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審案(下)

蔣大為被皇上和崔丞相兩道壓迫感極強的目光盯著,腦中一片空白,冷汗一顆顆滴下,糊進眼中酸澀難受。

不止蔣大為一幹人等心焦慌張,劉賀也忐忑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還不快說?”趙信又一拍驚堂木,冷聲催促。

那驚堂木仿佛猛地拍在了他心裏,驚嚇得他渾身一抖。

“罪、罪臣……”

蔣大為罪臣罪臣地哆嗦了半響,連個屁都憋不出來。

趙信眯眼:“不說,朕便當你昨晚交代的供詞都是真的了?”

蔣大為又是一抖,下意識地連連搖頭,可搖了一半又慌張無措地點頭,根本無從判斷他是認同還是不認同。

抖了片刻,他突然砰砰磕頭,痛哭流涕地道:

“陛下,罪臣一時財迷心竅,才貪汙了銀兩……

罪臣自知罪該萬死!萬望皇上賜罪臣一死……”

蔣大為磕得極其用力,好似那不是自己的頭一樣猛往地上砸,沒幾下腦門就砸出了血。

其他官員見狀,也紛紛哭嚎請罪,一個個都砰砰磕頭,卻無一人提及劉賀之事。

崔岑臉色緩和了幾分,站起身朝趙信拱了拱手。

“陛下,這些人已都知罪,對貪汙受賄之事供認不諱。

而且他們的供狀臣等也都看了,不管他們所說劉賀之事是真是假,

但斷案不僅僅憑這些人供詞,亦要講人證、物證、書證、勘驗等證據。

證據是審判案情的核心內容,隻有在認定事實的基礎上,才能確定罪與非罪。

而今劉大人之事,明顯證據不足。按照大秦律法,也不能為其定罪。”

劉賀聽到崔岑這番話,七上八下的心才稍安定了下來。

他以頭搶地,悲聲道:“丞相大人,下官真是冤枉的!還望陛下和丞相明察啊!”

劉寒心頭苦澀,想到家裏的妻子以及年僅五歲的女兒,悲涼地閉了閉眼。

他自己認下所有罪責,劉賀無事,還能救他妻女性命。

他聲音嘶啞地道:“陛下……草民先前腦子糊塗,說了謊……

販賣私鹽以及買賣官爵,都是草民瞞著三弟以他名義暗自進行的……這一切都與三弟無關,他毫不知情……”

劉義山猛地看向自己父親:“爹!你都在胡說什麽?明明……”

“閉嘴!”

劉寒厲聲打斷他的話,通紅充血的眼眸死死瞪著自己的兒子。

“你平日裏為非作歹,壞你叔叔名聲,咱們家已欠他良多,如今出了事怎能還要誣陷他?”

劉義山愣愣地看著劉寒,忽地說不出話來。

隻覺得他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很多歲,背脊都佝僂了起來。

崔岑道:“陛下,劉寒已承認了他故意誣陷劉大人,那麽他原先的證詞便也不成立了。

看來的確是劉寒父子狐假虎威,利用劉大人身份地位之便為自己牟私利。

即使真要治劉大人之罪,他最多也是對本家兄長失察。

臣相信通過這次教訓,劉大人必將改過自新,嚴格管束族中之人,

謹防他們再重蹈劉寒父子之覆轍。”

劉賀也連忙道:“此事是微臣失察!往後,微臣必將謹記此次教訓,往後對劉家子弟嚴加管束!”

趙信心中窩火,輕飄飄一句嚴加管束就算?!

“劉賀即使在貪汙一案上證據不足,無法確定其是否參與其中,

但他先前不僅故意包庇劉義山殺人罪名,還助紂為虐,

夥同京都校尉劉牧誣陷馬由韁和梁西平入獄,此事證據確鑿。”

趙信冷冷盯著麵色僵硬微白的劉賀一眼,內心冷笑。

即使治不了你貪汙腐敗之罪,朕也要治你個陷害忠良之罪!

這件事情證據確鑿,他倒要看崔岑還有何話說!

劉賀慌忙叩首:“陛下,臣知錯!當初是義山侄兒來央求臣,

他說自己被人誣陷了,臣當時不知情況,而且臣關心則亂,未經查明就誤會了梁大人他們……

臣知錯了,臣甘願領罰,望陛下治罪!”

劉義山憋著一股火氣,現在怎麽看自己這個叔叔怎麽虛偽。

他險些又忍不住罵回去,但被劉寒死死拉住了手,眼神警示他閉嘴。

劉義山不知想到了什麽,終是沒有開口。

崔岑眉頭緊皺,拱手欠身道:

“陛下,劉大人怕也是念在親情之上,才一時犯了糊塗,做錯了事。

索性還未釀成大錯,馬由韁和梁西平既然是清白的,便讓他們官複原職,

陛下再賜些財物以示安撫,至於劉大人,看在他初犯而且認錯積極的份上,還請網開一麵。”

神他媽初犯!劉賀包庇了劉義山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趙信忍不住在心中怒罵。

但是他也知道,今天這場爭鋒到此已是極限。

崔岑這老匹夫鐵了心要保劉賀。

若是他做得再過分一些,崔岑必定要反撲,最後結果反倒於己不利。

趙信冷聲道:“身為朝廷命官,劉賀不僅失職且濫用職權。

既然崔丞相為其求情,朕看在崔相的麵上,對劉賀從輕發落。

判其打三十大板,閉門思過三個月,罰俸一年!

至於京都校尉劉牧,剝奪其官職!”

劉賀緊繃的心總算鬆了下來,受點皮肉之苦總比丟了命強。

劉牧也是劉氏宗族裏的子弟,但現在他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就顧不上他了。

他忙叩謝君恩:“多謝陛下!”

趙信又道:“至於劉寒父子,數罪並罰,判其滿門抄斬,沒收全部財產!

其餘涉嫌貪汙的官員,嚴懲不貸,全部斬首!

收回所有封號榮譽,其家眷貶入奴籍,三代以內不得入朝為官!

將這些犯人押回大牢,三日後統一行刑!”

判決一宣布完畢,堂下不少人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尤其是劉寒,臉色慘白一片,猛地咳出了一口鮮血。

崔岑緊皺著眉,但終究也沒再說一個字。

經此一事,崔岑感覺到了小皇帝越發脫離他的掌控。

他陰鬱地垂下眼眸,心中暗暗計量著,需要加快選秀的進程,盡快將眼線安插進皇宮才行。

要是讓小皇帝如此發展下去,說不定哪天自己真掌控不住他了。

這一堂公審,便如此落下了帷幕。

劉賀被打了三十大板,險些沒了半條命。

當晚,劉寒之妻求到了劉賀府上,哀求救其孤兒寡母一命。

然而,連門都沒得進,便被惡仆棍棒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