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場好雨

“下雨了。”

京城,某處大宅內,一群京中名仕以及幾位京城世家代表正聚集一堂。

看著外麵突然降下的大雨,眾人神色都有些玩味。

其中一位恰好坐在窗邊,神態頗有些懶散的世家代表,笑著把手伸到窗外,一邊讓雨水打濕掌心,一邊戲謔的道:“看起來這天降災殃還真是那位崔相爺所致啊,這才剛一死,就普降甘霖了。”

“哼,天人感應豈是虛言。”

一位儒門名宿聞言不悅的一聲冷哼。

其他名仕也都紛紛點頭。

另一位世家代表卻不緊不慢的道:“這恐怕未必是什麽好事。”

“怎麽不是好事,這雨雖然下的晚了一些,但總算也不至於顆粒無收了。”

另一位儒門名仕以為此人說的是這場雨,抬頭望著窗外的雨幕,微微感歎道。

那位世家代表卻嗬嗬一笑,“於公誤會了,吾所說的不是這場雨,而是這場雨所代表的意味。”

說著目光一掃眾人道:“諸位莫非忘了世宗之故事了?”

眾人聞言神色一變,立刻都明白了他言語所指。

什麽故事?

無非就是國有災殃比誅丞相罷了。

要說這位世宗陛下,在大秦曆代皇帝之中絕對是影響力最大的一代,甚至還在大秦太祖之上。

其功過毀譽也是眾說紛紜。

別的不說,就是這天下世家對這位世宗皇帝就是即敬且懼。

哪怕這麽多年過去了,都已經是幾代人了,再提起,眾人還是禁不住一陣色變。

沒辦法那位世宗陛下對於世家實在是殺的太狠了。

說到世宗,有人恍惚道:“說起來,那是世宗陛下和當今天子還真有些相似。”

此人這話一說,立刻就引來旁邊人嗤笑,“不要胡說了,當今的小皇帝如何能和世宗陛下相提並論!

雖然世宗陛下確實殺戮過甚,於吾等世家多有打壓,但即使如此,吾等也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代大帝,雄才大略,更超太祖。

便是我大秦到如今,雖然衰敗,卻依然能夠武德不墜,令四方蠻夷不敢正眼窺視,也是全賴那位的餘澤。

當今小皇帝拿什麽和那位比。”

他這一說,眾人也都一陣嗤笑,就連之前說“相似”的那位也有些汗顏,強行解釋道:“我也沒說別的,隻是說當今皇帝和世宗都一樣是即位之初權臣當道,之後鏟除權臣才得以掌握朝政,這不是很相似嗎?”

“噗,這樣的相似那也太多了。”

聽他這麽說,旁邊人再次一笑,搖頭有些輕蔑的道:“雖然確實都是即位之初權臣當朝,但是崔岑之輩能和當初的王汾相比嗎?

王汾當初那才叫真正的權傾朝野,不但在民間頗有名望,而且朝中百官可謂盡出其手,連世宗欲除一二小吏,也不得不問,‘君除吏盡未,吾亦欲除吏’,何等權勢!

崔岑之輩縮手縮腳,手中除一二私兵,更無一兵一卒,如何能夠相比。”

“嗬嗬……”

眾人聞言不由得也都跟著一陣輕笑。

那人見此,不由搖頭晃腦的冷笑道:“如今的小皇帝,權臣雖除,但能否掌控朝政可是未必。

且不說東南尚有七王叛亂未平,便是眼前這場雨雖然下了,但是這災殃卻未除,今年的夏糧最多也就是不至於顆粒無收而已。

便是那些已經失地的流民,吾等世家要是不接手,他能如何處置?”

說到此處,此人頗為自得的一個後仰,慢悠悠的道:“而且如今吾等世家也不是當初了。

小皇帝居然想從吾等身上勒索錢糧,哼,真以為吾等會任其宰割嗎?”

眾人聽到說到這裏,神色都不由嚴肅起來,因為這才是他們今天聚在這一起的。

有人皺眉道:“南宮君的意思是,之前叩闕所認的錢糧,吾等不予交付,這恐怕不好吧?”

被稱為南宮君的那人,聞言一聲冷笑,“當然了,難道諸位真要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勒索?”

“這,豈不是等於和皇帝直接撕破臉了嗎?”

有人聞言忍不住有些擔心的道。

雖然之前皇帝在宮門前直接賣人頭,這對他們來說卻是心裏有些膈應。

畢竟當時他們也算是給皇帝背書了,雖然是被動的,而且有被忽悠的嫌疑。

但是結果沒落下任何拿到手的好處,還被勒索了,當時還沒怎麽反應過來,畢竟被勒索也比那些被直接拿下或者弄死的好。

但是回過頭來,卻感覺有點不是味了。

越想越膈應。

可是要說真賴賬,眾人一來有些拉不下臉,二來也擔心真把皇帝給惹急了。

南宮君卻嘿然一笑道:“諸位想多了,我沒說不給,但是什麽時候給,怎麽給應該可以說說吧,畢竟吾等世家也不是那麽富裕不是麽?”

他這話一說,眾人目光都是一亮,不由得一陣交頭接耳。

唯有坐在最上手的一位老者,兩手搭在紫檀手杖的頂端,微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一言不發。

眾人下意識的朝他望去,他卻好像沒察覺一樣。

那位南宮君也看了一眼這位老者,隨即再次一笑道:“再者說了,諸位難道真覺得皇帝敢翻臉嗎?

如今天下,在內朝局未定,在外有宗藩叛亂,在上國家府庫早就被崔岑敗光了,在下天災未除,流民四起。

這個時候,他敢動我等世家嗎?

他就不怕天下徹底大……”

此人剛剛說到“大亂”,一個“亂”字尚未出口,眼睛突然一下突了出來,驚愕的低頭去看,卻見胸口處一截箭矢透胸而處。

此人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咽什麽,但是緊接著卻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眼中盡是錯愕,驚詫,難以置信,還有恐懼。

整個房間內,其他人也都驚呆了,抬頭看去,卻見外麵大雨中的庭院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隊身著玄色飛魚服的武士和一群同樣黑衣的番子。

在這些人的最前方是一名俊美的有些妖異的宦官,還有一位手持長弓,臉上有一道猙獰疤痕的年輕男人。

眾人看去時,此人還依然保持著搭弓射箭的姿勢。

毫無疑問剛才那一箭,正是從他手中射出的。

“錦衣衛和西廠!”

眾人瞬間就認出了這些人的來曆,心中都不由得一陣驚駭莫名,甚至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

而與此同時,那名俊美的宦官,手搭著涼棚,目光斜視天空,許久才放下來,麵帶微笑的道:“一場好雨,應該還會下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