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平衡（上）
“好了，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小院後，衛易指了指小院的側房。衛易的這座小院，一共三間屋子。原本是一間衛易自己居住，一間用來做飯，還有一間用來放置雜物。不過隨周濟周良這兩個學徒的到來，衛易就把那間雜物室收拾了一下，供他們居住。
收一個學徒，可不隻是單單需要教授一些東西那麽簡單。像周濟周良這種學徒，按照先前簽訂的協議，他們倆五年之內，都要留在蒼靈城，跟著衛易學習，工作。但同時連帶著，這五年之內，兩個學徒所有的生活所需，甚至以及修行開銷，都是由衛易來承擔的。
當然，這兩個學徒跟著衛易做事，衛易也不用給他們薪水。
“是，師傅。”
兩個少年朝衛易恭敬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回了房間。
眼看著他們回房，衛易揉了揉太陽穴，忽然覺得有點頭疼。
這兩個小子，做起事來確實是有板有眼。尤其是對自己，更是極為尊敬。衛易雖然說過好幾次，隻需要叫一聲大哥就行，可兩人還是執拗的非得叫一聲師傅。
如果隻是這樣，衛易倒也隻會笑笑，覺得這兩個少年性子耿直而已。真正讓他頭疼的，是兩個少年的學習速度。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們兩個就已經基本上，把煉製寶芝丸的那十二種靈草的處理手段，都學了個通透。從前天開始，他們兩個就已經可以獨立完成所有的靈草處理工作了。
對於衛易來說，這其實是個好事，因為這兩個少年手腳麻利，做事也讓他放心，完全可以將靈草處理工作交給他們。這使得衛易這兩天煉製寶芝丸的速度，足足提升了一倍不止。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占了這麽大便宜，衛易卻覺得開心不起來。
因為將這些靈草處理的細節教給二人之後，衛易覺得好像就沒什麽可教的了。他自己在煉丹方麵，本身就隻能算一個初學者。能把寶芝丸煉製的如此純熟，也全都是素的原因。可除了寶芝丸之外，對於其他煉丹方麵的東西，他根本就是完全兩眼一抹黑。
最後衛易實在沒了法子，便讓兩人每天處理一定的靈草之後，就去店裏幫忙經營店鋪。這倒是無形之中又幫了謝弦歌一把，讓少女可以多抽出些時間，來修行和製符了。
“你這個師傅當得，實在是不怎麽樣啊？”
麵對素的調侃，衛易這會兒也沒有半點辯駁的興致，隻得說道：“這其實也是個好事，以他們兩個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減輕我很多壓力，這樣我也能抽出更多的時間來，用來專心修行了。”
“不過，我就是很好奇。”衛易突然說道：“他們兩個能夠接觸的這麽快，我倒是不奇怪。聽他們的意思，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接觸了很多靈植方麵的事情，所以現在學起來快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他們以前沒有培養自己的煉丹士呢？單憑這兩個孩子的天分，學習煉丹，應該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吧？”
“這又是你想的太簡單啦。”
素感慨道：“打理一個家族、一處生意，乃至一個門派，絕不是你想的那麽容易的。別的不說，那周家莊就算再窮，難道還能比你更窮？一個幾百人的宗族，隨便湊些靈錢，想要培養一個低級煉丹士，還是很容易的。但你想沒想過，培養出來之後，會如何？學會了本事的族人，會自然的認為，自己的本事都是靠自己得來的，能願意繼續留在族內？最後還不是為他人做嫁衣了。說到底，一個宗族，一個村子，想要不斷發展，首先需要作為村子核心的修者，本身實力就夠強。除此之外，內部的平衡一樣需要把握。”
“這些事情，要細說起來，可就複雜了，還是單純的賺靈錢這種事，更容易些。”
衛易仰天無語。
也許，在素的眼裏，賺靈錢的確不是什麽難事。可對於他來說，這卻是需要拚盡全力，都未必能做好的事情。
“小子，以你現在的修行速度，最多再有二十多天，應該就能突破到煉氣期五重天。等你這些修為突破之後，老娘教你個新玩意兒，應該能讓你賺靈錢的本事，提升一大截。”
一聽到賺靈錢幾個字，衛易眼睛瞬間一亮。
“前輩，什麽新玩意兒？”
“等你修為突破了再說吧！”
……
蒼靈城，內城，城主府。
作為整個蒼靈府最核心的大離官方機構，城主府位於蒼靈城內城最核心的地帶。蒼靈城有內城外城之分，外城是普通修者生活修行的地方，這些年發展擴建亦是極為迅速。但蒼靈城的內城，卻是一直保持著方圓二十裏的大小。一道高大的城牆，將內城和外麵的普通修者分割開來。
對於很多普通修者來說，內城，是很神秘的。
而實際上，內城存在的意義，也和外城截然不同。內城當中，沒有什麽各類商家，或是修行道場，有的隻是一處又一處大離官方的機構。而城主府，則是這些機構的核心。
按大離吏製，自八千多年前劃界立府之後，原十八修煉界當中，大離朝廷直接管轄其中十個修煉界，每一界內又劃分為諸府。一府之內，設府主一名。以府主為核心，設城主府。城主府下轄城衛軍、通政司、刑法司等諸多下轄部門。這些部門加在一起，共同組成了大離朝廷在一府之內的官方衙門。
隔著高大的內城城牆，普通修者很難一窺內城容貌，更難以望見那座占地數百畝的城主府，究竟是一個什麽光景。
所以，坊間傳聞當中，城主府永遠是極盡奢華，奢華到超過大家能夠想象的極限。但實際上，真正少數進過城主府的人都知道，城主府非但並不奢華，反倒顯得極為樸素。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那就是城主府內的靈氣密度，要遠高於外界了。
此刻，城主府內的某間茶室，正有三個男人圍繞著一尊小火爐坐著，火爐上，一團透明泉水蜷縮成一個水團。片刻後，水團沸騰。
三個男人當中，坐在中間位置的男人，穿著一身寬鬆深藍色袍子，雍容閑雅，神態慵懶，就像一位剛剛睡醒的靈術院夫子。實際上，男人也確實是蒼靈城裏某家小靈術院的夫子。隻不過對於學員們來說，這個夫子多少有點不務正業，平時經常曠課。
而另外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銀色鎧甲，身材高大，長須及胸，坐在那裏如同一座鐵塔。而另一個男人，則氣態淩厲，如同一座單獨聳立的孤峰。肩上落著一隻巴掌大的可愛小鳥，通體雪白，唯有尾部間斷，有一抹微不可查的藍色。
眼見著水團沸騰，身穿袍子的慵懶男人，用指頭一點，沸水落入三人麵前的杯中。沸水入杯，立即使得杯底的茶葉舒展開來。
“試試，上好的原嶺銀針，咱們這可很難弄到。這點還是當年我在鹹安城的時候，在一次拍賣會上拍到的。一共三斤六兩，可是讓我狠狠心疼了一把。現在想想，竟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會兒我還沒來蒼靈府履職呢。”慵懶男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之後，露出無比愜意的神情來。
“都試試，這已經是我最後一點珍藏了。下次你們再來，可就沒這口福嘍。”
身穿鎧甲的男人，朝儒雅男人微微躬身致意，然後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這個動作看的慵懶男人都不由顫抖了一下。
另外那個氣勢淩厲的男人，舉起茶杯之後，卻並沒有直接飲下，而是捧在手心裏看了一會兒。
“早就聽說這原嶺銀針的大名，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聽說這玄階的原嶺銀針，需要製茶大師出手，采集每年清明之前，最嫩的那一批靈茶樹葉，在羽靈石上鋪攤均勻之後，放在原陵山頂暴曬七七四十九天。中間製茶大師還不能離開，必須每隔一個時辰，便用自身靈力催動一次羽靈石。等到這四十九天之後，靈茶樹葉內的水分早已被徹底蒸幹，曲卷如同一根銀針一般，所以才有此名。聽說這東西每年才有三四千斤的產量，今天能在府主大人這裏飲到此物，的確算是趙某的口福了。”
說完，男人輕輕酌了一口，讚歎道：“好茶！”
“看來趙宗主，也是一位愛茶之人啊？”那位被稱作府主大人的男人，聽到這話之後，眼睛頓時一亮。“趙先生以後有機會不妨多來城主府坐坐，我這裏雖然這原嶺銀針沒了，可其他好茶，還是有一些的。”
“那以後，可就要多多叨擾大人了。”
身穿長袍的男人，正是那位按照大離官職，整個蒼靈府內頭一份的蒼靈府府主。不過這位府主大人，平素極少在尋常修者麵前以府主的身份露麵，倒是在蒼靈城的某家靈術院裏兼任一個夫子。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算多，但也不少，大家隻能歸咎於這是這位大人的某種惡趣味了。
而能夠讓這位大人，以城主身份坐在這裏，安安靜靜陪著喝茶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此刻茶室當中，另外坐著的兩人。身穿鎧甲，外號被稱作韓胡子的男人，正是如今蒼靈府城衛軍的大統領，全權統轄城衛軍十二個常規戰部。
而另一人，則是蒼靈府三大宗門之一，麥芒宗的宗主，趙新誠。
這兩個尋常修者眼裏，完全觸摸不到的大人物，皆是周天境的頂級高手。而就在短短兩個多月以前，這兩人還曾經在淪陷區的某片區域裏，進行過一場生死大戰。
但眼下，兩人卻又坐在茶室當中，安安靜靜的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