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無他,為其母而已

皇帝說完此言,曹雄立刻躬身領命,帶領兩個侍者將所有彈劾的奏章一並收起了,然後笑著來到崔岑麵前,道:“崔相,陛下口諭,請崔相仔細看看。”

說完再一揮手命人搬來一個矮幾,將所有彈劾奏章全部都放在矮幾上,這才陰測測的一笑,再次反身回到趙信身側。

與此同時,太後趙崔氏看到朝堂群臣連同自己的侄子都競相彈劾二哥崔岑,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也不由得一陣惶然。

真應了之前自己侄子的那句話,真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想想自己這位二哥當初憑借手段以及先帝的恩寵,真可謂權傾朝野,一言九鼎。

但現在卻是轉眼間眾叛親離,幾乎落得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

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手持利刃捅上一刀。

聽到皇帝問自己,才回過神來,鎮定了一下心神,點點頭道:“陛下當年年幼,不知其故也是理所當然,便是哀家和當年的先帝也一樣是被人蒙在鼓裏,直至日前林氏後人居然不知為何尋到哀家這裏,方才知道其中居然另有隱情。”

說著又輕輕歎息一聲,隨即再次對皇帝道:“說來那林氏後人之中卻一人陛下應該是見過的。”

“哦,朕也見過,不知何人?”

趙信和趙崔氏兩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但是卻都一臉認真,表情沒有絲毫不自然。

殿上眾人雖然覺得奇怪,為什麽林氏人告狀不找皇帝卻找太後?

不過誰也沒有說話。

隻是有些人眼眸中有些晦暗不明。

反倒是崔岑好像沒聽見一樣,居然好整以暇的在矮幾旁席地而坐,一本一本的翻看那些奏章,不時發出一聲嗤笑,神態十分不屑。

這般舉動自然引得不少人為之側目。

而趙信卻好像沒看見一樣,並無言語,其他人也隻好視而不見。

卻聽太後又道:“此人便是陛下儲秀宮中的一名秀女,名叫林玉顏,她還有一個兄長名喚林昱辰,以及其母南宮嫣然,今日也都隨哀家來了,可否請陛下允他們上殿來自呈。”

趙崔氏這話一說,殿中又是一陣輕微的**,尤其是當眾人聽到南宮嫣然這個名字不少人神色都微微有些波瀾。

如果這裏不是金殿,隻怕不少人都要交頭接耳了。

實在是這個名字當年太過有名,號稱大秦第一美人。

連趙信都略有耳聞。

不過趙信此時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南宮嫣然,南宮……那應該怎麽稱呼呢,林南宮氏?

好像不順口啊。

誒,這還真是一個問題,要是兩個單姓結合、好稱呼,趙崔氏、王李氏,要是兩個複姓也順口,司馬南宮氏,令狐尉遲氏。

但是這一個單姓一個複姓結合的女性,好像怎麽叫都不順口。

“咳……”

趙信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打住了這個發散性思維,微微皺眉道:“既然如此,自無不可。曹雄,宣林氏後人林玉顏及其母,其兄上殿。”

曹雄領命下去。

趙信才又問道:“林玉顏,朕隻記得日前崔相有一義女被選入宮,似乎名叫崔玉顏,卻不曾記得還有一個名叫林玉顏的秀女。”

趙崔氏見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哪裏不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惡心崔岑,同時點明此事而已。

卻隻能配合的笑道:“陛下,這二人一而二,二而一,林玉顏便正是原本的崔玉顏,不然她又怎麽會告到哀家這裏呢,哀家也就不必為難了。”

“嗬嗬。”

趙信豈能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卻隻是嗬嗬一笑,恍然道:“原來如此。”

隨轉頭朝崔岑問道:“崔相,不知你可知此事?”

崔岑依然還在翻看那些奏章,但眼神裏已經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知是因為林玉顏,還是因為南宮嫣然。

總之他努力維持的平靜心態,已經亂了。

聞言隨手就丟手中的一份奏章,深吸一口氣,拱手正色道:“啟奏陛下,臣自然早已知之。”

趙信見他答倒也幹脆,不由似笑非笑的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將林氏女收養在府上呢?”

崔岑聞言卻突然一笑,略帶譏諷道:“陛下此言,臣倒是有一事不明了。”

說著也不等趙信讓他發問,便直接發問道:“既然陛下不知林氏公案,卻何故要有此一問呢?”

“……”

滿朝都是一靜。

趙信也是微微一怔,沒想到這老東西這會倒是思維清晰了,這麽一點語言漏洞就被他抓住了,還想來打臉。

趙信卻並不慌,嗬嗬一笑。

“崔相何故明知故問呢,豈不聞太後之言嗎?若非如此她也就不必為難了,無非是國法、公道與親情難以取舍罷了。”

說著又朝太後趙崔氏一禮道:“朕在此卻要代朝廷與天下人謝過太後了。

舍小義而取大義,人人皆知,人人皆雲,然則能為之者幾稀。

太後深明大義,不為小義而隱大義,使林氏之冤得以昭雪,朕與眾卿及天下人不至於永遠被蒙蔽,皆為太後之仁德也。

太後實乃後妃之楷模!”

趙信這話一說,眾臣也都肅然,同時躬身一禮。

同聲道:“太後仁德!”

趙崔氏這一刻心情異常複雜,既有無奈,同時又有一絲難以名狀的肅然和激動。

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朝趙信和眾臣還了一眼,“陛下與眾卿言過其實了,哀家不過是秉承聖賢教誨,不忍先帝聖明於九泉之下蒙垢而已。”

說完這句話,連她自己都不由得有些信了,真有種大義滅親的神聖感。

這一刻開始,就是到死她也不會把之前皇帝的那些安排說出來了。

甚至誰要是質疑,那毫無疑問就是她的敵人。

趙信微微一笑,隨即再次轉頭看向崔岑,“崔岑,你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

崔岑眼神同樣有些複雜,趙信和太後的話,他一句不信,但這一刻他是真的見識到了趙信的手段,這種對於人心的微妙掌控。

同時他也想到了昨天晚上趙信讓人給他送來的暗示,目光掃過殿上渾渾噩噩的眾人,心中不由冷笑,“你們這些人真以為皇帝這次朝會的目的是本相嗎,你們也和本相一樣天真啊?”

隨即收回目光淡然的道:“臣沒有疑問了。”

“那麽你能回答朕的問題了嗎?”

趙信似笑非笑。

“無他,為其母而已!”

崔岑淡然答道。

眾人聞言卻禁不住一陣愕然,同時心裏莫名又有種,雖然狗血,但也可以理解的感覺。

而就在殿上一片安靜的同時,殿外卻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咬牙聲。

眾人轉頭一看,卻見曹雄已經領著人站在殿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