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陽之變
安寧一路翻山越嶺，終於停在了入微一重境界，這讓修行一甲子還是龍鳴鏡的大長老暗暗鬆了一口氣，若真給這小子一口氣跨入龍鳴鏡，他們這些老家夥還如何自處？
真正邁入入微鏡之後，安寧感覺收獲頗豐，蔣師的打磨，重於體，在於外，修行道法，重於心，在於內，如今安寧不論心境眼界，都要超出以往許多，對於一些事物的觀察，也總能很快找到其本質，所以能看得更清晰，更透徹。
大長老本就隻負責傳授安寧道法，將其領進修行的大門，如今任務已經完成，自然不再繼續呆在落雲峰。
最近整個青陽山都在傳著一個消息，說是翼國軍隊已經攻入青陽城，青陽山下則是多出了很多翼國高手，監視著青陽宗的動向。
蘇茹說那翼國就是多此一舉，無論是俗世紛爭還是王朝鬥爭，像青陽山這樣的山上宗門，從來都不會插手，這是宗門大忌。
對於山下那些人的生死，安寧當然不會在乎，他隻是有些擔心，也不知道山裏會不會被戰火波及，也不知道幺姑的豆腐還能不能賣，還有那位孫大夫和他的濟世堂，當然最擔心的還是師父……
王洞明來到安寧身邊坐下，笑著道：“聽說南陽帝國這次派出了康平王鎮守南方，若是我沒猜錯，這位康平王用不了多久，就會派使者來到青陽山，甚至很有可能親自前來。”
餘堂笑著問道：“我們不妨賭一賭二師兄這次算得準不準？”
蘇茹頓時來了興趣，問道：“怎麽賭？”
餘堂想了想，開口道：“這樣，以靈石做賭注，認為康平王會派人來的，賠率是二，認為康平王親自來的，賠率是五，認為既沒有使者康平王也不會來的，賠率是一，我做莊。”
王洞明掏出兩塊靈石，遞給餘堂道：“我押康平王親自出麵。”
蘇茹想了想，掏出五塊靈石，“我押康平王派使者來。”
餘堂嘿嘿笑道：“小師妹就是小師妹，出手還是一如既往的闊綽。”
他看著俞洪熙，問道：“五師弟。”
俞洪熙拿出一塊靈石，“我賭康平王和使者都不會來。”
不等餘堂說話，封靈便拿出一塊靈石，淡淡的道：“我跟五師弟一樣。”
餘堂看著麵前的靈石，皺了皺眉，如果封靈和俞洪熙贏了，自己賺五塊靈石，如果二師兄贏了，自己就要貼三塊，若是小師妹贏了，自己就得貼六塊，好像怎麽算，都是自己虧。
他不由得看向安寧，嘿嘿笑道：“小師弟，你呢？”
所有人便都看著安寧。
安寧尷尬道：“我沒錢。”
餘堂笑著道：“無妨，可以先欠著。”
安寧皺眉道：“這樣也行？”
其餘人似乎都知道餘堂的心思，也就不戳破他了。
其實輸贏無所謂，大家不過是在閑暇的時候，找點樂趣消磨時間，不然天天呆在上山，除了修煉還是修煉，誰受得了。
別說他們，就是那些活了一甲子的長老們，平時還不是會有各種賭局？
安寧其實不喜歡賭，但覺得入鄉隨俗，也不好掃了這些同門的興，而且這半年他除了修行練劍，閑暇的時候看了一些書籍，已經知道怎麽使用空間戒指，正好裏麵就有不少靈石，隻是現在他不方便拿出來。
雖然這裏是落雲峰，但還是小心點好，萬一被那位三長老知道，突然殺到落雲峰來，會不會直接把自己砍死不去說，沒必要惹這個麻煩。
他看了看桌上的靈石，“那我跟二師兄一樣賭那位康平王親自出麵，也押兩塊靈石。”
康平王是誰，安寧不知道，來青陽宗幹什麽，安寧也沒想過，輸贏安寧也根本沒想，隻是胡亂選了一個人而已。
王洞明的手掌直接拍在安寧肩頭上，哈哈笑道：“我就說嘛，小師弟極具慧根。”
蘇茹撇了撇嘴，低聲道：“分明就是傻。”
這時候，一個青袍小道禦劍而來，朗聲道：“掌教真人讓你們去大殿一趟。”
蘇茹哈哈笑道：“肯定是那位康平王派使者來了。”
餘堂那張胖嘟嘟的臉上，此刻頹喪至極，就像是吃了一塊肉進嘴裏，卻因為放了太多鹽，隻能吐出來。
那位半年也見不上幾麵的大師兄打開房門，看了桌上的靈石一眼，也沒有說什麽。眾人急忙起身，然後各自騰空而起，看得安寧滿臉震驚。
王洞明腳下踩著兩張符紙，餘堂和蘇茹則是直接踏空而行，封靈則是腳尖踩著那隻短笛，俞洪熙腳下則是一支筆。
這些人很快離開落雲峰，大師兄看著安寧，皺眉道：“你不去？”
安寧指著那些人的背影，苦澀道：“我還不會……”
也不見這位大師兄有何動作，那柄長劍便懸空而立，然後安寧隻覺得身體飄了起來，接著便跟這位大師兄一前一後站在那把長劍之上。
玄都手捏劍訣，控製著長劍上升，一邊道：“驚鴻馭物，是以氣為之，或可傷敵，但不可載物，入微禦物，則以心為之，可載人而行，朝南夕北，晝東夜西，可日行千裏。”
安寧聽著，記在心裏。
玄都問道：“自己試試？”
安寧看著下方的雲海，拚命搖頭。
這位大師兄歎息一聲，“境界來得太快，總歸還是欠些火候。”
朝陽峰是掌教真人的居所，也是整個青陽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從上空看去，朝陽峰卻隻有一半，另一半就像是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給生生削掉了一般。
玄都看著那被削掉的半座山峰，眼神晦澀，突然道：“入微雖能禦劍千裏，但跟真正的強者比起來，終究還是太弱了。聽說你見過一個桃源山來的紅衣女子？”
安寧點了點頭，不知道大師兄為何突然問這個。
玄都指著那半邊消失的山峰，“那就是她一年前上朝陽峰，用掌教師尊的劍削掉的。”
安寧一個踉蹌，差點從長劍上跌下雲端。
玄都難得露出笑容，“放心，青陽宗不會將這件事算在你頭上，否則也不會將你留下來了，而且對方至少是一名窺天鏡強者，對青陽宗來說，也不算丟人。”
安寧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扳著手指，從最初的凡軀靈體數到入微，再從入微開始數，龍鳴，登封，白虹，踏月，窺天，不由得更加震驚。
這樣的人，或許才是真正住在天上的神仙吧。
那莫青青，豈不是也住在天上？
他不由得仰頭看天，隻可惜沒有看到那雙明亮的眸子。
隨著眼界的不斷提高，安寧越發覺得自己跟那個女孩的差距，越發巨大，越發遙遠。
此生真的還能再見？
自己真能練成劍仙？
玄都繼續道：“至於三長老那邊，其實你也不用擔心，隻要你一日是青陽宗弟子，三長老就一日不會對你動手。大道無情，山下的情緣愛恨，對於山上修士來說，其實並沒有那麽重，因為隻有看透這些，舍棄這些，才能證得大道長生。”
安寧聽著，眉頭微微皺著，對於這樣的修行，他說不上厭惡，但也喜歡不起來。
說話間，兩人已落下朝陽峰。
朝陽峰上的建築明顯被遷移修繕過，大殿並非按照山下製度坐北朝南，而是朝向東方，正門上方，掛有牌匾“紫氣東來”。
玄都領著安寧走進大殿，對著坐在主位上的掌教真人行禮。
大殿中除了掌教真人，幾乎所有執事弟子和內宗長老皆已到齊，那位三長老自然也在其中，隻是他似乎並沒有看到安寧。
或許在他心裏，如今要殺安寧已經不可能，那就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省得又壞了自己道心。
掌教真人看著人都到齊了之後，先站起身來，朗聲道：“剛收到書信，南陽帝國派出了康平王鎮守國門，而這位康平王兩日後會動身來我青陽山，原本青陽宗不該插手朝廷之事，但這位康平王顯然並不想讓青陽宗閑著。”
大殿中頓時議論四起。
掌教真人抬了抬手，繼續道：“不管這位康平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既然他要來，我等也沒辦法，所以召集諸位，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康平王決不能在青陽山地界出事，否則這趟渾水，青陽宗怕是非蹚不可了。”
這位掌教真人歎息一聲，接著道：“時逢亂世，即使是我等不問俗世的修道中人，也很難幸免於難，天道如此，無可奈何，本座隻希望諸位同心協力，讓青陽宗渡過此劫。”
眾人齊聲道：“一切聽從掌教真人做主。”
掌教真人繼續道：“明日一早，由大長老靜乾帶領所有執事弟子前往北邊，不用跟這位康平王碰麵，隻需保證他南下無阻。”
大長老上前道：“謹遵法旨！”
掌教真人繼續道：“其餘人留在青陽宗，但務必做好最壞的打算，封山禁令今日解除，至於翼國那些探子，能不發生衝突就盡量避免，若無法避免，也不可弱了我青陽山威名。”
掌教真人揮了揮手，“三長老留下，其他人都去準備吧。”
眾人散去之後，掌教真人走下主位，抬手示意這位三長老不必多禮，一邊道：“你跟我下山一趟，去見一個人。”
兩人禦劍向著東北方向而去，一直穿過青陽城，最後落在東城外的湖邊，然後步行走向那所湖邊小院。
小院已上鎖，院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