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玉琴無名且歸趙

“哈哈,世有神曲,而良琴難得,陳家小哥想必也在為此而苦惱吧?”

從琴曲中回過神來之後,姑射老翁突然問道。

“唉,老丈果然懂我,想我自從練成此番琴曲,每彈一回,必毀一琴,如今前前後後已去數十張,得虧門內師叔們仗義疏財,不要小子的銀錢,否則我想必早已背負不少外債。”

陳心隱亦是對此十分苦惱,他深知如此並非長久之計,可是又別無他法。

要知道,他玄慧師叔所製之琴,別看他平日裏毀之不倦,一拿數十張。若是拿到人間,哪一張不是有價無市的絕世名琴級別的存在?如此毀琴,也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這般底氣。

“嗬,果然不出老漢我的所料,我說陳家小哥,你難道就沒考慮過一個問題,就是創出三才大聖遺音的周是當年如何彈琴的嗎?”

姑射老翁問道,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想必周前輩的身家比小子豐厚,當得起這樣的消耗?”

陳心隱思忖半晌,小心地嚐試猜測著。

“哈哈,陳家小哥你的想法倒是頗為有趣,可惜卻是想得岔了。周之其人,哪裏會有多少身家?銀錢皆無,天地他有!他能夠隨時隨地彈琴,全在於他有一張毀不掉的琴而已。”

老翁揭穿了謎底。

“啊!毀不掉的琴?”

“那是自然,他在離開人間之前,已經將他的那張琴托付給了老漢,本來老漢不識樂譜,並不知他的用意所在。如今在此地遇到了你,卻才恍然大悟……老漢果真是癡頑一個了。”

姑射老翁拍拍腦袋,自嘲說道。

“那麽,這到底是一把什麽樣的琴呢?”

陳心隱一聽說有如此神奇的一張琴,真是好奇壞了。

“嗬,方才出走匆忙,琴卻是未曾攜帶,陳家小哥你不如且在此稍等片刻,待老漢回家取來,老漢腳程頗快,不消多少功夫的。”

姑射老翁說完,也不待陳心隱說話,念動神咒,平地召出一朵潔白雲朵,這白雲托起他的身子。他騰雲而起,白光一閃,流雲出岫,他的人就已經遠在視線所及之外了。

這雲真快啊!陳心隱心中暗讚。

不過輕飄飄的好似一朵棉花糖,也不知道牢靠不牢靠,可別把老丈給摔傷了,到時候這湯藥費我可恐怕也是難辭其咎的。

陳心隱待在原地,與蹲在地上還未曾離開的眾禽獸大眼瞪著小眼,無聊之下就開始自得其樂地胡思亂想起來。

約莫過了有一頓飯的功夫,一朵白雲悠悠回轉,緊急停在了陳心隱身前。

這姑射老翁一落地,話還來不及說上一句,就將背在身後的黑色包裹快速解下,也不理陳心隱的驚詫,抱過來就粗暴地將這黑色包裹往他懷裏塞去,最後告了一聲罪,道一聲後會有期,手忙腳亂地再次騰起雲來,倏地遠去了……

這次去得比前次快多了。

陳心隱被老翁的這番舉動搞得真是莫名其妙,前前後後這老翁簡直就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若不是懷裏還抱著一個黑色包裹,他簡直就要開始懷疑起自己剛才是不是太過於勞累以至於產生幻覺了。

這是怎麽回事?

陳心隱始終不得頭緒。

老翁離去之時的話語還縈繞在陳心隱的耳邊:

“日後若是有人來向你索要此琴,你可得好生應付,還有萬萬不可將老漢供出,老漢這廂告辭了。”

誰會來向我討要此琴?難道這位老丈卻有仇敵?擔心會來牽連於我?

如果真是仇敵,那我說不得可要著實上心,從中翰旋一二,若是能夠化幹戈為玉帛,豈非一件美事?

心中疑惑,陳心隱的手腳卻是不停,三下五除二就解開了綁縛得緊緊的琴。

隨著黑布的解開,陳心隱的心跳越來越快,情緒也是越來越激動。

他迫切地期待著可以早一些目睹這張所謂毀不掉的琴是長得什麽模樣。

“啊!”

黑布完全打開,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什麽琴,正是一塊黑乎乎的平板,上麵還雕著幾朵潔白的梅花瓣兒。

莫不是老丈忙裏出錯,拿錯東西了?

還不等他麵露失望之色,他一下恍然,猛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自言自語道:

“嗬嗬,瞧我這急性子,這不正像是一口裝琴的木頭盒子嗎?”

正是那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陳心隱想通了其中關鍵之後,又急急忙忙地找到琴盒的機關所在,打開了盒蓋子。

“果然如此!”

琴果真在盒中,他小心翼翼地捧出這張期待已久的琴,翻轉著,目光停在琴上,看個不停。

這張琴並非普通的木琴,琴身通體由白玉斫成,在他剛看到這種材質時,差點傻眼,他雖不會斫琴,卻也多少耳聞過一二。

斫琴通常會用桐木或杉木,因為這兩種木料質地鬆透,共鳴效果好,所以是琴材首選。玄慧師叔所斫之琴多采用桐木,也有使用杉木的。

當然,修道之人斫琴,與塵世中的琴人略有不同,都會在最後使用煉器之法將所斫之琴給煉成一件法器。

這就是玄慧所斫之琴真正的珍貴之處。

而使用玉製琴身,美則美矣,未盡善也。

如此多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啞琴,因為玉的材質會對琴的共鳴和音色產生極大的影響,甚至就連是否能夠彈奏,也存在著極大的疑問。

隻不過出於對姑射老翁的信任,陳心隱才不至於說完全喪失信心。

除了材質之外,這張琴在其他結構上倒也不再顛覆陳心隱的認知。

此琴共有五弦,弦看不出材質,觸摸上去,隻感覺十分冰涼堅韌,而其他的比如嶽山,龍池,鳳沼等部分皆與一般琴別無二致。

將琴翻過身來,底部赫然刻著二字:

“無名!”

“無名?”

陳心隱心中再次疑惑,他今兒一次性遇到了太多神奇的事情,若不是他生性跳脫,還真難以保持如今這樣的鎮定從容。

這個無名究竟何指?

是此琴沒有名字,還是此琴本名就叫無名?

“是了,必定是這張琴的名字就叫‘無名’。”

她想起了在南華真經上看過的章句: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如此說來,琴應當是名‘無名’,必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