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賣
齊睿心說，他還能混啥啊，無非就幹點上樹抓鳥、下河摸魚、公園裏拍婆子這些勾當。
小舅也是個奇葩，二十好幾的人了，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糾集了一幫工廠子弟整天瞎胡混，號稱什麽四九城頑主，正經事不見他幹一件，帶著一幫子人鑔架鑔琴、鬥雞遛狗他倒是熟練的很。
不過齊睿挺佩服他，上輩子的小舅舅，靠著玩兒，也玩兒出了花。
小舅是個很局氣的人，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在酒場上偶然結識了一大人物，通過大人物的介紹，這貨倒賣起了盤條，沒成想，居然稀裏糊塗就發了。
按理說發財後你就老老實實歇著吧，人家不，東邊買個院子，西邊弄套宅子，手裏那倆糟錢兒沒幾年就揮霍一空了。
過了兩年混吃混喝的日子，房價上去了。
得，靠著收租子，這貨又神奇的活過來了。
見房地產事業無限美好，他毅然決然的投身進去，幹起了光榮的房蟲買賣，然後，就發得一塌糊塗了。
齊睿上輩子做生意，啟動資金就是小舅給的。
那家夥雖說偶爾不要臉，對姐姐、外甥、外甥女是真的好。
重生回來後，齊睿還沒見過小舅呢，聽老媽一提起來，居然格外想念，心裏琢磨著，等啥時候騰出空來，一定要把這貨拎出來使喚使喚。
想到這裏，不由得笑出豬叫聲。
六點半的時候，老周過來喊他了。
齊睿答應一聲，跟老周走進前院。
見趙一鳴和張美華、二妮子已經候著了，三人眼裏滿滿都是興奮的光芒。
齊睿就笑了，他問道：“都準備好了？”
三人齊點頭。
老周端著一盆子茶葉蛋過來，微笑道：“就是泡的時間太短了，要是能在料湯裏浸泡一晚上，雞蛋會更入味兒的。”
齊睿苦笑著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倉促點就倉促點兒吧，這時候，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老周點頭後說道：“這裏是90枚雞蛋，我留出來6個，待會兒給小歆送過去讓她也解解饞。”
齊睿笑道：“謝謝周叔兒了。”
“甭客氣。”
齊睿對三人說：“90個雞蛋，正好一人30個，5分錢一個，我給你們仨分分地段，一鳴去後海，美華姐去地壇公園，妮子姐去北新橋雍和宮那邊。記住了，賣完後趕緊回來，晚了不安全。”
趙一鳴想了想，說道：“不妥不妥，這樣，分成兩組，你我各帶一人，每組45個雞蛋，不然倆女同誌單獨去，黑燈瞎火的，真有些不放心。”
哎，這貨心還挺細致，還知道保護女同誌的安全。
齊睿從善如流，采納他的意見，笑道：“行，就按你說的辦。你和美華姐去後海，我和妮子姐去雍和宮。”
趙一鳴點頭應下。
分完雞蛋，張美華和二妮子一人提著一個竹籃，竹籃上麵蒙著蓋布，四人溜達著出了院門。
一組向東，一組向西。
福祥胡同距離雍和宮很近，往西走，過藏經館胡同，往東一拐，就是雍和宮大街。
大街兩側搭滿了地震棚，男女老少匯聚一堂，搖著蒲扇的，嗑著瓜子的，大人嘮著閑嗑，孩子滿地跑。
齊睿和二妮子來到東大街一片地震棚前，他笑眯眯對二妮子說道：“姐，吆喝一嗓子啊。”
二妮子有點羞澀，張了張嘴，扭頭低聲說道：“我不敢啊，突然就心慌了。”
齊睿樂了下，說道：“你這樣可不行啊，想要買賣做得大，麵子必須放得下。把籃子給我，我來給你打個樣。”
二妮子忙把竹籃遞給齊睿。
掀開蒙在竹籃上的棉布，茶葉的香氣瞬間飄**出來。
齊睿大聲吆喝起來：“茶葉蛋啊，香噴噴的五香茶葉蛋，5分錢一個，老人吃了長命百歲，孩子吃了聰明健康，5分錢一個啊，5分錢，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自家煮的茶葉蛋，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嘞。”
這一嗓子吼的，讓偌大一條馬路上百十口子人全都望向了這邊。
二妮子更是對這貨佩服不已，瞧人家小睿子，為了解決京城老百姓吃飯難的問題，臉都不要了，還老母豬帶罩罩——一套連一套。
“媽媽，我想吃茶葉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抱著少婦的腿，可憐巴巴望著她。
“吃什麽吃？咱家存折都被埋在房子底下了，飯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錢給你買茶葉蛋吃啊？”少婦板著臉訓斥小姑娘。
小姑娘眼珠一紅，立刻要落淚。
這一幕正好被二妮子看見，她拉了下齊睿的胳膊，一努嘴，輕聲說道：“小姑娘真可憐。”
齊睿無奈搖頭，女人就是心軟，腦袋瓜靈光一閃，他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後從竹籃裏拿出倆茶葉蛋，笑著對小姑娘說道：“小妹妹，哥哥請你吃茶葉蛋好不好？”
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眨著大眼睛看著齊睿，想伸手接，又覺得不好意思，扭頭看了眼親媽，滿眼期待的目光。
少婦歎了口氣，衝齊睿勉強一笑，說道：“謝謝小夥子了，孩子小，不懂事，茶葉蛋我們不能要。”
齊睿笑了笑，把雞蛋塞小姑娘手裏，對少婦說：“大姐您別客氣，我不收您錢，送給孩子吃的。”
又對小姑娘說：“還熱乎呢，趕緊吃。”
為了讓茶葉蛋能夠在短時間內入味，老周想了個法子，剝去雞蛋皮，在蛋清上打幾個花刀，讓料湯的味道充分融入進蛋黃中。
拿著茶葉蛋，小姑娘一時手足無措了，大眼睛閃爍著，不知道該吃不該吃，但又明顯抵抗不住茶葉蛋散發出來的誘人味道，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少婦見孩子都饞成這樣了，終究心裏不忍，摸了半天也沒找到一毛錢，神情就有點窘迫，拿了張一市斤的本地糧票，對齊睿說道：“廠裏這月還沒發工資，我用糧票跟你換成不？”
日子過得確實緊巴啊。
齊睿歎聲氣，認真臉，“大姐，我說了，不跟您要錢，倆雞蛋能值幾個錢啊？真是送給孩子吃的，要不這樣，您要是覺得實在過意不去，就當幫我一忙兒，讓小妹妹嚐嚐我家茶葉蛋味道如何，您給宣傳宣傳，算是幫我打個廣告能成不？”
見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少婦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她爽朗一笑，痛快道：“那成，姐就不跟你客氣了。琪琪，大哥哥既然送給你了，你就快吃吧。”
小姑娘立馬開心了，很有禮貌的對齊睿說道：“謝謝大哥哥。”
摸摸小姑娘的頭，齊睿也笑了，“不用客氣，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姑娘點著頭，輕輕咬了口茶葉蛋，小眼珠閃爍著驚喜的光芒，誇張地說道：“哇，太好吃啦。”
一個茶葉蛋，幾口就沒了，接著去吃第二個。
齊睿哈哈大笑，把小姑娘摟進懷裏，說道：“你怎麽這麽可愛啊，太萌了。”
旁邊棚子裏一老大爺這會兒說話了：“小夥子是個好孩子啊，品質不錯。嗯，我們琪琪說好吃，看來是真好吃。來，給我也來倆茶葉蛋，我下酒。”
二妮子一瞧，嗬，這位捧著個搪瓷缸子正幹喝呢，連個下酒菜都沒有，見買賣上門了，二話不說，從籃子裏取出倆茶葉蛋走過去，笑眯眯對他說道：“大爺，您給一毛就成。”
老爺子也不含糊，從口袋裏掏出個毛票遞給二妮子，接過茶葉蛋咬了一口，挑起大拇指道：“入味！”
這會兒，旁邊已經圍了不少人。
見平日裏一毛不拔的老爺子都掏錢買了倆，就都來了興趣，這個要一個，那個要倆，有一大哥掏出5毛錢，把最後十個茶葉蛋全給包圓了。
齊睿摟著小姑娘給大家遞上雞蛋，二妮子充當收費員，收錢收的臉上笑開了花。
前後十分鍾不到，一籃子茶葉蛋，冇了。
很多沒買到的人歎息不已。
一大娘問道：“孩子，你們明兒還來不？”
她身邊的小孫子嚎啕大哭，顯然是因為沒吃到茶葉蛋鬧小脾氣了。
“來，我們明天一定來。”齊睿笑著說道，心說這麽好的買賣不來才怪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瞧瞧我家這孩子，也是個不省心的，為了一茶雞蛋哭成這樣，你至於麽？”大娘簡直哭笑不得。
“我就要吃，就要吃，饞死我啦！”小家夥開始耍泥腿子，一屁股坐地上兩條小短腿來回倒騰著，說出來的話卻讓大家開懷不已。
“哥哥，我還有個蛋黃沒舍得吃，本來想留給媽媽吃的，你不要哭了，給你吃吧。”小姑娘琪琪懂事的遞上一個蛋黃。
“可使不得，可使不得。”大娘連忙拒絕。
那小子可不管這些，迅速爬起來一把搶過忙放進嘴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般囫圇個兒就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兒。
大娘氣壞了，把這家夥摁在腿上那通揍啊，打得這小子又哇哇大哭起來。
眾人都樂壞了。
齊睿捏著小姑娘細嫩的小臉，笑眯眯繼續感慨：“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呀。”
小姑娘也對齊睿嘻嘻笑著，奶聲奶氣道：“哥哥也很可愛呀。”
齊睿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問道：“你叫琪琪嗎？”
小姑娘點頭道：“我叫琪琪，哥哥叫什麽？”
齊睿笑道：“琪琪同誌，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齊睿。”
說完，還鄭重其事向琪琪伸出大手。
琪琪將小手放進齊睿手中，哢哢眨眼，“這麽說來，哥哥是大齊，琪琪是小琪，對嗎？”
簡直是個小精靈。
齊睿樂壞了，“沒錯，哥哥是大齊，琪琪是小琪。”
琪琪歪著小腦袋斟酌斟酌，“哥哥是齊天大剩。”
“喲，琪琪還知道齊天大剩呢？”
“嗯，我家有小人書。不過全被埋在房子底下了，琪琪再也看不到了。”小丫頭的神情說不出的沮喪。
齊睿的心揪揪著疼，“琪琪別不高興啊，回頭哥哥再給你淘換一套小人書來，保證讓琪琪有的看。”
琪琪立刻開心了，“真的嗎？”
齊睿鄭重無比，“真的，咱倆拉鉤上吊。”
說著，伸出小拇指，勾著琪琪小小的拇指，倆人異口同聲：“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王八蛋。”
旁邊棚子的大爺都捂臉了。
瞧瞧，這是一大一小倆孩子該說的話嗎？
琪琪媽也哭笑不得，誰能想到，這個叫齊睿的家夥用倆雞蛋幾句話就把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的閨女哄得眉開眼笑了呢。
“小齊，謝謝你啊。”琪琪媽對齊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