席台上的女生不失時宜地進行廣播：“我們剛剛得知，我們學校的1500米紀錄剛才被獲得第一名的陸慎析同學打破了，讓我們為運動健兒的出色表現鼓掌！”
觀眾席上立時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從看台的階梯下來，段淨夕掃視一眼操場，視線掠過看台牆邊時停滯了一秒——陸慎析正坐在看台牆下。
他背倚牆壁，雙腳自然分開，手肘散漫地撐於屈起的膝蓋上，一手拿著礦泉水的瓶子，目光望著操場。
這時已經過了下午四點，陽光的熱度逐漸褪去，他整個人都陷在看台落成的陰影裏，偶爾有幾絲涼風從他身上吹過，他渾然不覺，隻是靜靜地望著翠綠色的草坪，黝黑的視線被看台的陰影拉得悠長。
猶如一幅色調微冷的水彩畫。色彩塗抹簡單，意境卻深遠。
操場上一片鬧騰，各個角落都有學生的說話聲，然而似乎隻有他一個人被隔絕這片喧囂之外，獨享一隅靜謐。
期中考過後那個星期，初二全體學生前往軍事教育基地進行為期一周的軍訓。
軍訓基地建在郊外，依山傍水，林木蔥蘢，望過去一片濃濃的綠色。
到了基地，6班的學生還沒放行李就在烈日下站了十五分鍾的軍姿。於是當天中午，全年級的人都知道6班有一個全營最嚴厲的教官。
六連的教官對學員的要求極為嚴苛，當其他連的學員早早結束訓練、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六連的學員還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地訓練。
軍訓為期五天半，第一天無疑是最難熬的。到了第二天，學生們已經開始適應基地的軍訓生活，也沒再出現吃飯吃到一半因為說話被教官喊起來站軍姿的情況。而到了第三天，吃飯前營長的例行訓話更短了。
中午吃完飯，全體學員回宿舍休息。
6班的女生住在三樓，男生住一樓。晚上要交軍訓日誌，女生們回了宿舍就拿出本子寫日誌。
今天早上的訓練沒有前兩天那麽累，有幾個女生寫完軍訓日誌後坐到一起聊天，段淨夕從櫃子裏拿出《三個□□手》坐在床頭看。
陳燕睡在她下鋪隔床，踩著下鋪的床板到她跟前好奇地問：“段淨夕，你在看什麽書？”
段淨夕闔上書，給她看封麵。
陳燕裝作很嚴肅地對她說：“段淨夕，你可不可以不要看這麽深奧的書？你再繼續看這種書的話，跟我們的差距會越來越大的，想追上我們就更難了。”
段淨夕被她的幽默逗笑，“是嗎？”
“當然是的！別看了，跟我們聊一聊吧。”
段淨夕把書收起來，“好。”其實她一直覺得聊天毋須刻意，隻要話題有足夠的吸引力，旁聽的人感興趣的話自然會加入。
不過估計到頭來她也是聽的份。
軍訓時期的臥談會，無非就是聊教官和訓練。
女生們把全營的教官簡單地過了一遍：哪個脾氣最好，哪個最會講冷笑話，哪個最體恤學員……
聊完教官，一個女生突然問：“你們覺得我們年級哪個男生好看？”
另一個女生回答：“薛劍明。我覺得他笑起來很開心。”
陳燕奇怪地問：“難道你笑的時候不開心？”
“我現在就覺得教官笑起來很恐怖。”
“是啊，我也覺得！我好怕站軍姿。”
有一個女生說：“我覺得8班的陸慎析更好看。”
馬上有女生附和：“對對對！陸慎析是很帥。”
“而且他踢球很厲害，運動會上還破了我們學校1500米的紀錄。”
“他成績也很好。”
一個平時學習很用功的女生問：“有段淨夕好嗎？”在剛結束的期中考試中，段淨夕囊括了總分第一以及年級五項單科第一的頭銜，總分甩開排在年級第二的5班女生十幾分。
之前那個女生回答：“當然沒有啦。”雖然陸慎析每次考試都排在年級前十名，可是段淨夕是每次都排第一。
陳燕說：“你不要拿別人跟段淨夕比嘛，是不是啊，段淨夕？”
突然被引入話題之中，段淨夕也不好發表意見，隻能微微一笑。
她想起小學時的情景——那時他有幾次考試都排在她前麵。隻是可能現在對他而言，有別的事情比學習更重要。
基地遠離塵囂，分外安靜，正午的陽光綿長，使人睡意不斷上湧，宿舍裏的談話聲逐漸低了下來，女生們很快陷入沉睡。
段淨夕收好書，也躺下來準備睡覺。
沒了說話聲，宿舍裏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隻聽到天花板上風扇運轉的聲音。
段淨夕的床在上鋪，位置靠著窗戶。從窗戶望下去，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池塘，有幾條魚在碧綠色的水裏自由自在地暢遊著，池塘邊上種著幾棵樹，綠意盎然，幾隻小鳥在樹上發出清脆的叫聲。
這樣的時光很愜意。
閱兵儀式上最重要的項目是正步走，所以軍訓期間起碼有兩天時間學員們都是練正步走。
星期四淩晨三點半全營圍繞著基地外的一座山拉練，差不多七點才回到基地，當天早上學員吃完早餐就回宿舍休息，不用再進行常規訓練。
下午，五連、六連、七連、八連一起在訓練棚操練，其餘四個連則在其它地方操練。
走過兩趟正步後，6班的學生都已經看出本連教官的臉色越來越不滿。
教官冷下臉：“才一個早上沒訓練，就把正步走的動作全忘光了？”
全連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段淨夕突然聽到教官喊自己，氣勢如虹：“第一排第二個女生！出列！”
她一驚，連忙踏步而出，卻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她知道班上有不少女生都是踢正步的時候踢得像模像樣，但是落地的時候都是輕輕一放——這樣能避免腳底砸到地麵的痛楚，而她的腳底每次都是貨真價實地砸地。
練了一天半的正步，她的腳底已經快麻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落地那一瞬間動作沒做到位，隻能等教官發話。
教官臉上頗有風雨來襲的感覺，說出的話依舊氣勢不減：“你們好好看看什麽是正步走！”
接著轉向段淨夕，下令：“正步——走！”
原來是叫她示範動作。
段淨夕放下心來，踢出左腳的同時舉起右手，腳尖繃得直直的。接著一步一步走下去，動作一板一眼，每一步都十分到位，鞋底砸在水泥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訓練棚裏有四個連在訓練，七連的隊伍剛走到訓練棚的另一側，五連和八連相挨著坐在地上休息，連同六連在內三個連的學員都望著她的動作。
直到教官喊“停”她才收住腳步。
教官如千-年-玄-冰般寒冷的臉微微鬆動，“入列！”
待她回到隊伍站好，轉向眾人時又立刻換為黑臉，聲音幾乎響徹整個訓練棚：“看清楚了沒有？這才是正步走！你們再不好好走，我讓你們吃不上晚飯！”
五連隊伍的位置跟六連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連長說道：“看到人家的動作了嗎？多標準！這才叫正步走！”
八連的學員就坐在五連右側，他們和藹的連長也跟著發話：“你們都看清楚了嗎？學學人家的動作。”
一向嚴厲的教官們難得共同發揚幽默感，三個連的學生都不禁臉露笑容。
接下來的訓練非常乏味，學生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練正步走。
當天晚上全營組織觀看電影。吃完晚飯，段淨夕放好餐具準備到食堂外麵的洗手池洗手，走到門口時碰到班長張超跟陸慎析。兩個男生邊說話邊往外麵走，手上分別拿著一瓶飲料，顯然是剛在食堂的小賣部買的。
班長叫住她：“段淨夕，等一下你通知我們班的女生，教官把今晚的集合地點改到宿舍樓下了，還是六點四十五。”
“好。”段淨夕點點頭，轉身走出食堂。
學生們剛吃完飯，洗手池前的人比較多，一眼望過去都是軍綠色的身影，段淨夕排在最邊上的涼水水龍頭的隊伍前等候。
8班的兩名女生舉著水壺在門口右側的開水水龍頭前裝熱水，一邊說著話：
“過完今天還剩一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還好，沒那麽想家。”
女生轉頭跟同伴說著，這一轉頭自然就分神了，手上的水壺一歪，霎時間熱水飛濺。她旁邊的同伴來不及躲開，立時被滾燙的熱水濺到，“啊”地痛呼出聲，手腕的皮膚一下子紅了一大片。
女生也慌了：“啊！對不起對不起！”
段淨夕剛想說“用冷水衝”，隻見陸慎析直接扭開手上剛買的礦泉水，一步踏上，把瓶子裏的水淋到那個女生的手上。
其他學生隻能後知後覺地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等瓶子裏的水都倒完後，陸慎析扭上蓋子，對班上的女生說：“這水還沒喝過。去那邊衝一衝，等一下再去醫務室那裏看看吧。”
“哦好！謝謝！”8班的兩個女生剩下的唯一反應就是道謝。
陸慎析將手上的空瓶子扔進食堂門口的垃圾桶裏，這才走到洗手池前開始洗手。
段淨夕已經排到隊伍的最前麵，收回目光，旋開水龍頭低頭洗手。
這一刻她心裏更加理解為什麽年級裏那麽多女生都暗自傾心於他了：當其他學生還隻會聽課做習題時，他已經能夠冷靜泰然地處理突發事件，氣度淩駕於眾人之上。
星期五早上，六連的學員跟著五連一起在大操場進行閱兵排練——六連的教官要單獨為兩名剛選出來的護旗手進行操練。
五連和六連走完正步到操場附近休息的時候，兩名護旗手還在操場上排練，於是一百多雙眼睛都好奇地望著他們。
烈日當空，隔得有點遠，護旗手的樣子看不清。
兩名男生從閱兵□□出發，經過主席台時換成正步走，擺臂、踢腿動作十分整齊一致，邁出的每一步都跟機械一樣，標準得就像久經訓練的士兵，英姿煥發。
段淨夕喝完水再望向操場時，兩名旗手已經回到了閱兵□□，其中一名男生正在低頭整理手中的國旗，側影頎長，臉部線條堅毅，眉眼清冽——是陸慎析。
他旁邊另一個旗手是3班的男生，個子也很高。
兩個男生都穿著軍綠色的軍服，雙手戴著雪白的手套，身高臂長，映著大操場的藍天綠草，更顯英氣。
翌日早上的閱兵儀式十分成功。
校長親自前來閱兵，年級主任和八個班的班主任一同觀看學生們的蛻變成長。
八隻隊伍陸續入場，兩名護旗手在全營學員的注視下護著國旗一直走到旗杆前，國歌奏響時國旗迎風飄揚。學員們嘹亮而富有氣勢的應答聲給為期一周的軍訓劃下了完美的句號。
初二的軍訓就這樣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的戲分基本都圍繞這倆人。下章、最遲下下章恢複邦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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