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外道邪魔競比高
要知道在這京城之中,除非是皇帝本人親臨,九龍玦便已是最高的象征。
此刻眼見言思道拿出九龍玦來,謝貽香急忙在懷裏摸索,卻摸了個空。她頓時明白,定是剛才兩人共乘一騎的時候,言思道以在暗中將她的九龍玦偷了過去。然而轉念一想,言思道的話語中,居然把巡街衙門和刑捕房、都尉府、大將軍府相提並論,一時又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
那無霞子雖不知道巡街衙門是個什麽東西,但刑捕房、都尉府、大將軍府這三個名頭卻是如雷貫耳,他驚異之下,情不自禁地退開兩步,伸手按住了腰間的寶劍。霎時間,隻聽衣袂聲響,又有兩名老道士自門外衝進三清殿中,與那無霞子年紀相仿,都是滿頭白發,顯然也是被言思道那番話震驚,忍不住現身進殿。
眼見這三名老道一前二後,成丁字形站立,將自己和謝貽香圍在當中,言思倒也道神色不變,兀自笑道:“怎麽,想要動手?要知道都尉府的人早已潛入此處多時,刑捕房的莊浩明也隨後便到,再加上在城中統領全局的大將軍謝封軒,憑你們幾個老道士,能有幾分勝算?”
無霞子臉色大微,抬眼望向剛進門來的兩名老道中臉色黝黑的一人,沉聲道:“無霰師弟,你去外麵看看。”原來那黑臉老道便是希夷真人坐下的三弟子,道號無霰子。他平素最是機靈,此刻聽到大師兄的吩咐,連忙退出殿去。
謝貽香見事情鬧大,急忙附在言思道耳邊,低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言思道隻是笑而不答,另一個名白無須的老道見謝貽香說話,卻將她認了出她,冷冷說道:“原來是謝家三小姐。既然三小姐代父前來,貧道怎敢怠慢?久聞‘紛亂別離,競月貽香’的大名,貧道無絳子,今日便以‘玄牝之劍’,來領教刀王的絕學。”
謝貽香暗叫不妙,這無絳子排行第四,在希夷真人眾弟子中武功最高,脾氣也是最怪。當年先競月在紫金山監察皇陵修建,她便曾和這老道士有過爭端,結下了梁子。此刻聽他向自己邀戰,分明竟是信了這言思道的胡言亂語。當此緊要關頭,自己連發生了什麽事都還沒弄清楚,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挑戰?
當下謝貽香正要開口解釋,卻聽一個平和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緩緩說道:“休得無禮,你且退下。”謝貽香識得這個聲音,心中微微一凜:“希夷真人終於現身了。”
那無絳子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地退後兩步,希夷真人隨之便從門外緩緩踏入殿中,依然是那身雪白的道袍。他的目光在謝貽香身上一掃而過,隨即便牢牢地鎖住了言思道。
雖然眼前這俊俏公差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特異之處,卻仿佛給自己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希夷真人意隨心動,神通立刻發動,浸入這三清殿中的每一處角落,然而感應之下,卻絲毫感應不出這公差身上的真氣。
若是連希夷真人這般修為,都無法感應出對方身上的真氣深淺,那便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這人身上毫無內力,要麽就是這人的修為遠高於自己。然而看這公差不過二三十歲年紀,怎麽可能高過自己近百年的修為?希夷真人隱隱感到一陣不安,難道這天下間還有自己看不通透之人?
當下希夷真人壓住自己心中的異樣,強定心神,脫口喝道:“何方妖魔,膽敢侵犯三清神殿?”
言思道轉過身來,與門外進來的希夷真人相對而立,臉上已露出少有的嚴肅之色,語氣卻毫不示弱,爭鋒相對道:“三清早已被妖魔玷汙,我特來降妖除魔。”
希夷真人心中一震,沉聲喝道:“一派胡言!堂堂道家聖地,此刻除你之外,又何來的妖魔?你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說到最後那句“你究竟是何許人也”時,也不覺他聲音提高,謝貽香卻陡然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得冰涼了。驚慌中她連忙退開兩步,再看旁邊的無霞子和無絳子,那兩名老道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默默地退開丈許距離,一前一後封鎖了三清殿的正門和後門,將出路封得嚴嚴實實。
當中的言思道依然不為所動,伸手指了指大殿神龕上的三清雕像,說道:“老君一氣化三清,匯成上清、玉清、太清。與之相比,我亦有一氣,一化仲尼,一化佛陀,一化老聃。你既拜神,為何不來拜我?”
聽到如此狂妄之語,希夷真人怒由心生,大喝道:“無知蠢物,膽敢冒犯上仙,貧道今日便要你血濺當場。”話音一落,謝貽香便覺眼前一黑,腰間亂離無故長鳴,“唰”的一聲自行出鞘,竄進她手中。
謝貽香叫苦不迭,心知這亂離是師父刀王的遺物,素有靈性,此刻無故長鳴出鞘,可見眼前的形勢已是凶險萬分。大殿前後的無霞子和無絳子此刻也是神色凝重,竟雙雙盤膝坐下,臉上如臨大敵一般。要知道似希夷真人這般修為,已可謂驚世駭俗,近乎天人了。他甚至不必出招,一言一行甚至一個眼神,渾身的修為便可化為神通,擊破對手的身心。
言思道的身子也是一晃,似乎有些抵擋不住希夷真人那神通的壓力,然而他強行站定,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這巡街公差在自己的神威之下,居然還如此強硬?希夷真人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越發沉重,忍不住喝問道:“你笑什麽?”
希夷真人這一開口,四周壓力似乎略微有些緩解,言思道連忙大笑道:“就算是我冒犯三清上仙,卻又關你什麽事?你又有什麽資格要我血濺當場?”不等希夷真人答話,他的話語已如連珠火炮,劈頭蓋臉地向希夷真人說道:“昔日前朝失德,天師道守倡義旗,聯合了上清、靈寶、淨明三道,合並成為正一道,一邊與趨炎附勢的全真道抗衡,一邊反抗官府,相助義軍,那是何等的英雄?而你身為天師道眾,上不思為民請命,下不思護教衛道,甚至違背道家清心無為的宗旨,狼心狗肺,奴顏婢膝,一心要討得那異族的歡心,享受榮華富貴。試問你既做出此等令人唾棄之舉,當真可謂是為老不尊,恬不知恥……”
想不到言思道竟敢當麵辱罵希夷真人,謝貽香嚇得渾身冰冷,這人若不是瘋了,那便是一心前來求死。想那希夷真人上百歲的修為,道法可通天地日月,恐怕隻要動一動小指頭就能製兩人於死地,言思道這般激怒於他,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謝貽香驚惶中,言思道話語不停,繼續說道:“……若隻是如此,那倒也罷了。但如今我朝平四海,清宇內,天下太平無事,百姓安居樂業,你卻依然心懷叵測,暗藏禍心,無端搞出些是非來。似你這般無恥之徒,妄自為人,苟活至今已是不易,又有何麵目立於天師一道,以道教中人自稱?”
言思道這番長篇大論雖是罵得毒辣,卻是有理有據,甚有邏輯,氣得那希夷真人七竅生煙,一身雪白的道袍如同吃飽風的船帆一般鼓脹起來,顯然已將功力催到了極點。
謝貽香看得明白,待到希夷真人這一盛怒出手,隻怕這三清殿內頃刻之間便會萬物俱焚,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