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鬧公堂

林清風拿起扇子一抬手,裝作看書的樣子說道:

“你父親坐在裏邊兒正看公文呢, 由打外邊你祖父進來了。”

於千說道: 說什麽?

林清風裝出一聲蒼老沙啞聲:

“來了打官司的了, 你老看看呈文不? ”

“你父親接過來當時都急了, “哼! 不認識!”

於千說道: 廢話, 不認識可不急了嗎?

林清風說道: 奧, 拿反了, 這邊兒。

於千說道: 哎呀。

林清風說道: 一瞧是這個案子, 得趕緊審一審, 吩咐一聲, 擊鼓升堂。

於千說道: 來吧。

林清風說道: 這頭一個活兒就是喊堂的這位。

於千說道: 喊堂?

林清風說道: 賣藥糖的。 他哪兒會啊?

於千說道: 不會怎麽辦啊?

林清風說道: 拿他吆喝的那個腔兒套這個詞兒。

於千說道: 什麽味兒啊?

林清風說道: “哪位在班房勒急了忙的帶案, 老爺升堂!”

於千說道: 還是這個味兒。

林清風說道: 你父親剛要走, 你母親過來了, “我同你說啊, 你可不是那個當官的材料, 這待會兒一犯了戲癮了, 讓人家笑話你啊, ”

於千說道: 怎麽辦呢?

林清風說道: “我藏在大堂的那個屏風後邊兒, 你要是一犯戲癮, 我跟後邊褲衩褲衩——”

於千說道: 幹嘛呀?

林清風說道: “我敲那個屏風。”

於千說道: 敲屏風是枯查枯查的嗎?

林清風說道: “我嘩嘩嘩”

於千說道: 行了, 啪啪啪。

林清風說道: “啪啪啪, 我一敲屏風你就別唱了就行了。”

於千說道: 奧, 不唱了。

林清風說道: 好, 整冠束帶轉身出來, 吩咐一聲, 帶原告。 由打底下唱山東快書的上來了, 他得先說明怎麽回事啊。 過去這個快書演員有一個特點, 不管唱什麽節目, 最後一句是一樣的,

於千說道: 什麽話呀?

林清風說道: “武鬆打死一隻虎, 我實實在在累得慌。”

於千說道: 實實在在累得慌。

林清風說道: “武鬆大鬧飛雲堡, 我實實在在累得慌。 武鬆鬥殺西門慶, 我實實在在累得慌。”

於千說道: 都這句。

林清風說道: 總是這一句。 往這兒一鞠躬, “見過大老爺。”“有何冤枉從實招來。”

於千說道: 說吧,

林清風說道: 他怕官啊, 一伸手把板掏出來了,

於千說道: 這是要?

林清風說道: 張嘴唱著說。

於千說道: 唱就行了。

林清風說道: “閑言碎語不要講, 縣大老爺聽端詳, 那一天, 小人出門去公幹, 唱快板的理不當。 到俺家調戲我妻於小千, 我知道我那個娘兒們兒不賢良。 故此我來到前列縣, 望求大人做主張,

你要是不把主來做, 我一定要把王八當, 我當王八不要緊, 馱上石碑我實實在在累得慌。”

於千說道: 好嘛, 還這兒詞兒。

林清風說道: 吩咐一聲, “來呀, 帶於小千!” 由打低下於小千上來, 穿一旗袍,

於千說道: 女的嘛。

林清風說道: 這兒還燙著頭!

於千說道: 嗐! 這特點還有。

林清風說道: 你爸爸看了看, “有何冤枉從實招來。” 她是唱鐵片大鼓的, 張嘴啊,

於千說道: 就說。

林清風說道: 就唱上了。

於千說道: 她也唱?

林清風說道:

“未曾呀開言哪雨淚雙拋, 口尊聲勞大人細聽個根苗。 那一天我的丈夫不在家下呀, 來了個唱快板的與奴家鬧嬌嬌, 進門來拉住了衣衫一個勁兒的笑, 他要與奴家我往下就沒有法兒學……”

於千說道: 還不好意思呢。

林清風說道: 沒法說了, 你爸爸一琢磨, 那把唱快板兒的叫上來吧,

於千說道: 讓他說說。

林清風說道: “來呀, 帶王鋼蛋!” 一說帶王鋼蛋, 帶案的過來了,

於千說道: 是,

林清風說道: 拉洋片的。 嘩棱嘎嘣鎖鏈套上了。

林清風說道: 拉洋片的一抖鎖鏈子, “哎, 再往裏邊兒再看呢, 你們細留神, 叫聲王鋼蛋你太不仁, 你們打架我知道, 誰是誰非我認了一個滿真。 叫聲李眼兒你跟著我走哎,

一道在堂上論個假真, 哎。”

於千說道: 好嘛, 還是拉洋片的味兒。

林清風說道: 王鋼蛋不幹, “幹嘛呀? 鐵鏈響, 響嘩棱, 你們做事太不公, 嘩棱棱, 那個嘩棱棱, 玲瓏塔, 塔玲瓏, 玲瓏寶塔一千層。 頭一張高桌, 二十四條腿……”

於千說道: 行了行了行了,

林清風說道: 他這瓷實。

於千說道: 是瓷實, 老爺都睡了一會兒。

林清風說道: 按到公堂上, 參見老爺, 你爸爸當時急了, 你爸爸最恨這種人, 當時一瞧見他, 眼睛也大了, 腦門兒都綠了, 由打桌子底下拿出倆小銅錘來, 咦咦咦咦。

於千說道: 我爸爸王八精是怎麽著? 這就要現形是嗎?

林清風說道: 不是, 打他嗎, 跟他急了嗎。

於千說道: 不用錘子。

林清風說道: 張嘴就唱上了。

於千說道: 唱的是?

林清風說道: “一見賊子怒氣生, 不由得本官動無名, 調戲民女該何罪, 咆哮公堂是何情? 將賊子重打四十棍哪啊, 活活打死你這燙頭的人!”

林清風說道: 打! 一說打, 跑旱船的可樂壞了, 可到了我了, 一拿板子張嘴就唱上了,

於千說道: 他也唱?

林清風說道: “老爺吩咐將你打, 叫聲王鋼蛋聽個根芽, 調戲民女該當何罪呀, 劈劈劈啪啪啪, 叫你屁股開了花, 打完了板子把苦力發。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於千說道: 好嘛, 打得真俏皮!

林清風說道: 真使了勁了。 哎呀, 堂上亂了套了,

於千說道: 是。

林清風說道: 師爺拿著筆樂得都不像樣兒了。

於千說道: 不像話了。

林清風說道: 你們都唱我也會,

於千說道: 他唱?

林清風說道: “外行竟要做縣長, 不會審案他唱二黃。”

於千說道: 梆子腔這是。

林清風說道: 你母親跟屏風後邊一瞧這不像話呀, 這哪是縣衙啊?

於千說道: 那是?

林清風說道: 這青雲劇院啊這是。

於千說道: 哎呀, 全唱戲來了。

林清風說道: 你倒是捶屏風啊, 她把這茬兒忘了,

於千說道: 那她?

林清風說道: 張嘴唱上了,

於千說道: 怎麽唱?

林清風說道: “一聞此言大吃一驚, 款動金蓮出了屏風。”

於千說道: 出來了。

林清風說道: 往外一走, 你爸爸一瞧這是誰呀? “回事的, 何人喧嘩? ” 你爺爺樂了,

於千說道: 說?

林清風說道: “老爺, 那是我家太太喲, 嘿!”

說完。兩人鞠躬下台。

台下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