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灰衣人的真麵目
雷破天背負著雙手站在山道邊,遠遠地望向華山方向。
他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心裏卻波濤起伏,難以平靜。
他的右手緊緊地攥著剛才接到的飛鴿傳書。這次行動派出的好手幾乎集中了大雷門最精銳的部下,傷亡了近半,雷卓雲重傷生死不明,雷雨雲重傷,連西門柔也……他的武功本在唐大之上,這說明對手也來了厲害的幫手,雖然葉楓和唐大被活埋密道,必死無疑,但是這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那孩子做事總是太著急了,唉。
想到兒子,他心裏總有種很複雜的感情。這些年來,出於他自己特殊的原因,對雷卓雲的偏愛他從不避諱,但是這從未動搖他對兒子的愛,甚至是對兒子繼承大雷門的決心,從未改變過。
也許這些年對兒子是嚴厲了些,但是那是因為他太了解兒子急功近利的毛病,他的自大和急躁遲早會害了自己,嚴厲隻是希望他能學會穩重與小心,可是這卻激起了兒子的嫉妒心,這是雷破天沒有預料到的,今天的這個局麵,也許自己才應該負主要的責任。
如果,如果自己能留在華山,也許局麵會不同,他不禁這麽想。可是他必須走,必須來這裏,必須麵對這個人。
這裏是華山往華陰的必經之道,雖說是山道,這裏卻比較平坦寬闊,一側是峭壁,極目遠眺,群山連綿,一旁是初春嫩綠的樹林,生機勃勃。風景不錯,雷破天雖然不會看風水,但是他也感覺這裏應該非常適合做人生歸宿之類的地方。
雷破天轉頭看著道路的盡頭,人還沒來,但是,他已經感覺到了那蕭瑟的殺氣。
他討厭等待,二十年來,能讓他等待的人除了即將到來的這個灰衣人,就是公子了。
每次想到公子,雷破天頓時就會覺得有些不舒服,二十年來,每次和他見麵總讓自己很不舒服,雖然他永遠微笑,永遠輕言細語,但是他仿佛有某種魔力一般,能看透你的想法,甚至能看穿你的靈魂,而你對他卻一無所知,除了那個惡鬼般的麵具,變幻莫測的神秘,那是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可是這次事情完了之後是一定要見見他的,大雷門這次的損失這麽大,加上京中傳來消息,皇上下詔書冊立了大皇子為太子,作為一直支持二皇子的江湖勢力,今後該何去何從,他還要問問公子的意見。
山風吹過,卷起地上塵土,煙塵朦朧間,山道盡頭,灰衣人幽靈一般地出現了。
依舊一襲灰袍,頭戴鬥笠遮住了臉,不緊不慢地走著,一直到慢慢地從雷破天身邊擦肩走過,仿佛完全沒注意到道旁站著的雷破天。
雷破天還是背負著雙手,長歎一聲:“你終於來了。”
灰衣人停下了腳步,仿佛重複他的話:“你終於來了。”
雷破天回身麵對他,語氣裏滿是唏噓:“這一天還是來了。”
灰衣人聲音裏沒有一絲的感情:“這一天還是來了。”
雷破天笑了笑,一點也不動氣,指了指灰衣人的鬥笠:“既然見麵了,還需要這個嗎?”
灰衣人不再說話,順從地摘下了鬥笠,露出了那張冷峻的臉。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眼裏卻仿佛有熊熊的火,怒火。
雷破天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搖了搖頭:“江南明家易容之術當真天下無雙,這個人-皮麵具果然是毫無破綻,就像真的唐傲站在我麵前一般。”
他頓了頓,歎了口氣:“隻可惜你我都知道,你絕不可能是唐傲,因為二十年前,唐傲就是死在我手上的。”
灰衣人眼光閃了一下,還是沉默不語。
雷破天眼裏有了笑意:“你大概能猜到我先去了西安城,才過來找你的。所以我一定能知道死掉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縱然你把屍體燒成焦炭,留下你的腰牌,但是隻要沒有挫骨揚灰,我就能從遺骨上看出破綻。”
他仰天長歎道:“自從二十年前你回到我身邊到今天,當年的事你我連半個字都沒提過。為了能聯合雷家各係成立大雷門,為了雷家能發揚光大,我一直重用你,從沒對你處處提防,可是我知道,你越是不提當年的事,越是有一天你會徹底爆發,是嗎?”
灰衣人低下了頭,如同默認一般。
雷破天也低下了頭:“你這麽做是為了你女兒?”
灰衣人還是低頭不語。
雷破天長長地歎息:“我明白為人父母的心境,我自然不會怪你,隻是你我相識相知幾十年,如今卻要戴著那破麵具談話,不覺得多餘嗎?”
灰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地伸手慢慢揭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本來的那張蒼老但是剛毅冷峻的臉,一雙虎目炙熱的目光直盯著雷破天。
雷破天笑了笑:“果然,天下有誰能如此輕易殺死你,火神雷懼?”
原來這個人就是在西安詐死的大雷門雙殺之一,火神雷懼!
雷破天搖了搖頭:“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明知這個詐死的局根本瞞不住我,還是費心費力設了這麽個假死的局,除非,你是故意要引我前來?我來到華山,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你有充裕的時間可以逃掉,為什麽偏偏讓我輕易地摸清你的行蹤,在這裏截住你?你明知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不惜要和我一戰,就是已經準備犧牲自己了。你隱忍了二十年沒有發作,今天突然要犧牲你自己,莫非……”
雷破天說道這裏,沉吟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莫非你是要保護什麽人?”他猛抬頭急問:“你包袱裏是什麽東西?”
雷懼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慢慢解下背上的包袱,打開,裏麵不過是兩件舊衣物和一個裝水的竹筒。
雷破天一愣,追問道:“你要保護的是誰?那東西究竟在哪裏?”
雷懼笑了,那是帶著幾分得意幾分悲涼的笑容,他把包袱往旁邊一丟,歎了口氣:“二十年前我本就該死了,作為男人和父親,我不能保護自己家人的安全,二十年來我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和能力麵對你,既然今天我們終於麵對麵了,問這些浪費時間的問題還有意義嗎?”
雷破天默然半晌,點了點頭:“不錯,不論如何我們始終難免要麵對的。如果那東西在你手裏的話,也許你還有一線機會……”
他背負著的雙手終於放了下來,全身突然現出一股淩厲的氣勢,整個人像極了一張拉滿待射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