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白樓裏上人間
皇宮裏麵的規矩很多,李休出了幕林園便直奔著宮外走去,他來過宮內不止一次,但那終究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距今很多年。
皇宮內的很多地方都記不清楚。
即便是長安城對他來說也是熟悉且陌生著,隻是知道長安城內分兩縣,以朱雀大街為界,東方是萬年縣,西麵則是長安縣。
除此之外李休記得的地方並不多。
記憶最深刻的卻不是王府,而是太白樓。
太白樓有三絕。
魚腩燒一絕,紅燒刀一絕,上人間一絕。
上人間是青樓場所,或者說是極為頂尖的青樓,這裏出入的盡皆都是高官,望族,混跡在此地的人無非有兩點。
錢,或者權。
上人間距離太白樓不算遠,隻隔著一條街,但如果從天上俯瞰長安城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太白樓與上人間是背對背挨著的。
看似在兩條不相幹的街道,實則卻可以很輕易地相互奔走。
長安城很大,從皇宮到太白樓李休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徐盈秀自然不必多說,讓人驚奇的是楊不定自始至終也沒有說半個不字。
“三位客官,不知要吃些什麽?”
進入樓內走上三樓隨意的尋了一處位子坐下,片刻功夫便有一位小二哥披著白巾拿著一頁紙走了過來。
“三份魚腩燒,兩壺紅燒刀,一杯清酒,一盤藍龍蝦。”
李休伸手在那一頁紙上隨意的劃了幾下,白紙泛著白光,將他的話記了下來。
“得嘞,公子且稍等片刻。”
小二哥接過白紙,詫異的看了一眼李休,然後應了一聲走下樓去。
太白樓的服務人群都很名貴,因此這些年來來往何人小二哥記得清清楚楚,眼前這公子雖然生的好看,卻眼生的很。
要知道他拿的那一頁紙可是很有考究的。
如果不是老客人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可是這青衫少年用起來竟然毫無阻塞,從這點就可以判斷出這是常客。
“很高興,你做了明智的抉擇。”
酒菜未到,李休倒了一杯茶推給了楊不定,笑道。
“明智與否,眼下還看不清楚。”
楊不定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模樣淡然,額前一縷黑發無風自動,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之前被齊秦逼迫流汗的狼狽模樣。
“那便日後再看,也不遲。”
李休道。
“你欠我一個人情。”
楊不定看著李休的臉,開口說道。
“我從不欠任何人人情。”
“我幫你殺了楊妃。”
楊不定強調道。
“你是在救你自己。”
李休也看著他,認真道。
徐盈秀不耐煩的拍了一下桌子,楊不定沉默了下來。
……
陳留王府從前很熱鬧,每一日都有不同的人前來拜訪,自從李休歸京之後,那些搖擺的牆頭草摸不清風向,所以王府門口冷清了許多天。
直到今日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因為太尉齊秦來了。
二夫人齊柳是他的女兒,父親看望女兒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自然沒有人會提出疑問。
李杏兒在書院修行,估計年底之前不會回來,李安之掌管長安城防,執掌周邊百裏安危。
每一日都在外任職,很少回來。
如今的王府的當家人就隻剩下了二夫人齊柳。
“父親。”
王府書房之內,齊秦坐在椅子上低頭翻著麵前的書籍,聽到齊柳的呼喚方才緩緩合上書本,抬頭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
“柳兒。”
“父親在看什麽?”
齊柳端著一杯茶放在了太尉的身前,輕聲問道。
“沒什麽,對於李休你怎麽看?”
齊秦將手中書籍放到一角,笑著問了一句。
齊柳用眼睛瞥了一眼,發現是最近流傳很廣的棋局,據傳說陳知墨與李休在書院門前的對弈。
她知道自己的並沒有看上去的平靜,一個能在棋道上勝過陳知墨,敢在幕林園殺楊妃的人。
容不得他們輕視。
而最關鍵的還是陛下的態度。
雖說陛下這些年處於不管事的態度,但沒人敢真正忽視,楊妃的身份很高,死的卻太過平靜。
沒有掀起絲毫波瀾。
這很沒道理。
但所有人心中都懂,沒有道理便是陛下的道理。
“李休是個聰明人,他的城府很深,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齊柳想了想,給了一個比較中肯的評價。
“但他也是個喜歡冒險的人。”
齊秦伸手拍了拍棋譜,道。
的確,無論是與陳知墨對弈,還是用諸天冊引天門破三劫,還是皇宮內殺楊妃。
看似穩重的背後其實充斥著驚險。
因為沒人敢說穩勝陳知墨,沒人敢說可破天門。
沒人敢說陛下不會插手幕林園內。
李休一直在賭,隻是他贏了。
“很多人喜歡冒險,就像殺手總喜歡躲在暗中。”
齊秦忍不住再次將那本書打開,看著那場棋局,目光中滿是驚歎。
“但既然是冒險,總會有失敗的時候,就像殺手總有一日會站在陽光下一樣。”
“而代價,便是死亡。”
齊秦的聲音蒼老中帶著虛弱,像是臥病在床命不久矣,但是聽上去卻給人一種渲染的信心。
“父親要做什麽?”
齊柳在他身邊坐了下去,疑惑問道。
太尉沒有看他,而是透過窗戶看向了皇宮裏。
“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現在最重要的是陛下要做什麽。”
齊秦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自從李來之死後,陛下就變了。
不再光明磊落,不在雄心依舊,沒有人猜得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也許無論什麽人坐在那張椅子上都會改變吧!
“父親為何要看著楊妃去死?”
齊柳猶豫了許久,終於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沒人希望李來之死,當初很多人都是抱著阻攔李來之的打算,就因為楊妃與那人的愚蠢,造成了大唐邊軍的衰弱。”
談到這個問題,齊秦沉默了很久,方才開口解釋。
齊柳的麵色一白,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摸不清她的父親在想什麽。
齊秦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柳兒,你做事為何就不能多動動腦子?李休攜大勢歸京,勢不可擋,這幾日便是為父也要暫避鋒芒,你竟還與他正麵交鋒。”
這說的自然是那場家宴裏發生的事情。
齊柳開口想要解釋什麽。
卻見到齊秦擺了擺手,繼續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你要記住一件事要麽不做,一旦做了就要做絕,做狠。”
“而且要不著痕跡,像之前那樣的蠢事一次便夠了,以後不要有了。”
這件蠢事指的自然是放刺客刺殺李休一事。
老太尉的聲音有些虛弱,他站了起來,用手錘了錘後腰,拿著那張棋譜走了出去。
齊柳送至門口,然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