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眾臣覲見
寧濁一直到走出宮門,腦子裏還是暈乎乎的,不過他慢慢的也回過味來了。
畢竟皇帝雖然沒有給他詳細說明,但是卻也沒有隱瞞他,欺騙他。
心中不由苦笑,“陛下,這是要讓老夫成為這天下學派的大敵啊!”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渾渾噩噩一輩子,到了這把年紀了,卻莫名奇妙的被推倒了這樣一個位置。
他幾乎可以想象自己這樣一個沒有背景,沒有來曆,甚至連師承也說不清楚的人。
能夠有下場的資格,也全靠陛下這樣一再給他造勢。
否則他要是直接跑去講學,那麽連一個聽的人都沒有。
現在勢倒是造的差不多了,回頭下場也必然會有關注。
但是一旦天下學派都發現他是敵人的時候,那麽對他來說必然也會是一場巨大的暴風雨。
不過他心中在戰栗的同時,卻也禁不住有些莫名興奮。
甚至連那戰栗本身也說不好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激動。
因為接下來的暴風雨固然可怕,但是要是抗住了這波暴風雨,那麽……他也必然會青史留名,甚至可能會成為一派祖師。
作為一個真正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還有比這更激動的嗎?
反正老夫也活這一把年紀了,與其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活到老死,不如轟轟烈烈的拚一把。
大丈夫生不能食五鼎,必當五鼎烹。
為青史留名而死,有何懼哉!
想到此處,寧濁不由得挺直了腰背,整個人仿佛在一瞬間有了一股脫胎換骨之感。
走在他身側引路的曹雄忽有所感,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覺這位老先生好像一瞬就變得昂揚高大了,再不見絲毫之前的畏縮之感。
心下不由詫異,卻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眼看已到司馬門,曹雄停住腳,拱手道:“寧先生請慢行,咱家就不遠送了。”
寧濁看了他一眼,隨即淡然一笑道:“辛苦曹督主遠送,請轉告陛下,臣一定不負厚望。”
曹雄一怔,隨即微微笑道:“咱家一定轉到。”
寧濁點點頭,不再多言,隨即邁步昂然而去。
卻讓曹雄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恰好這時,劉穆之等人打馬從遠處而來,來到司馬門前,翻身下馬。
恰好看見曹雄再次,急忙問道:“曹督主,陛下現在何處,請轉告陛下,臣等求見!”
曹雄聞言這才回過神來,一看是劉穆之等人,不由笑道:“原來是劉公和諸位。”
隨即笑道:“諸公不用稟報了,陛下已有交代,若是諸公來,便請往勤政殿。”
眾人聞言一怔,隨即都鬆了一口氣,點點頭,略微拱手道:“如此,有勞曹督主引路!”
“豈敢。”
曹雄說著一擺手中的拂塵,對眾人道:“諸公請隨咱家來!”
說罷再次當先引路。
不過這一次走的是回程。
一路引著眾人便往勤政殿北書房而行。
身後劉穆之等人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的腳步,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寇準仁隨即問道:“曹督主,方才出宮的便是那位寧先生嗎?”
曹雄嗬嗬一笑,“寇公不是看見了嗎,何故多此一問呢?”
“嗬嗬……”
寇準仁也嗬嗬一笑,再次道:“隻是不知這位寧先生是何來曆,居然能得陛下如此禮重。”
曹雄嘿嘿一笑,“咱家隻是一個奴才,閹人,這些東西咱家就不知道了。
咱家隻知道陛下讓咱家往東,咱家就往東,陛下往咱家往西咱家就往西。
寇公想要知道,何妨直接問陛下呢?”
寇準仁一看曹雄油鹽不進,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卻道:“曹督主果然忠謹。”
雖然心中好奇,甚至對那個寧先生有些微詞,有些擔心陛下為佞人所迷惑,但是卻也知道凡事點到為止。
當即也不再多問。
眼看勤政殿已到,眾人不再多言。
曹雄再次一擺拂塵,彎腰朝裏麵道:“陛下,司農少卿劉穆之,太常少卿寇準仁,太仆少卿於謙,以及禦史中丞王玄策等諸卿求見。”
片刻便聽見裏麵,趙信的聲音道:“請進來!”
“喏。”
曹雄應一聲喏,隨即轉身對眾人道:“諸公,請!”
眾人隨即魚貫而入。
入內便見趙信坐於桌旁,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拿著一疊零散的書頁,一邊慢慢的抿著茶水,一邊凝神一頁頁的翻看著。
眾人心中一動。
連忙近前參拜,“臣等參見陛下!”
“免禮。”
趙信聞言放下書頁,微微一笑,道了聲免禮,隨即又對緊跟進來的曹雄道:“賜坐!”
曹雄早有準備,聞言微微擺手,自有內侍搬來幾張胡凳。
“謝陛下。”
眾人謝恩之後,才一起落座。
正琢磨要從何處開口,卻聽趙信先問道:“這兩日朕閉關未出,諸卿是不是都覺得朕昏聵不理政事了?”
眾人心中卻是有這樣的隱憂,聞言卻心中一驚,連忙道:“陛下言重了。”
趙信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又朝曹雄道:“朕讓你去召三娘入宮,可曾去了?”
曹雄聞言連忙道:“回稟陛下,臣已遣內侍官去了。”
正說間,外麵突然有內侍稟報,“陛下,喬氏三娘已在殿外……是否召其覲見?”
趙信聞言不由一笑,“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召!”
“喏。”
外麵內侍答應一聲,不偏科,喬三娘也在內侍官的引領下進入書房。
見到劉穆之等人都在,心中微動,卻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拜見天子。
“妾身參見陛下。”
“免禮,賜坐!”
“謝陛下。”
喬三娘再次蹲身行禮,隨即又朝劉穆之等人蹲身一禮,“見過諸位先生。”
劉穆之等人連忙起身還禮,之後,才一起重新落座。
趙信這才再次問道:“穆之,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朕聽聞今日京師流民數量激增,可有此事?”
劉穆之聞言連忙起身,趙信卻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
“咱們君臣之間不必如此虛禮,怎麽這才相隔幾日,諸卿便生分起來,往日可不見你們如此拘束。”
眾人聽他這一說,都不由一笑。
本來因為格局改變,而產生的些許隔閡順便冰消。
劉穆之也一笑道:“如此,臣就失禮了。”
說罷,再次落座,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陛下所言不錯,這幾日京師之外的流民數量確實在激增。”
他說到此處,微微一頓,隨即歎息一聲道:“雖然日前連降兩場大雨,如今京畿之地旱情已然有所緩解。
而臣和諸君也曾嚐試抑製災情,然則一來未得陛下明旨,二來這場雨終究還是晚了,尤其是京畿之外,齊州、冀州等州郡,雖然也有微雨,但雨量卻沒有京畿這樣充足。
所以……哎,臣無能,身為司農少卿,掌管國家農牧,卻不能緩治災情,以至於流民日益匯聚京畿,請陛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