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玄機深埋藏地窖

謝貽香強自壓下怒火,冷哼了一聲,忽覺眼前一暗,日光已被四方筆直的梧桐遮擋了大半,隻有少部分射透了樹幹上的枯枝,斑斕點點地映照在一道黑色的鐵門上,那便是刑捕房中停放屍體的地窖了。

如今正是午間用餐之際,地窖附近更是冷清,隻有兩名捕快坐在門前的地上談天。眼見謝三小姐帶來個虯髯捕快,兩人急忙站起身來請安。謝貽香三言兩語打發掉那兩名守衛,帶言思道進了地窖。等她反鎖上門,心中那塊大石才落地,稍微鬆了口氣。

但見黑暗中迸出一豆火苗,一個火折子出現在言思道手中,依次將地窖四方的油燈點燃。謝貽香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這個言思道,眼見他這般捕快裝扮,和那日在天牢中所見的“高百川”大不相同,不但身形外貌差異極大,就連舉止神態也有天壤之別,簡直判若兩人。若不是聽他親口承認,謝貽香到此刻還不敢確信此人就是那天見過的“高百川”,看來莊浩明說他“精於易容之術”,果然不假。

那言思道點燃地窖中的油燈後,便轉過頭來,正好迎上謝貽香的目光,謝貽香急忙轉開目光,說道:“我刑捕房裏根本就沒你這號人,適才要是被人盤查出來,單憑冒充捕快這條罪行,便容不得你狡辯,當場就可以將你誅殺。”

言思道笑道:“我這叫做‘狐假虎威’,托謝三小姐的洪福,就像那天你送我出天牢一般,跟在你身後,有有誰敢來多事,無故前來盤查謝大將軍的千金?”說著,他誇張地歎了口氣,又說道:“這一路上行來,知道我身份的便隻有你而已,可你卻又舍不得殺我……”

謝貽香怕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來,急忙打斷他的話:“你這叫‘狗仗人勢’,試問刑捕房戒備深嚴,就算是在職官吏也要經過盤查,登記之後方可入內,你是怎麽鑽進來的?”

言思道聽出她話裏的譏諷,倒也不以為意,笑道:“我倒是真想鑽進來,那可省事得多了,隻恨這刑捕房四周連狗洞都找不到一個,不得已之下,我隻好勉為其難翻牆進來。這不,還掛破了我的衣服。話說你這刑捕房雖是銅牆鐵壁,卻也顧及不到後院那一幹捕快的住所吧?要是連這些地方都密不透風,那些做飯洗衣倒夜香的打雜人等又該如何是好?”

謝貽香思索半響,頓時恍然大悟,言思道從後院偷入刑捕房,必定是沿路以‘尋訪謝三小姐’為理由,堂而皇之地一路尋問到自己的住所。旁人見他是來尋訪自己的,就算起疑,也因為謝封軒的緣故,不敢詳加盤查。果然是‘狐假虎威’之舉。然而轉念一想,那天牢重地都被他逃出來了,區區的刑捕房自然也攔他不住。

隻聽言思道又自言自語般地說道:“說來倒也奇怪,堂堂謝家三小姐,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去享受,偏偏要在刑捕房那間破屋裏受罪,莫非你有什麽怪癖?”

謝貽香忍無可忍,“唰”的一聲,腰間亂離已離鞘而出。言思道見她拔刀,吐了吐舌頭,忽然收起笑容,正色問道:“這地窖裏的上百具屍體,全部都是被撕臉魔殺的?”

謝貽香聽他突然提及正題,心中的怒火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隻得用刀一指,冷冷說道:“撕臉魔至今為止,先後殘殺了三十七條人命,由於各種原因,此處隻剩這六具屍體。”

言思道“哦”了一聲,將謝貽香所指幾具屍體的掩屍白布盡數拉開,低頭查看起來。謝貽香見他一臉輕鬆的神色,心中有氣,忍不住譏諷道:“這六具屍體都經過我刑捕房的驗屍名家‘抽絲撥繭’薛之殤的詳加檢查,我也先後檢驗過三遍。你如果有什麽看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問我,我卻不一定回答你。”

言思道微微點頭,隨口問道:“那我問你,凶手是用什麽方法將他們的臉撕裂開來的?”

謝貽香冷笑一聲,說道:“死者臉上有左右兩道裂口,從嘴角一直延伸到兩邊的太陽穴,撕裂處肉如帛裂,錯落有致。然而卻並非如傳言中所說,是被凶手‘撕’開的,而是發力震裂出的傷口。根據薛老師的推測,凶手可能是用手抵住被害人嘴角,再催動內力將他們的臉崩裂開來。”

說到這裏,謝貽香微一猶豫:“若是如此,那麽凶手所使用的應該是一種寸勁發力的內力,屬陰柔一派,然而這股勁力發出之後勢如奔馬,又呈現出剛陽霸氣。我們聯係上凶手那奇特的封穴手法,所以推測其武功應當不是中原一脈。”說著,謝貽香的語氣更加猶豫,補充道:“但我以為凶手也可能是用一種特殊的器物將他們的臉撕開……”

言思道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道:“什麽器物?虧你想得出來,當然是手。”謝貽香沉吟道:“確實,我想來想去,倒也沒有哪種兵刃能造成這樣的傷痕……”

言思道站起身來,望向謝貽香,陰陽怪氣地說道:“我且來問你,既然你說凶手是用手拉住被害者的嘴角,那請問三小姐,凶手用的是手的哪個部位?”謝貽香不解地說道:“那還用問,自然是手指。”

言思道指著就近的一具屍體,繼續問道:“那麽勞駕你解釋一下,這具屍體臉上的兩道傷口,為何會是一粗一細?”謝貽香皺起眉頭,說道:“這一點刑捕房早已發現,然而這又能說明什麽?”

言思道冷笑道:“一具屍體當然說明不了什麽,可這裏的六具屍體都是同樣的狀況,右邊臉上的傷口裂痕,要比左臉的傷口略大,對於這一點,你還不明白麽?”

謝貽香似乎抓到了些什麽,低頭沉思,試探著說道:“傷口粗細不一,那是因為人的五根手指粗細有別,發力造成的傷口自然就會產生差異。這些屍體都是這般情況,那說明凶手的手法是一樣的……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言思道歎了口氣,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說道:“那我問你,一隻手的五根手指,粗細是怎樣的?”謝貽香道:“五根手指的粗細區別不大……拇指最粗,尾指最細,其餘的食、中、無名三指幾乎一樣……”

言思道卻甚是焦急,不等她說完,已伸出右手蓋在一具屍體的臉上,不耐煩地喝道:“你看是不是這樣?”

謝貽香連忙望去,但見言思道的右掌蓋住一具屍體的麵部,拇指正好放在屍體臉上右邊傷口的起始處;尾指微曲,放在左邊傷口起始處,而這兩處傷口的起始處,也正是原本兩端嘴角的所在。她豁然開朗:被害者臉上傷口的粗細差異,多半便是因為凶手用的是拇指和尾指的緣故。若是如此,那必然是同一支手上的拇指和尾指才合乎情理,正是言思道此刻的動作。

謝貽香驚喜之下,不禁脫口說道:“不錯,正是如此,凶手用右手的拇指和尾指,撐住被害者兩端的嘴角,再催動內力將臉震裂,所以死者兩邊臉頰上的傷口粗細不一……”

卻聽言思道長長地歎了口氣,苦笑道:“莫非刑捕房教導出來的捕快,都是你般水準?我並不是叫你看我的拇指和尾指。”

他嘴裏說著,拇指和尾指不動,食、中、無名三根手指在屍體臉上輕輕敲打起來,說道:“凶手用拇指和尾指撐開嘴角的同時,另外三個手指在幹嘛?挖被害者的眼睛?捏被害者的鼻子?”

謝貽香不明白他的意思,搖頭不解,隻見言思道右手微動,將中間三根手指頭徑直伸入死者口中,問道:“你明白了麽?”

謝貽香心中一震,驚道:“凶手把手伸進了他們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