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各顯神通徑自跑

一時間但見鐵鍋、瓷碗、鋤頭、爛鞋、泥巴以及石塊四下飛舞,盡數往言思道身上招呼過來言思道雙手抱頭逃竄,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青膀鹹鴨蛋,這幫刁民……”謝貽香耳力極好,混亂中仍聽得清清楚楚,脫口說道:“原來你也是蘇州人……”

言思道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說道:“什麽叫我也是蘇州人?你爹謝封軒是濠州人,天下皆知,少來和我攀親戚。”謝貽香怒道:“誰要和你攀親戚,我爹雖是濠州人,我卻是在蘇州長大,所以算得上是半個蘇州人。”

當此危急之時,言思道卻哪有心情和她爭辯?叫道:“管你濠州還是蘇州,才沒工夫和你囉嗦。我這便先走一步,後會有期。”話音落處,他突然伸手撕去公差外衣,就地一滾,和著滿身泥土順勢擠進了人群之中。

他這一舉動不僅大出謝貽香的意料之外,那四周難民陡然失去了攻擊目標,也是呆立當場,依次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茫然地互相張望起來。然而放眼望去,四周每個人都是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落魄流民,哪還有那個俊俏公差的蹤影?

言思道居然就這般憑空消失了,謝貽香張大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聽見有人怒喊道:“先抓住這個女的!”

謝貽香叫苦不迭,心知這些難民本就怨氣難平,此刻被太元觀蠱惑,不分青紅皂白地動起手來,哪是三言兩語可以阻止的?眼見十幾沾著黑泥手已向她身上抓來,她連忙按住腰間的亂離,卻始終不忍拔出來。要知道眼前這些人都是流離失所的窮苦老板姓,自己如何能動手傷人?

眼看謝貽香就要被這些難民一湧而上,猛聽數聲吆喝,十來匹駿馬齊鳴,一支馬隊竟在難民堆中硬生生衝出條道路來。馬隊當中一人六十來歲年紀,稀稀疏疏的須發大半已是白色,正是刑捕房的總捕頭莊浩明。

正如那無霰子所言,莊浩明果真帶了刑捕房的捕快來前來此處。謝貽香喜出望外,隻見當先一名捕快伸手一抖,便將自己手中的長鞭送到謝貽香麵前。

謝貽香急忙伸手接住,借力騰空而起,落到那捕快的馬上。那捕快見謝貽香上馬,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將馬讓給她,嘴裏大聲說道:“情況凶險,這些難民已經失控了,三小姐快跟大人離開,屬下在此……”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身旁突然間撲上十幾個難民,一股腦地將這捕快撲倒地上,發瘋似地上前撕咬,頃刻便沒了聲音。這一幕嚇得謝貽香目瞪口呆,正待出手相救,猛然腰間一緊,又是一條長鞭纏來,將她從馬背上拉得飛了起來,卻是莊浩明出手了。

莊浩明長鞭一揚,將謝貽香遠遠拋離出人群,高聲叫道:“侄女先走一步,這裏由叔叔來壓後。”

謝貽香身在半空,見莊浩明帶來的一眾捕快也不忍對這些難民出手,頃刻之間又有幾人被拉扯下馬來,按倒地上便是一陣毒打,她心中一痛,高聲說道:“速速稟報朝廷,這太元觀要造反了!”

她這話剛一出口,就聽見無霰子運功喝道:“大家可曾聽到,皇帝不但要斷我的糧食,還汙蔑我們要謀反,這便要派兵前來剿滅我們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大家拿起武器,搶先攻進山下的京城,就再也不必擔心餓肚子了!”

他這句“再也不必擔心餓肚子了”,對這些難民來說可謂十分**,難民們頓時便有幾人頭腦發熱,也不細想便帶頭喝道:“反就反了,我們這便殺進金陵,砍死狗皇帝。”接著便有人提起鐮刀柴刀等利器,往落馬的眾捕快身上砸去。

想不到這無霰子竟然如此奸猾,居然借題發揮,用自己這句話激起了更大的波瀾。眼見一幹捕快盡數被困,無端受罪,謝貽香心中大急,眼淚潸然落下。忽然間她靈光一閃,高聲叫道:“世叔,眾位同僚,蜻蜓點水!快!”

所謂的“蜻蜓點水”,乃是輕功的入門套路,便是立上幾根木樁,在上麵跳來跳去,用以訓練膽量和判斷。眼前這般情形,眾捕快又不願傷人,如果不能像言思道一般混入難民堆中,那就隻有施展輕功,踏著難民的頭肩衝出來。

然而深處險地,又有幾人能靜心思考?謝貽香也是脫離危險之後方才想起,急忙出聲提醒。話音落處,人群中的莊浩明大喝一聲,格開一條扁擔,躲過一把鐮刀,頓時衝天而起,踩著腳下的難民一路飛奔而出。

有幾個捕快也依樣畫胡,施展出“蜻蜓點水”的輕功來,然而莊浩明這次匆忙趕來,也沒料到會有如此變故,帶的這十名捕快都是平庸角色,功力和他差了老一大截。那蜻蜓點水雖是粗淺功夫,但此刻腳下這些“木樁”高低不一,虛虛實實,有些難民一腳踏上,便立刻癱倒在地。隻聽周圍怒聲四起,叫罵不絕,一陣騷亂後,居然隻有莊浩明一人逃了出來。

莊浩明一出重圍,也顧不得其他沒衝出來的捕快,一把拉起驚喜交加的謝貽香,氣喘籲籲地喝道:“這太元觀果然要造反了,先別理會其它人,我們速回京城通報!”兩人當即施展輕功,往紫金山下疾奔而去。隻聽身後呼聲震天,那數千難民在太元觀眾道士的帶領下,一直跟著他們衝下山來。

此時已近深夜,離京城還有十多裏路程,莊浩明已是滿頭大汗,似乎就要支持不住了。謝貽香也是心急如焚,隻顧回城通報,卻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便是京城裏根本沒有兵。

本朝雖然開國不久,皇帝卻因疑心極重,很早就把兵權收回,分給了自己的一眾位皇子,並且將兵馬遠調出京城,分屯於各地關隘。朝中原本那一幹領兵打仗的武將,包括自己的父親在內,通通都是虛有其表,毫無實權可言。

仔細算來,現今整個京城裏便隻有五千禁軍,而這僅有的五千禁軍,卻是由禁軍統領韓鋒所調配。那晚韓鋒和希夷真人一道現身於五侯家,此刻想來,自然早已和太元觀同流合汙了。倘若韓鋒今夜將城中的禁軍調離,讓這數千難民一湧而入,那後果就真是不堪設想了。

想到這一點,謝貽香不禁大罵自己沒用,為什麽直到此刻才想到?忽聽身後腳步聲近,卻是無霰子和無絳子二人展開輕功,率先追了上來,奔跑騰挪之間,已是近在咫尺之地。

謝貽香暗道:“叔叔年老體弱,多年不曾與人爭鬥,隻能算是半個人。我適才與那無絳子交手,也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又多了個無霰子。若是被他們追上交手,那是敗多勝少了。”

正盤算間,身旁的莊浩明忽然仰天長嘯一聲,說道:“叔叔這些年來養尊處優,一把老骨頭早已嬌貴,不知道還有沒有當年‘浩氣長存,明鏡千裏’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