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市場門口
這馬車夫晃著頭發半白的腦袋，都要美出鼻涕泡來了。
一張臉全是笑容，臉上的皺褶都綻放開來，張著嘴一個勁地點頭。
“好好，你說電機在哪裏？小同誌快上車，咱們快點過去吧。”
此刻，他比張俊峰還著急，生怕晚一點這雇主再後悔，那一斤豬肉和糖果就要不翼而飛了。
馬車夫說著熱情地伸出右手，張俊峰拉住借勢坐上了馬車，就聽得“啪”的一聲，鞭子發出脆響，老馬加速小跑了起來。
“噠噠噠……噠噠噠……”
本身距離就不算遠，再加上老馬跑起來了，很快就來到了采購員的對麵。
“禦……”
馬車夫拉住韁繩，習慣性回頭看了看，見馬路上沒有汽車駛過來，一拉左側的韁繩，讓馬車穿過馬路，停在了五台電機的跟前。
“哎呀，好兄弟，你們可來了，真是太好了。”
采購員眼睛放光，顧不得上去擦頭上的汗水，滿臉笑容迎上前來，這下可幫了他的大忙了。
采購員的頭發被汗水粘在頭皮上，頭頂尤為稀少，讓人不得不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是個地中海。
三個人很快將五台電機裝上平板馬車，再捆牢。
張俊峰看了一眼捆好的電機，然後笑著朝向采購員。
“老哥，家裏小孩還等我回去吃飯呢，我就不跟你去單位了，你先給我一塊錢，等電機送到你單位，你再給馬車夫一塊錢就行了。”
“好的好的。”
采購員連連點頭，笑著掏出一塊錢，塞到張俊峰手裏，再次雙手握緊，鄭重地抖了抖，無比感激道：
“我叫多萬閑，在發電廠采購科工作，有空的話，一定要來做客，我請你吃飯，千萬別忘了。”
多萬閑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揮揮手，坐上馬車。
馬車夫急不可待一揚鞭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老馬精神一抖，向著發電廠快速奔去。
望著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張俊峰嘴角上翹，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低頭看了看手心裏的一元錢紙幣，上麵是兩個少數民族的頭像。
好漂亮的一塊錢啊！
這是他掙到的第一筆錢，雖然是杯水車薪，但至少雞是有了，下一步就是讓雞下蛋，一塊變成十塊。
十塊錢叫大團結。
張俊峰想著如何讓雞生蛋的問題，低著頭就這樣向前走著。
忽然聽到前麵一聲喧鬧聲，一抬頭，發現已經快到了市場。
這裏賣蔬菜水果，和雞魚肉蛋等一些副食產品，每個種類隻有一個攤位，都是國營的。
在距離還有二十米遠的市場門口，一根黑色電線杆子下麵，圍著一群人，密密麻麻，好像在看著一件很有趣的東西。
喧鬧聲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張俊峰快步走上前去，站在人群外圍，拍了拍一個高個圍觀者的肩膀。
“同誌，你們在看什麽呢？”
這名圍觀者回頭瞥了張俊峰一眼，隨口說了句：“擺殘局的。”
然後轉身又向圈裏看去，不再理會張俊峰。
象棋殘局？不就是擺攤賭棋的嗎？
張俊峰早年見過這樣的棋攤。
遊戲規則就是，攤主擺上象棋殘局，讓圍觀者來破局，圍觀者輸了給攤主一份錢，圍觀者贏了，攤主給圍觀者兩份錢。
攤主就是用輸一贏二的比例，來吸引圍觀者參與破局，殘局有很多種，想要破局的話，每個殘局卻隻有唯一的方法。
那就是，必須牢記破局的套路。
圍觀者必須完全按照破局套路走，走錯一步棋，就會滿盤皆輸。
當然，攤主早已將每個殘局的套路背的滾瓜爛熟，基本都是勝券在握。
張俊峰眼睛一亮，雞生蛋的商機來了，心中歡喜，嘴角扯上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見人多擠不上去，眼珠稍微一轉，便想出一個讓眾人讓路的方法，於是站在圈外大聲喊道：
“同誌，多少錢玩一把呀？”
“兩毛一把。”
攤主聞聽又來新顧客了，不覺喜上眉梢，扯著脖子喊了一句，接著掃視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圍觀者，當即皺眉嚷道：
“看熱鬧的往邊上靠一靠，讓下棋的到前麵來。”
眾人讓開一條道，看著張俊峰輕鬆走到棋攤前麵。
此時，正有一個腦袋很大的人與攤主對局，張俊峰細細地觀察起來。
看了三局，都是攤主很輕鬆就贏了，根本不需要思考，顯然是已經背熟了套路。
大腦袋每次都是壓的十倍，每局輸了就是兩塊錢，聽一旁有人小聲嘀咕，他已經輸了十二局。
再加上現在的三局，輸的就有三十塊錢了，三十塊錢，可是他一個月的工資啊！
此刻，大腦袋不停地擦著臉上的汗水，手絹都濕透了，卻依然無法阻止大汗淋漓，似乎是腦袋太大，擦不過來。
最後，目光呆滯了好一陣子，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顫抖著從兜裏掏出最後的五塊錢，夢想著要孤注一擲返回血本。
怎奈和前麵那十幾局一樣，依然沒有逃脫慘敗的命運。
最後，大腦袋一扔棋子，猶如鬥敗的公雞，灰頭土臉地走了。
一邊向外走，還罵罵咧咧小聲嘟囔著：
“真他娘的邪門了，老子在廠裏下棋從來沒輸過，今天怎麽就發揮不出來了呢？”
攤主才不關心走掉的輸家，他隻想讓新來的快點入局，看著站在一旁的張俊峰，嘴一咧，露出招牌的笑容。
“這位朋友，感興趣玩兩局嗎？兩毛錢一次，贏了可得四毛，怎麽樣？”
剛剛那兩局，張俊峰已經看透了攤主的套路，並且將套路的每一步都已經牢記於心。
此刻聽到攤主的慫恿，並不急於出手，他要等著攤主心急火燎的時候，再出手。
那樣的話，攤主會因為焦躁而出現混亂。
“再等等，我再看看。”
張俊峰一副很老實的樣子，憨憨地說道。
攤主一搭眼，就看出來這是個窮嗖嗖的家夥。
頭發有些蓬亂，雙眼布滿血絲，白襯衣領子很黃，髒兮兮的長褲上還有幾個窟窿，腳上穿一雙舊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