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運動會3

第4節第3章 運動會(3)

公路就像兩條平行線,在這兩條線上那些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車輛來來往往。人其實不也就是這樣,身邊的人兜兜轉轉,終有一天就會離開。想到這裏,我突然就難過了。

小城依然很平靜,你笑,他不會笑;你哭,他也不會哭。就像是一個夢,活在夢裏的人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們始終都不會從夢裏醒來,也不願意從夢中醒來。

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十八年來這是第一次醉酒,我嚐試用酒精來麻醉自己,逃避那個無奈的現實世界,像所有的人一樣,我寧願活在自我欺騙的夢裏。迷糊中,身體很熱,熱得像個大火爐,我用手去解上衣的扣子,當最後一顆扣子還沒解開的時候,胃裏就翻江倒海般地難受,就仿佛有無數隻吸血鬼正在從四麵八方湧來爬滿身體的各個角落,然後大口大口去吸幹你的血液。

“我……我……”我感覺嘴上說不出一句話,牙關緊得即使用鉗子也撬不開。眼前一黑就昏睡在桌子上了。

“鍾子同,你怎麽了?鍾子同,鍾子同……”隱約中聽到安鄃和露露焦急的叫喊聲,搬桌子的聲音,還有掉在地上玻璃瓶碎了的聲音。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液瓶高高地掛在頭頂,露出譏笑的麵孔,又像是一個天使,滿眼裏的同情和可憐。那些小液滴,一滴一滴地順著血管流回心髒。每一滴都重重地砸在心髒上,卻又感受不出疼痛來。

“我是不是死了!”我的嗓子很堵,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胡說,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了呢?”我看見床邊坐著賣飯的那個老奶奶。滿頭的白發,一層層的皺紋鋪展開來,溢滿慈祥的味道。

“孫奶奶,您來了。”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握住我的右手說:“孩子,奶奶活了一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這不也是挺過來了。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不就是沒有參加個運動會嘛,沒什麽大不了的。聽奶奶的話,咱不圖別的,好好為父母爭口氣就行了。”

一個護士進來換藥,我詢問我得了什麽病?

“沒什麽病,酒精中毒。”她說。

我愣住了。

“為什麽我們兩個沒事啊?”露露好奇地問。

“是啊。”安鄃也說,一臉驚訝的表情。

“你們兩個喝的是啤酒,他喝了白酒,他喝的那瓶白酒是假酒,甲醇含量極高。所以,你們兩個沒事。”說著她已換好藥,用不屑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後走出病房,又聽見重重的關門聲。

生活就像一場黑白電影,無論電影裏的人是多麽地歡天喜地,你總能在那一張張燦爛的麵孔下找出隱藏已久的無奈和憂鬱。

露露幫我請了假,兩天後,我出了院。人的一生中,最不願去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醫院,一個是墳墓,可又不得不去。從醫院出來,已是午後,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很舒服。我感覺像是從地獄走了一趟,然後又回到了人間。老街還是老街,每天依然有很多的行人和車輛穿梭而過。街道兩旁的中槐樹依然擺弄著看似雜亂不齊的長發。玻璃窗裏的模特也依然亭亭玉立,一年四季,刮風下雨,仍保持著青春的容顏不曾變老。

安鄃很愧疚,他說:“鍾子同,要不是我請你喝酒,你也不會這樣。”我說:“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患難與共。再說了,我們誰也不知道那是假酒,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那是一瓶假酒。”安鄃嘴角揚起了笑容,牙齒很白,鼻子上麵,額頭凸起。陽光下,少年的臉是一張純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