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都有事做
趙信自然是把兩人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但是卻沒有在意。
繼續道：“卿語，玉顏，你們想想，大秦幅員遼闊，物產豐盛，為什麽朝廷卻一點錢糧都沒有。
這其中固然有之前崔岑主政不力，以及冗官冗員等原因。
但究其根本，還是在於天下的人口、土地，甚至包括工商業，都被控製在世家和豪強手中。
而這些世家豪強卻又和地方官員沆瀣一氣，甚至那些地方官員本來就是他們本族的子弟，不是，那也是他們推舉上來的，都是恩主。
這樣一來，誰還能從他們手中收稅？
收不上來，隻能把這些稅收，徭役又轉嫁到普通百姓頭上。
以至於一戶百姓，明明隻有五十畝的田地卻要繳納五百畝的稅收。
交不上來，便隻能又把田地投到那些世家豪強手中。
於是百姓變成了農奴，田畝也被隱沒。
久而久之，天下百姓越來越少，奴隸越來越多，官府年年開荒，田畝卻日日減少，稅收也日日減少。
長期以往，朝廷哪裏還有錢財？”
蘇卿語和林玉顏聽到此處，隻感覺腦子裏嗡嗡響。
心中也是一陣陣的驚懼。
她們過去從來沒有仔細的去考慮過這些問題。
哪怕她們也見到朝政每況愈下，卻隻感覺那是奸臣，或者是官員腐敗無能的問題。
心中總覺得隻要陛下賢明，以後多多任用那些有道德的君子，少親近那些小人奸臣，那麽大秦以後自然就會昌盛。
畢竟她們受的教育一直都是這麽說的。
可是此時聽到皇帝這番話，她們才豁然明悟，好像事情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似乎這天下從來不說昏君，明君，奸臣忠臣就能改變的。
“那難道不能嚴懲他們嗎？”
林玉顏忍不住問道。
趙信卻搖頭道：“不能。”
“為……”
林玉顏下意識的想要問，為什麽不能呢？
但隨即便想到了趙信之前說的話，這天下的官員要麽就是世家豪強出身，要麽就是世家豪強所舉薦。
那麽讓這些官員去嚴懲那些世家豪強，豈不是等於讓他們自己去嚴懲自己嗎？
“那……”
兩人想要開口，卻忽然覺得不知該怎麽說。
趙信卻禁不住一聲冷笑道：“更過分的是，他們在壓榨百姓的時候，用的還是朝廷和朕的名義。
百姓並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要繳納那麽多的稅賦，要服那麽重的徭役，其實是那些世家轉嫁給他們的。
他們隻會覺得是朕這個昏君窮奢極欲，或者好大喜功。
是朕在壓榨他們！
所以朕坐在這個位置上，除非什麽都不做，做，便會動輒得咎。
而不做，就是坐以待斃。
因為世家豪強不僅僅掌握了土地，資源，官員，還掌握了話語權。”
“如果他們隻是掌握了土地和資源，那還好辦，朕隻要手中還有軍隊，大不了把他們全殺了，然後再把土地和資源分給百姓就完了。
但是因為他們手中還掌握著話語權，所以朕要想除掉他們，首先麵對的敵人卻不是世家豪強，而是那些被他們愚弄的百姓。
多麽可笑……”
趙信一聲嗤笑，但麵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這樣說來，那……那豈不是無法奈何他們了？”
蘇卿語不由得臉色有些發白。
林玉顏也是秀眉緊蹙。
“當然不是。”
趙信微微一笑道：“如果真的毫無辦法，朕為什麽要和你們說這些呢？
朕說這些就是因為有辦法。”
他說著，伸手一指桌上的那些書冊道：“辦法就在這裏麵。”
隨即神秘一笑道：“知道朕回京這兩天，明知道京畿旱情嚴重，卻沒有命令朝臣去賑災抗旱。
反而在這裏抄寫編纂這些書稿嗎？”
聽到他這樣問，兩人都不由得搖頭。
其實兩人心裏都有這些疑問，也知道外麵大臣都在等著趙信召見。
隻是本著後宮不幹政，這才沒有提問。
但此時聽到趙信說過這些，兩人心裏卻多少已經有些明悟了。
但依然還是有些模糊不清。
不過有一點她們明白了，那就是趙信打算用這些書稿破局，隻是這些書稿要怎麽破局呢？
“不要小看這些書稿。”
趙信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些抄錄天工開物的散頁，“這些匠技的作用朕之前已經和你們說了，就不必贅述了。
而剛才給你的那兩本教材，還有這一本就是朕和他們在話語權這一塊博弈的武器。
既然現在的官員都是他們的人，那朕就要培養出和朕一條心的人才。
所以玉顏你不但要教好那些孩子，將來還要教導出更多這樣的孩子。
他們不需要有多高的學識，隻要能會識字，會算賬就可以了，當然如果其中有可造之才另當別論。
雖然這些眼前沒有作用，但將來卻大有可為。”
林玉顏聞言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很重，心中忐忑，又高興。
忐忑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好，高興是因為感覺自己也能皇帝和這天下出一份力了。
當即鄭重的點頭道：“臣妾一定會用心教導那些孩子。”
蘇卿語也道：“臣妾也會盡力幫助明妃妹妹。”
趙信卻搖頭道：“不行，卿語你還要主持後宮，另外以後皇家的產業也會變多，這些也需要你來操持。
當然外麵拋頭露麵會有三娘他們去做，但是賬目和統籌你卻要管起來，所以最好你回頭也跟玉顏學學數學。”
蘇卿語聞言微微發愣，她本來心中還有點羨慕林玉顏，羨慕她能夠為陛下分憂。
聽到趙信說她也有工作，這才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心中也和林玉顏一樣有些忐忑，但是卻鄭重的點點頭，心中感覺瞬間踏實了許多。
趙信看見兩人的細微表情，心中心知肚明，卻並不點破。
他這樣安排，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她們能夠活的更精彩，更充實，而不僅僅隻是後宮裏的金絲雀。
見兩人都很興奮，充滿幹勁的樣子，趙信滿意的點頭，隨即又對林玉顏笑道：“給你出個主意，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的話，不妨在宮裏挑選一些機靈的奴婢，給你做助手。
回頭我也會讓穆之他們輪流去任教。”
林玉顏本來還擔心自己一個人教不好，畢竟那些孩子就算隻挑七至十五歲的，也有數十人呢。
聽趙信這樣安排，頓時放心下來。
恰在這個時候，曹雄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陛下，寧先生到了，在宮外侯旨。”
“知道了，帶他去北書房。”
正好這邊已經差不多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安撫的都安撫了。
趙信說完，目光便落在桌上剩下的最後一冊書上——《心學編總》，這便是他為寧濁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