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狂風暴雨
想當初，他倆的父母都是彩色印刷總廠的退休職工，才有幸接班進入，又費了很大的勁才擠進商標分廠的。
張高遠的目光，落在兒媳沈如冰的身上，這個女人的衣服近乎被撕爛，滿身汙垢，且傷痕累累，正以淚洗麵。
再看一歲的孫女甜甜，聽到爺爺的一聲怒吼，正望向這邊，張著小嘴已哭成淚人一般。
母子倆抱在一起，同病相憐，依然未能從剛才的噩夢中擺脫出來。
目睹眼前淒慘的畫麵，無需有人解釋，一切都明了了，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作為父母的張高遠和宋弈秋，自然是比誰都清楚。
女人心軟，宋弈秋的心當即碎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趕緊掏出手絹擦拭。
張高遠這個剛毅之人，緊蹙的眉頭下，眼圈也是紅紅的，他一步一步向母女倆走去，三個女鄰居閃到一旁。
一歲的甜甜，在淚眼朦朧中，一下就認出了爺爺，她的哭聲更大了，似乎在傾訴著她娘倆剛才所遭遇的噩夢。
張高遠站在沈如冰的麵前，內心如刀割一般的難受，兩個咬合肌繃得緊緊的，愧疚地低下了頭，哽咽道：
“孩子，我們，對不起你娘倆呀。”
公公的一句話，承載著老人內心的悲憤、慚愧和自責。
是他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兒子，才導致兒媳婦和孫女遭受如此殘忍的虐待。
片刻之後，宋弈秋也走了上來，當她從兒媳懷中抱過孫女的那一刻，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抱著甜甜嗚咽起來。
黃豆大的淚水，順著她光滑白嫩的俏臉，一串串地向下流淌。
“哇……哇……”
甜甜看到奶奶哭了，有些害怕起來，因為她長這麽大，從來沒看到過奶奶流過淚。
一邊哭著，還一邊伸出一隻小手，替奶奶抹去淚水。
多好的孩子啊。
宋弈秋緊緊地摟住甜甜，淚水嘩嘩地流在孩子的肩頭上，這一刻，她在傷心的背後更是羞愧難當。
自己那成年的兒子張俊峰，居然都不如他一歲的孩子懂事，叫她情何以堪，想想自己教子有多失敗，這是多大的悲哀呀！
張高遠猛地抬起頭來，把一旁的三個女鄰居嚇了一跳，屏住呼吸，齊刷刷地盯著他。
這個商標分廠的一把手，他要幹什麽？
隻見張高遠的臉上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通紅的眼睛向外噴著怒火。
邁開大步，“蹭蹭蹭”向大屋走去。
路過高大全的時候，張高遠站住了，盯著他看了能有三秒鍾，然後一扭頭，帶著風聲走到張俊峰麵前。
“爸，你可來了。”
見到救星來了，張俊峰興奮地湊上前來，剛才的膽怯早已不見了。
抬手狠狠地指著高大全，語氣異常亢奮：
“爸，就是這個高大全，他明知道我是您的兒子還敢打我，一點都沒把您放在眼裏，您明天就把他開除，還有……”
“啪……”
一聲脆響，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張俊峰還在說話的臉上。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從小到大，我都一直舍不得打你，才慣成你今天這副德行，今天，我就要好好的教訓你一頓，叫你長點記性。”
說完，張高遠就掄起巴掌，劈頭蓋臉地朝張俊峰的頭上碾壓下去。
張俊峰舉起雙手護著頭，一邊躲閃著，一邊驚愕地喊道：
“爸，你怎麽也打我啊？我可是您的兒子啊！”
他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嬌生慣養的父親，今天怎麽會突然翻臉，對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媽……媽……我爸打我，你快來救我……”
對父親已經不抱什麽希望，張俊峰又轉向母親發出了求救，媽媽對他可是百般寵溺的呀。
廚房裏，正抱著孫女甜甜傷心的宋弈秋，在聽到兒子的哀嚎求救後，瞬間睜開了雙眼。
稍微一頓，目光閃過一道怨恨，迅速將甜甜交給沈如冰，大踏步向大屋奔去。
廚房裏的人，齊刷刷的看向這個威風凜凜的廠長夫人，心裏都清楚，宋弈秋這是護子心切呀。
高大全目送著宋弈秋，帶著風聲，經麵前走到父子倆那裏，一把推開再次舉起巴掌的張高遠。
他甚至相信，下一步，夫妻倆就會爆發出因為護犢子的激烈爭吵。
父親的巴掌雨突然停下，同時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停在麵前，張俊峰知道是媽媽來救自己了。
慢慢地睜開眼睛，鬆開抱著腦袋的雙手，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剛要向母親訴苦。
可沒想到。
“啪……”
母親宋弈秋的一個大巴掌猛扇下來，一張俏臉上全是憤怒，哭著吼道：
“張俊峰，你這個畜生，看你把我的兒媳折磨成什麽樣子了？看你把我的孫女嚇成什麽樣子了？你還有沒有點人性啊！啊？”
宋弈秋一邊哭著，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右手，劈頭蓋臉地巴掌再次向張俊峰壓了下來。
她不停地打著，打得很重，白嫩的手掌已經紅腫起來，但她依然不想停下來。
畫麵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這段記憶，到這裏也就停止了。
震驚，實在是震驚。
他想到了原來的張俊峰可恨，但沒想到可恨到這種程度。
他想到了沈如冰娘倆承受的折磨，但沒想到淒慘到令人心碎。
他恨自己，他恨之前的那個混蛋張俊峰，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當時他控製這個軀殼，會毫不猶豫地一頭撞死。
張俊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流淌下來。
他雙拳緊握，指節因為缺血已變成了白色，電線在他手裏被虐得變了形狀。
幾分鍾後，張俊峰深深的吸上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吐出，這才控製住了自己情緒，讓內心平靜下來。
如果說，之前的張俊峰，還在沈如冰母女和前世妻子之間搖擺的話，那麽從這一刻開始，他的心已經偏到母女倆這邊。
母女倆剛剛從恐懼中解脫出來，懷揣美好的夢想，自己卻要觸電身亡返回前世，讓她倆一覺醒來就掉入冰冷的深淵。
不但夢碎，還要麵對屋裏橫躺著的冰涼屍體，讓母女倆承受如此的打擊，自己怎麽能這般殘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