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詩仙本是同道人
“怎麽樣?沒事吧?”
見陳心隱脫困,在場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陳心隱麵如金紙,嘴唇灰白,毫無血色,一雙腿如同篩糠一般抖個不停,就連一個簡單的起身動作都無法完成,他隻感覺天旋地轉,頭暈眼花,“哇”的一聲,就將早晨所食的三個雞蛋的殘渣一股腦兒全都吐了出來。
不是告訴過他一天不能吃那麽多雞蛋的嗎?玄慧不悅想到。
看到發生這種意外,侍劍“刺溜”一聲,就急匆匆地去找掌教真人玄真匯報情況。
玄慧號過他的脈象之後,取出金針,將他的期門、太溪、足三裏、合穀、內關、中衝與築賓等諸身要穴盡數封住,並往他的丹田處緩緩踱進了一股元氣……
經過如此一番救治,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呼吸降了下來,麵色也變得紅潤許多。
“小子,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從劍上掉下來?”
玄真老道接到侍劍的報信,立即放下手頭據說裏程碑式的工作,一道劍光駕起,飛一般地趕了過來。
從天上掉下來?咦!這場景怎麽如此熟悉?
三年之前……
“他沒事,就是有點受到驚嚇,渾身上下、身體內外卻是一點傷也沒有,令人想不通。”
玄慧收起金針,向玄真解釋著。
“小子你坦白說,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多早以前就已經和你說過,修行界的一條不成文規定,喝酒不禦劍,禦劍不喝酒!你這完全就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玄真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訓起了陳心隱。
明石心頭一顫,敏銳地感覺到有兩道寒光從背後將自己鎖定,此時若是他竟敢動上一動……
“我沒喝酒,而且也從未聽你說過什麽‘喝酒不禦劍,禦劍不喝酒’之類的話,你自己不就經常在禦劍之時喝酒嗎?”
若是別人來教訓他,陳心隱還能夠虛心接受,可是玄真老頭兒竟然也敢來對他大呼小叫,那他如何能忍?脖子一梗,就和他頂了起來。
“我是誰?你是誰?我幾年的禦齡?你幾年的禦齡?小子你安敢來和我比?當真是班門弄斧,不識好歹……別說喝酒,就是睡覺,於我而言,也未嚐不可。”
玄真老道極盡嘲諷之能事,連珠炮一般的質問鋪天蓋地丟了過去。
“哼,也不知道是誰被打落塵埃數十載!”
陳心隱冷笑一聲,微嘲說道,難道他會怕和老頭子鬥嘴嗎?
“好了,都閉嘴,你們兩個是否要去尋個地兒先行打上一場再來說話?都多少年歲的人,還和個小孩子一般徒爭意氣,果然不長進……”
玄慧忍無可忍,作佛門獅子吼,一下子就震懾全場,鴉雀無聲。
陳心隱多少歲了?有人想到,但是沒人敢問。
……
“師弟呀,那你是怎麽掉下來的?”
許久,見場中氣氛僵硬,明石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刷!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陳心隱的臉上。
“呃……其實,其實是,我害怕,嗬。”
陳心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感覺,他的話越說越是小聲。
“害怕?莫不是在天上碰到了……天外生物?”
明音試探著問道。
他平日裏喜歡搗鼓一些奇異的東西,對於前人筆記中一些詭異的記載頗有收集研究,他就曾經看到一位佛門前輩的記載,關於他的天外奇遇,當然,由於年代久遠,真真假假早已湮滅在了曆史之中,並無從分辨此事確偽。
“哈?天外生物?不知,我隻是因為飛得太高才……害怕!”
既然已經說了,那他索性拋開所有羞怯,一股腦地將自己禦劍在天時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
……
“你這是畏高之症,極難治療,隻是並非太過於嚴重,平時也並不甚明顯,隻有當你獨自一人,飛到高空之上時,才會出現今日這種狀況。”
玄慧思量片刻,終於下了斷言,隻是在她而言,到現在仍是處於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之中。
畏高!明石不信,這世上怎麽會有人怕高呢?身為男人如何能夠畏高?他還記得他自己第一次嚐試著禦劍之時,雖然是手忙腳亂,心中卻完全無絲毫的畏懼之意,有的隻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雀躍心情。
“有的,畏高之症在我們這些修道之人中極為少見,但在山外的普通人之中,卻是十分普遍。你們有聽過有一個字喚太白的大詩人嗎?”
玄慧精擅藥石,自然對於世人的一些疑難雜症頗有心得。
“師叔,我知道太白此人。”
陳心隱說道,他想起了初遇山鬼之時,她所吟誦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嗯,他也是畏高之人。”
“何以見得?”
玄廣訝然,莫非玄慧認識這位名動神州的大詩人太白?
“我自然是有根據的,不急,且聽我慢慢道來,太白曾寫過一首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不知可有人曾聽聞過?”
“是了,從此詩中可以看出,他在百尺之上就已經被駭得不敢出聲,豈不正符合畏高之症?”
“唔,此言有理……”
眾人點著頭,紛紛附和。
……
陳心隱畏高,這是個極嚴重的問題,畏高之人,如何再學禦劍?
“左右無事,我去把師叔的劍給撿回來吧。”
侍劍主動請纓道。
“侍劍師兄多謝了,此事還是師弟親自去辦,才能安心。”
陳心隱有些失落,他期盼了許久的飛天之夢無情破碎,然而現實卻是如此殘酷,並不會理會其他。
這大概就是道祖所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的真意吧,太上忘情,無所謂憐憫,生者自生,隕者自隕,天道如常,不可強求。
明石想要陪著他一同前往,被他委婉拒絕了,他想一個人,靜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