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運動會2

第3節第2章 運動會(2)

當我從學校門口往進走時,太陽已經落了山,還能見得著一些餘暉,披在大山的身上,好像是專門為大山量身定做的一件衣裳。繞過混凝土的小路,我找了個長凳坐了下來,那是我經常學習的地方,很安靜,透過護欄,我望著麵前這條涓涓不息的周河,心裏很感慨。我感歎大自然的神奇,感謝造物主能將生命這塊寶石賦給人類。

忽然,我聽到有人在哭,我想應該是哪個學生失戀了吧!這年頭,這樣的事兒倒是見得多了,也就沒有去理會。

那聲音越來越高,甚至演變成了號啕大哭。我站起身,走了過去。我看到一個身體很厚實的小夥子蜷縮在草坪上抽泣。

“你怎麽了?”我問。

聽到有人,他顯得十分驚慌。雙手連忙揩眼淚,然後轉過頭看著我,眼神很絕望。

“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你可以把我當朋友,不要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說得很誠懇,我突然發現自己哪來的這麽大的勇氣,平時老師讓上講台發言,我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坐了下來,躺在他的身邊,聽他說他的苦痛,草坪上的青草手摸上去涼涼的,還有些清香的味道。

他的嗓子沙啞,跟堵了什麽東西似的。他說他喜歡上了數學老師的女兒,和他同一個班,他們關係很好,經常在一塊學習,那些日子他很快樂,學習成績也進步不少。最讓他痛苦的是他時常會遭到一些人的譏笑和挖苦,他們會指著他的鼻子說:“看,這就是那個農村來的土包子。還想高攀數學老師的女兒,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聽著他們的這些話,他隻是默默地低著頭,一聲不語,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沒有說話,心裏很難過,隱隱作痛。哭,可能是最好的發泄方式,有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有很多人卻不知道它的下一句是隻因未到傷心時。無奈的生活觸動了他塵封已久的那根自尊神經才使他落淚,我又何嚐不是,但我不能認輸,我明白自己隻有比別人強,別人才會尊重你,看得起你。

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已經升得老高,那條小路被照得通白。也許是月光照亮的,也許是教室散發出的燈光照亮的,燈光月光交相輝映,給這個夏夜的校園平添了一絲和諧的氣氛。

他嘴裏喃喃地念起了那首《鄉色酒》,我記得那是我們初中時學的一首詩,是抒發鄉愁的。那個時候根本不懂什麽是鄉愁,隻是為了應付考試,一遍一遍地去記去背。

三十年前

你從柳梢頭望我

我正年少

鄉色正好

你圓

人也圓

三十年後

我從椰樹頭望你

你是一杯鄉色酒

你滿

鄉愁也滿

他的聲音淒婉、斷續、哀怨,一會兒高亢,一會兒低沉。周圍很靜,隻有那永不疲倦的周河伴奏似的同他一塊吟唱著。

那晚,我睡得很香。夢中是一片玉米地,一行行玉米青綠青綠的,吐著紅纓。我看到母親站在玉米地裏對我笑,心裏覺得特別溫馨。

第二天,當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操場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了。有參加比賽的運動員,有啦啦隊,有不辭辛勞從縣城趕來看熱鬧的觀眾,還有賣飲料的,就連電視台的記者也趕來了,一場運動會成了這個小縣城的人們關注的焦點,人們也總會在茶餘飯後談論一些關於運動會的話題。在小孩子們中間還流傳著這樣一首童謠“四月到,運動會,學生娃娃笑開顏,校園裏,紅旗飄,個個搶著跑第一。”但這一切隻是讓人覺得沉重,如同那些濃密的烏雲從天空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在這個大集體裏,運動會是他們的,與我們無關,我們是多餘的。輕得如空氣摸不著也看不見。”露露淡淡地說。

“是啊,走吧。”安鄃拍拍露露的肩膀,勉強笑了笑。

“鍾子同,文露,你們幾個來得真早。”聲音很甜美,就像清晨鳥兒婉轉的歌聲似的。

我們轉過身,劉小芸正朝這邊走來。長長的秀發披在肩上,淺黑色的運動服,白色的鞋子像一個童話裏的公主。她是我的鄰桌,很單純的一個女孩。走在她身後的是露露的同桌王靜,身體胖乎乎的,也穿著一身運動服。

還沒等她們走過來,露露就打趣地說:“喲,大小姐,你可總算來了,鍾子同正在等你呢?”

“別貧了,文露,小心我揍你。”劉小芸有些不好意思。

劉小芸走過來問我:“你們沒有參加運動會?”

“我們三個是孤兒,孤兒是沒有人在乎的。”我說。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我看到她頭發遮掩下的那張臉很憂傷,眼睛裏的那種深沉像落日一般。突然想起一句話:我總是這樣凝望那些日升月沉,無家可歸的憂傷。

瞬時,時間停止了跳動,表盤上的分針和秒針也選擇了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也許沉默的世界是幹淨的世界,沉默的人是純潔的人。

一聲哨響將這瞬間的沉默還原成了本來的麵目。

旁邊的王靜扯了扯劉小芸的胳膊,說:“我們走吧,那邊正在集合呢!”

“嗯。”她應了聲,然後向著集合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先過去了。我點了點頭,她和王靜朝著那邊去了。我發現有無數的背影,一圈一圈散開來,然後又合上,再散開,我想假如有一天我能看到自己的背影,那它一定也很悲傷。

“我們也該走了。”安鄃說。

“去哪兒?”露露有點詫異地問。

“跟我走吧,沒事兒,保證待會兒給你倆一個驚喜。”安鄃神秘地笑了笑。

我抬頭去看天,已經大亮了。一團一團的白雲擁擠過來,隻能看到一丁點兒少得可憐的藍色。我說:“不了,你們兩個去吧。作業還有很多,再說他們忙他們的,我們也該忙我們的,也該好好利用這個空閑時間去複習功課,這才是正經的事,畢竟我們還是學生,主要的目的應該是學習才對。”

“瞧見沒有,又一高考的奴隸,依我看來,你和王靜真的有一拚兒,那個傻瓜,整天就會什麽隻要好好學習,考一好大學,將來就不愁沒有工作,聽著我就心煩。你們也不想一想,自高考恢複以來,高考狀元倒不少,可有一番大成就的卻寥寥無幾。”露露說著嘿嘿地笑了。

“是啊。”安鄃接著說,“人家三毛初中還沒畢業就成為了一個著名的作家,還有韓寒高二輟學,不也成了作家了嗎?比爾蓋茨大學還沒念完,不照樣也是世界首富。正所謂天才不用教,教出來的都是蠢才。”

兩個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像警察逮犯人一樣,將我的兩隻胳膊向後一擰,一人一隻,匆匆地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