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以人為舟（中）
“你，你們怎可以這般無恥？”
周洛可以肯定，他這一生，還從未這般怒過。
他以為，人性本善，即便如今為惡之人，也有廉恥、感恩之心，卻不曾想，這對父子二人，竟是如此的卑鄙。
一聲怒，一生怒！
現在的周洛自然是不會知道，因為柳蒙父子，他的人生被徹底改變，他過去的人生，被這對父子給徹底毀了。
但即便是不知道這些，如今這一聲怒，也很自然而然的，將現實，照進了夢幻中。
這對周洛而言，是件好事。
夢蝶衣平靜道：“繼續聽下去，還有更多的。”
父子二人看不到他們，自不會有絲毫隱藏，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倒了出來。
“爹，那個什麽夢仙子，也是可惡之極，您有沒有什麽辦法，將她給徹底留下來，嘿，孩兒也很想看看，仙子般的人兒，被孩兒給征服之後，會是什麽樣子的。”
話音傳來，夢蝶衣神色依舊平靜，她看向周洛，此刻的周洛，已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或憤怒，或後悔，或是…
夢蝶衣道：“人世間中，你所見到的，隻是小小的部分而已，他們父子，也絕非是僅有之人，周洛，你所看到的世界，隻是這麽一點。”
周洛沉默了良久之後，突然看向夢蝶衣，問道：“你想對我說些什麽？”
夢蝶衣美眸中，一絲驚訝之色緩緩掠過。
她到周家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和周洛相處了這麽久，除卻剛開始驟聞自己名字時，周洛有幾分神色變化，此後再也沒有過。
她以為，那是周洛將自身的記憶全都封存在了心中最深處，再難被打開。
而今，這一聲問，代表著周洛雖然封存了部分記憶，那份敏銳，卻從未失去。
少年性情溫和，但果然，他更多的時候，隻是不願去計較罷了。
默然片刻，夢蝶衣道：“這樣一對父子，你還想留他們在人世間中嗎？”
周洛一震，旋即失聲：“你要殺他們？”
殺人對於夢中的周洛而言，太過遙遠，即使這對父子如此的卑鄙，也始終沒有想過要殺他們。
夢蝶衣道：“他們所說的這些，在往後，隻要他們做的到，就必然會成為現實，周洛，你想讓你父母受辱，此生永不得安寧？”
周洛自是不想，可讓他殺人，他還是做不到。
夢蝶衣輕聲笑了笑，問道：“周師兄，你可還曾記得，昊元仙門？”
來的時間已經太久了，彼此已然很熟，正好借今天之事，夢蝶衣想要知道，周洛的心，到底封存的有多嚴實。
“昊元仙門，周師兄？”
周洛大怔：“夢仙子，你在做什麽？”
夢蝶衣道：“你是我周師兄，我是你師妹，周師兄，我此來，是接你回去的。”
周洛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要接我回去，我並不知道什麽昊元仙門，我也從未去過，以前更不認識你，夢仙子，到底怎麽回事？”
夢蝶衣問道：“你可知，為什麽他們父子見不到我們？”
周洛道：“這不是你的法術嗎？”
夢蝶衣道：“修仙界中，縱有這般法術，我的實力也還做不到，而且周師兄，你就真的不好奇，我既是修仙之人，為何在你家住了這麽久？”
周洛有所明白，卻又真不明白。
他看著此刻，近乎瘋狂般的柳蒙父子，大叫一聲，奪門而出。
然而一步之後，他赫然發現，他竟無視了房間的存在，直接出現在了外麵，難道，這 也是夢蝶衣的法術嗎？
“周師兄，你該醒了。”
夢蝶衣出現在他的身旁，輕輕握起他的手，說道：“如果你不信我所說的，周師兄，你可願意相信我一次？我可以帶你離開。”
周洛搖了搖頭，甩開夢蝶衣的手，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是什麽，但即便你說的都是真實，我的確是在夢中，我也不想離開。”
夢和現實，已經無法分的清楚明白。
他或許相信夢蝶衣的話，然而終究是，他的心，願意在這個夢中繼續沉淪下去。
若非如此，他不可能至今，還沒有走出青蓮世界。
即使他根本就做不到從青蓮世界之中走出來，也不會沉淪至今。
心之所念，人之苦海！
夢蝶衣輕聲道：“周師兄，你忘記了昊元仙門，隻記得你的家人，可是，你的家人中，僅僅隻是你的父母嗎？”
“你不記得了我沒關係，可你忘記了你老師正陽真人了嗎？”
“還有秦清師姐等人，他們也是你的家人，他們現在，正無比的擔心你。”
“你在這裏過的無比幸福，他們在外麵卻為你而揪心著，周師兄，你時常說感恩，他們的教導、愛護之恩，你就是這樣去報答的？”
周洛抱著頭，痛苦說道：“夢，夢…你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夢蝶衣來到他身前，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低聲道：“周師兄，夢中的幸福固然可以永遠，終究那是虛幻不真實的。”
“你在這裏可以陪著你父母，你有沒有想過，真實世界中你的父母，如今正在等你回家。”
“你不能自私的永遠留在這裏，周師兄，快些醒來吧！”
“夢幻、真實、醒來！”
周洛猛地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兒，說道：“你知道嗎，我願意相信你，哪怕你所說的這些，都太過不可思議了，我也依然願意相信你。”
“這是因為，我覺得你很親切，你不會害我，可是，你為什麽要逼我？”
夢蝶衣杏眸一緊，不敢在對視周洛的雙眼：“有的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周師兄，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穿越了虛幻與真實，這一刻的夢蝶衣，道心陡然不穩。
她及時發現了，可在這時，聽見周洛再道：“你現在對不起我，以前也對不起我，夢師妹，你的這聲道歉，我到底該不該相信？”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道歉。”
夢蝶衣美眸中的光芒，此刻，悄然黯淡下來：“周師兄，你想讓我怎麽做？”
周洛雙瞳中，邪意大盛。
“我想讓你留下來陪我，永遠的陪著我，碟衣，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