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刨解案情怒火燒

言思道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謝貽香呆立當場,甚至比剛才她聽到太元觀要謀反的消息還要來得震驚。

這一路上從進到太元觀中開始,一直都是言思道自己在唱獨角戲,用言語引導著整個局勢的發展,倒叫她把撕臉魔一案拋至於腦後了。此刻想來,言思道隨他來此的目的,不正是為了緝拿撕臉魔?

莫非眼前這仙風道骨的希夷真人,便是那凶殘之極的撕臉魔?謝貽香緩緩搖頭,這希夷真人雖不是什麽善類,卻也好歹是一派之主,怎麽會是那窮凶極惡的撕臉魔?

隻見希夷真人依然眼觀鼻、鼻觀心,頭頂那道白氣卻是越來越濃,彌漫成一團霧氣,顯是到了療傷的關鍵時刻,不能有絲毫的分心,自然也無法開口說話。殿內的無霞子和無絳子也看出當前的形勢,急忙踏上幾步,雙雙護在希夷真人身前,怕言思道和謝貽香借機行凶。

言思道對那兩人不屑一顧,對謝貽香說道:“容我向三小姐解釋,這所謂的‘借陽之術’,本是源自於西域的歡喜一道,所以中原鮮有傳聞。此術的要旨便是將自己修煉的一縷真氣,注入到他人丹田中以作誘餌之用。原本普通人在毫不知情之下,平日裏就算吸收了天地之靈氣,也隨著一口濁氣排出,除非是練武之人,才能將這天地之靈氣積攢到丹田,化為自己的內力。這借陽之術便巧妙在將自己的真氣注入普通人丹田中後,就成了一股吸力,其人一旦吸收了天地間的靈氣,便會與這縷注入丹田的真氣相互糾纏,融為一體,停留在那人體內,繼而凝結成有質之物。這便是所謂的內丹了。”

說著,他人已緩緩退到謝貽香身邊,繼續解釋道:“由於這養成的內丹是以施術者的那縷真氣為源頭,因此施術者隻需以自身真氣誘導那人丹田,便可和身上的內丹產生共鳴,使其脫離那人的丹田,從口中吐出,這便是撕臉魔伸手入別人嘴裏的動機所在。”

謝貽香雖是第一次聽說這借陽之術,但聽他說得句句在理,由不得自己不信,不禁顫聲問道:“借陽之術……你是說撕臉魔殺人的目的,便是為了那什麽內丹?”

言思道點了點頭,沉聲道:“用此方法煉成的內丹,雖是養成於他人體內,卻是以施術者自己的真氣為根源,服食之後絕無排斥,功力立增。雖然此法雖然對施術者百無一害,但那內丹卻是極難煉成,不但對受術者先天體質的要求極高,還與受術者後天的際遇有關,因此很少有人願意花心思去施展此法。”

“然而這老道士功力極深,門下又有成千上萬的信徒,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他隻需在畫符治病時,暗中對那些信徒注入一縷真氣,施下此術,待到數年甚至十多年後,再進行篩選,找出有望養成內丹的受術者,繼而從他們體內取走內丹。”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臉上居然露出一片悲憤之色,沉聲說道:“由於那內丹難以煉成,大多數時候隻能空手而歸,所以這老道士惱羞成怒之下,探入口中取內丹的那隻手便順勢發力,將受術者的臉震裂,成了名動一時的撕臉魔。”

這就是撕臉魔一案的始末?謝貽香回想起徐大人說過,緬榕曾服食過希夷真人的符水,隻怕就是在那時候,她便被施下了這等邪術,所以才導致了近日的殺身之禍。這想法一出,謝貽香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相信了言思道的說法。

隻聽言思道又說道:“三小姐可還記得,那些死者的致命傷是被封住華蓋、巨闕、氣海三大要穴,阻礙了氣血流動,導致其緩緩死亡,那便是這希夷真人為了在此期間內取出死者身上的內丹。至於他那詭異的封穴手法,恐怕那也是西域歡喜道的功夫,所以未曾在中原武林中顯露過。此外你曾說過,撕臉魔的內勁是先柔後剛,卻不正是道家那‘聚如清風,放如奔雷’的要訣?何況放眼當今天下,若非是眼前這百年老妖親自出手,那撕臉魔又怎會來去無蹤,不留下一絲痕跡?”

聽到言思道這一大番理據,謝貽香心中逐漸開朗,仿佛疑雲盡消。回想起寧萃說過,當年在父親和畢無宗的聯手之下,這老道身受重傷,甚至損害到了經脈,如今卻恢複了功力,甚至比以前還要精進,原來是用了這般惡毒的借陽之術。

然而她心中還是有些疑問,不禁問道:“那……莫非他選中的這三十七人,也就是被他殺死的三十七人中,一顆內丹都沒找到?”按言思道所說,希夷真人是沒找到內丹,這才將被害者的臉撕裂開來的,那要是被他找到了又如何?

言思道又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謝三小姐,虧你也是習武之人。若是你丹田中的真氣被人抽空,一絲不剩,那你會怎麽樣?”

謝貽香微微一怔,說道:“丹田中的真氣……那怎麽可能,即便不是習武之人,丹田中或多或少也會積存一些真氣,怎麽可能是空的……”她心念一動,隨即補充道:“若是丹田中的真氣真被抽空,隻怕那個人也要形神俱滅了。”

言思道點了點頭,歎道:“形神俱滅,不錯。那受術者體內煉成的內丹,便是他丹田內所有真氣凝聚成的有質之物,一旦被撕臉魔取走,立刻便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若是想知道他竊取了多少顆內丹,恐怕隻能去查一查最近有多少個太元觀的信徒無端失蹤。”

謝貽香緩緩搖了搖頭,原來死者都是太元觀的信徒,而被這希夷真人以“取內丹”為名所殺害。看來寧萃偷偷抄寫出的那份名單,隻是提醒了自己死者乃是太元觀的信徒,倒不是皇帝派人所殺害了。

想通了這一連串的事,謝貽香不僅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心中再無疑問。想不到世間居然會有如此詭異可怕之事,她此刻的臉色已是說不出的難看,怒火焚燒中緩緩踏上兩步,對席地而坐的希夷真人說道:“既然真相大白,勞煩道長跟我回刑捕房。”

她話一出口,心中卻忽然莫名地一跳,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回想起城西那禿頂老者的話,似乎就在自己耳邊回**起來,反複念道:“捕獸於淵,求魚於天。功負力捐,無罪不冤。”

然而此刻的謝貽香也顧不得許多,眼見希夷真人依然閉目不答,他身旁的大弟子無霞子已沉著一張臉,大聲喝道:“你這巡街公差,當真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即便如你所言,也是無憑無據,就算是皇帝老兒親自前來,也休想將我師父帶走問罪。”

謝貽香聽到這話,忍不住冷笑起來,淡淡地道:“自古以來,我刑捕房但凡緝凶歸案,幾時要過什麽憑據?那撕臉魔先後犯案三十七次,你師父若是能證明自己每次都不在現場,那倒還有得查。倘若這三十七次案發時,他有一次交待不清自己的去向,那便等著升堂定罪,開刀問斬。”

無霞子還沒答話,一旁的無絳子猛然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去你媽的刑捕房,老子先一劍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