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總得有個活下去的理由
陳凡道的手指如同精靈一般在琴弦上跳動，這把普通的古琴此時仿佛脫胎換骨，竟有無數仙氣繚繞在其周圍。
唐音看了一眼窗外的圓月，微微皺眉。
她本來跟一個人有約，今天在自家的茶館中有要事商議。
可是，對方竟然遲到了。
這讓唐音很不滿意，而且，她最近的心情本來就不好。
因為，她前段時間得到了一張絕世琴譜，名為明月天涯。
縱然她唐音在音道這一領域中已經可以說的上是頂尖，整個禦天宗難有敵手。
但是這明月天涯卻有一絲神韻她始終抓不到。
無論怎麽彈，都讓唐音覺得琴音徒有其表，悅耳是悅耳，但是沒有被注入靈魂。
可無數次的反複嚐試，卻都無法捅破那一層膜。
最終無奈之下便想選擇下山逛逛，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新的感悟。
可就在這時，一道悠揚的琴聲傳入了她的耳邊。
這琴聲讓她覺得有些許熟悉，但是一時間忽然有些想不起來，下一秒更是讓她沉了進去，無法自拔。
琴聲從輕緩到肆意，再到激**，最後竟有些恰到好處的雜亂。
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唐琴卻仿佛看到了一名負劍少年從小山村走出，立誓要成為一位人人敬仰的大俠。
這一路披荊斬棘，他不忘初心，嫉惡如仇，滿腔熱血，三尺青鋒。
隨著琴聲，這少年踏過山，淌過河，從初出茅廬，到名揚天下。
從一名白淨少年，長成了一個邋遢的大漢。
最終，大漢站在世間最高的瓊樓上，舉杯向明月，一飲而盡，拔劍狂舞，縱聲狂笑。
……
一曲終，唐音依依不舍的睜開雙眼，這時她猛然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掛滿了淚水。
原來，這才是明月天涯。
自己從前對琴道的理解竟是如此淺薄。
自己是一琴一曲，而那人卻是一琴一生。
從青鋒到清風，又以明月道天涯。
究竟是何人在彈奏？為何會有如此神韻，如同神靈奏樂，讓人心神皆醉。
而且，此人恰好彈的又是那一曲明月天涯。
很明顯，這位高人是在點撥自己！
想到這裏，唐音激動地站起了身，幹脆都忘記了自己還跟別人有約，急匆匆的離開閣樓，朝著琴音的源頭走去。
此時，陳凡道坐在屋內微微蹙眉。
他有些不滿意剛剛的那一曲，因為手中的琴實在是太普通了，琴色不夠好，這是硬傷啊。
看樣子，自己的琴技還沒有厲害到可以無視琴的境界啊……
要走的路還長嘞，陳凡道感慨地搖著頭。
咚咚咚。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
陳凡道心神一顫，該不會是打擾到別人了吧？
他緊張兮兮地站起身，輕輕打開房門，看著眼前這個眉眼淡雅的高挑女子牽強地笑著道歉：“抱歉抱歉，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聽到這話，唐音瞬間就激動了起來，什麽打擾？自己壓根聽不懂啊！
若是此人的琴音都是打擾別人，那自己的琴音豈不是直接就是雜音了？
隻見唐音十分拘謹地問道：
“剛剛可是閣下在奏樂？”
陳凡道有些納悶，感覺眼前這名女子有些……激動，可是又不知道她在激動啥，隻好如實回答道。
“是啊。”陳凡道點了點頭。
“多謝閣下點撥！”
唐音二話不說，直接對著陳凡道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這讓陳凡道徹底暈了。
什麽跟什麽呀？
不過緊接著，唐音就給陳凡道解了惑，
“高人，在下前段時間偶得一琴譜，名為明月天涯。”
“我自認自己琴技還算出色，可是這明月天涯卻始終不得其法，總覺得差了些什麽。”
“可剛剛高人的那一曲，卻讓在下醍醐灌頂，明白了自己所欠缺的東西。”
“這等大恩大德，唐音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陳凡道扯了扯嘴角，無奈的說道：“唐小姐，您言重了，在下對琴道也隻是一知半解，沒您說的這麽厲害的。”
謙虛！真是太謙虛了，唐音在心裏暗暗膜拜。
雖然眼前之人，看起來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男子，但是琴音可不會騙人。
他絕對是一名強大到超乎她想象的世外高人！
可就是這等高人，竟還如此謙遜，這可讓唐音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因為，剛剛自己說她自認自己的琴道還算不錯，可眼前這名高人卻說自己對琴道之時一知半解。
唐音羞愧的簡直無地自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唐小姐，若是您不介意……進來坐吧，一直站在門口，可能……不太雅觀。”陳凡道牽強地笑了笑。
邀請女子與他共處一室，其實是一件很不雅的事情。
但是讓唐小姐一直站在門外，也不太好。
“啊……好！”唐音連忙點頭，能與這等高人共處一室，那乃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若是能從他身上習得一丁點的技法，那都足夠她受用終生了。
因為，即使是到了現在，剛剛那一曲明月天涯依然在她的耳邊縈繞不止，實在是太美妙了，讓人難以忘懷。
“請坐，喝茶。”陳凡道讓唐琴坐在了自己的對麵，為她倒上了一杯熱茶。
唐音受寵若驚，連忙抬起茶杯一口喝下，想要以此來掩飾尷尬，
但是茶水下肚的瞬間，唐音就蒙了。
道韻，怎麽這茶中會蘊含如此巨量的道韻！
這讓唐音激動的幾乎不能自已，身軀都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因為，自己現在是歸一境，這個境界便是初識道韻的境界。
唐音走的又是偏僻的琴道，若是沒那個機緣，自己一輩子的境界很可能就停滯在這裏了。
而這也是今天自己的客人敢晾著自己不管的原因，自己實在是太弱了。
唐音忽然有些想哭的衝動。
音道一途，走的真的很累，殺傷力沒有，戰鬥力沒有，美名其曰的讓人心情愉悅，但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所以這一路走來，唐音不知道見到了多少偏見嘲諷與白眼。
最開始的時候，還有無數修為較高的人想要把她占為己有。
即便是自己現在突破到了歸一，卻依然被人戲稱最垃圾的歸一。禦天宗最沒用的長老！
唐音總是選擇性的無視這些冷嘲熱諷。
但是她又怎麽可能不在意？
自己不是沒有弟子。
當那些弟子過來問自己，師傅，他們都說我們一脈是最沒用的，真的嗎？
唐音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音道啊！
她甚至覺得這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花火！所有幸福與美妙的源頭！
隻見唐音猛然抬首，雙眼泛著淚花，死死的盯著陳凡道問道：“高人，您覺得音道有前途嗎？”
陳凡道有些茫然，他哪裏知道唐音的心理活動是怎麽樣的？
隻看見這女人突然就哭了。
哭的莫名其妙，還問了這麽一個……有趣的問題。
陳凡道莞爾一笑，回答道：“音道沒有前途。”
“啊……”唐音雙眼有些迷惘，沒想到連琴道大能都這麽回答自己，這一刻，她動搖了。
“但是有意義。”陳凡道的雙眼閃著光，那是看到心愛之物之時才會浮現的熱切的情緒。
“人總得有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你說呢？”
陳凡道咧嘴問道。
唐音此時隻覺得如同神靈附體，大道條條數之不盡，全部都浮現在她的腳下，散發著五彩繽紛的光芒。
似乎，隻要她輕輕選擇其中一條，自己就不用再背負最廢物的長老這個名號了。
看呐，凜冽的殺道，鋒芒畢露的劍道，灼熱的火道，多麽耀眼，多麽吸引她。
但是唐音的臉上卻沒有任何一絲向往，反而從這一條條看似完美的大道旁邊擦身而過，似乎在不斷的翻找著什麽。
終於！
她看到了那條藏在角落裏黯淡無光的細小道路。
沒錯，那就是自己的選擇！
音道！
此時，唐音的臉上露著前所未有的笑容。
所有的迷茫在這一刻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