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娶妻不容易

太子娶妻不容易

淑嘉晚上睡得早,躺在床上卻總是睡不著。【]值夜的除了紅袖、綠衽,又在外間添了兩個老成的嬤嬤,院子裏還添了兩個上夜的婆子。外邊通往這院子的各條路口晚上都派了人上夜,一有動靜馬上就能把消息傳到西魯特氏等人那裏。這待遇,估計她那素未謀麵的祖母還活著的時候都沒有。

淑嘉心裏堵得難受。她難受不是因為前途問題,未來什麽的,已經確定要嫁了的,就隻有背水一戰,完全沒什麽好囉嗦的,挽袖子上就是了。真正讓她驚慌的,是突然冒出來的,對這個家的眷戀。

一直以來,石家就是一個標準的封建大家庭,嚴父慈母、兄友弟恭,完全沒有特色可言,一切情感都在生活中沉澱平靜。又因為是“主子”,要端著架子,要喜怒不形於色,真正感情外露的時候很少。連父母與子女談心,也越發趨向於‘庭訓’,溫馨的相處少得可憐。

淑嘉即使接受了穿越這個事實,也不過與大家相處平和,按照時代標準去做,沒有什麽大起大落的時候。久而久之,便以為自己這個穿越者總與這個家很難融入,而且,這個家裏的人相互之間也是如此。

隻有在將要分別的時候,才知道原本已經離不開了。十幾年來,點點滴滴,相互之間已經融為一體的。這十幾年的經曆裏,如果把這些家人剝離出來,記憶裏也就隻剩下些空洞的知識了。

突然而來的感情是如此的迅猛,以致讓人承受不住。與這場分別相比,進宮、與胤礽相處、與眾人周旋,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仿佛是打好行李,準備去外地讀大學的那一天,也是這樣難過,突然發現對嘮叨的媽、淡定的爹居然有那麽多的不舍。住在宿舍頭一晚上,負責任的管理員阿姨查房,正好驚醒了美夢——夢裏正佐著老媽的嘮叨下飯“說你呢?沒聽到麽?你衣服洗了嗎?行李收拾了嗎?”坐在對麵的爹吱溜了一口小酒,看閨女被數落。嘩的一下,眼淚就下來了。

你以為記憶已經模糊,沒想到,即使畢業了、工作了、直到有了自己的家庭、直到白發蒼蒼,才發現那一天午夜驚醒後的淚水還在眼睛裏沒流完。

記憶湧了上來,讓人窒息。

別嫌生活太平淡,別抱怨人生太無趣,家人太平凡,不要妄想有什麽天災人離死別,自家可以上演一幕感人至深的倫理大戲,然後讓你感受到自家人強烈的情感。最蠢的是沒事找別扭,還要美其名曰‘考驗感情’的行為。考驗這東西,如果刻意人為,那就是在作踐感情。沒有懷疑,就不用考驗。

別拿感情當兒戲,真正的考驗從來都不由你作主,當它真來的時候,你承受不起!

從來沒覺得這麽不舍,從指婚到大婚有多久?半年?一年?原來彼此相處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仿佛還沒開始就要結束。

從來沒有膩著額娘一起睡過一個晚上,還沒來得及抱著瑪法的脖子揪他兩根胡子,那個老小孩兒一定不會生氣的?真想平攤了雙掌,把觀音保圓嘟嘟的臉夾往中間擠一擠,聽他變形之後的抱怨……完全沒做過。

定定地看著被子上的織紋,淑嘉想,隻要去做,從來都不嫌晚!

次日,眾人起了個大早,淑嘉昨天晚上想事情想得晚了,睡眠有點不足,精神倒是非常好,到了點生物鍾自動轉醒,麻利地梳洗。紅袖見她臉色不大好,連忙上報西魯特氏。西魯特氏急匆匆地帶著兒媳婦們趕了過來,細細一打量,臉色蒼白,一又眼睛倒是充滿了神彩,可雙眼下的青痕足以抵消這神采了。

西魯特氏大吃一驚:“臉色怎麽這麽差?快去請大夫。”淑嘉看到紅袖由門口悄悄滑了進來,笑道:“沒事兒,我隻是昨天晚上想了點兒事兒。額娘不用急,紅袖也是,何必這麽早就驚動了您?”

紅袖一縮頭,饒是平日與淑嘉比較親近說話也隨意,這會兒也悶聲不吭了。西魯特氏道:“這事兒紅袖辦得對,”又問,“早點想吃什麽?”又讓溫都氏吩咐廚房,“先煲上一鍋上好的烏雞湯,慢火熬著,吃的時候才入味兒。”

淑嘉道:“您又忙上了。”上前扶西魯特氏到外間坐好說話,西魯特氏胳膊一僵,有點不好意思,女兒攙著額娘是應該的——前提是,這個女兒不是已經確定了的未來國母。淑嘉還一派從容,理直氣壯的表情像在告訴大家,她這麽做是天經地義的。

婆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略有不安。淑嘉看著還是那個人,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了,就像……整個兒變了個人一樣。以前看慣了還不覺得,現在兩相對比,仿佛是之前蒙在身上的一層霧蒙蒙的水氣不見了,即使掛著黑眼圈兒,整個人還是鮮潤明亮了起來。

西魯特氏一晚上也沒睡好。先是亢奮,女兒嫁得好,當然高興得睡覺都能笑醒。後是琢磨,這婚事家裏要怎麽操辦,這個不是兩親家商議的事兒,隻能候旨,還有嫁妝怎麽陪送。

又是擔心——女兒嫁給太子之後的生活問題。這還不跟一般百姓家,閨女覺得委屈了,還能跑回娘家,嫁給皇子,你怎麽跑?還有,要是真受委屈了,百姓家的娘家哥哥能招呼一幫子人去把妹夫一頓胖揍給妹妹出頭——石家甚至不用招呼外人,光是自家堂兄弟就能拉起一個班的還個個弓馬嫻熟揍人有力,可現在,她女婿是太子,想打他得先攻占紫禁城。【]

西魯特氏想了半宿才沉沉睡去,早上又被驚著趕過來看女兒。隻聽淑嘉說道:“您眼下也青著呢,還說我。”不但西魯特氏,溫都氏和覺羅氏也是如此,夫妻關起門來說一回妹妹要做太子妃了,溫都氏晚間還跟富達禮商量著選派什麽人去送信,覺羅氏則是給慶德準備行頭——早明準有應酬。

黑碗裝醬油,誰也別笑誰了。來,說正事兒。

西魯特氏先申明:“你隻管安坐,一應事情我們自會料理,有什麽要你知道的自會告訴你。你現在要緊的是把身子養好了。”淑嘉笑道:“這是自然,額娘和嫂子們辦事,我當然放心。”

西魯特氏這才說:“你先去把妝用心補一補,等會子估摸著你四老太爺家的叔叔家、舅舅家、你大姐姐那裏都要來人。有些人能不見,這些你是不能不見的。現在下這個樣子有點隨意了。”

淑嘉有點心虛,大挑回來她就沒再化過妝,本來就覺得,十幾歲的年紀,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時候,畫得多了,反而容易傷皮膚。今天早上還是丫環給梳的頭,她當時在想著今天要做什麽事兒,也沒想起來要化妝。

打開妝匣,支起鏡子,玻璃鏡子誠實地反應出了她的狀態。臉色很白,唇上也是一層自然的淺粉色,唯有一雙眼珠子黑亮。真像是抽飽了大煙的癮君子,病態的活力。

打上粉底,化了個淡妝。收拾的時候聽到西魯特氏說:“傳話下去,全家上下加一個月的月錢,都仔細伺候著!”又是一片感激謝恩聲。

外麵有管事媳婦來回報:“大爺正在選派了人手往京外送信了,這是各處的單子,請太太和姑娘看看有沒有漏的。”說著雙手捧上了一張紙,紅袖接了,又雙手遞到了上座。

淑嘉心說,這家裏的親戚關係我知道是知道,過年的時候也處理過,但是……哪有額娘知道得多呀!還是讓西魯特氏先看:“額娘,再遠一點兒的親戚我就不大明白了,還是額娘看看罷。”

西魯特氏接了一看,上麵寫著某人哪房的目前在什麽地方做什麽官,一氣寫滿了整張紙,西魯特氏心裏數了數:“差不多了,先使人去送罷。吩咐出去,叫茶房備茶、廚房裏多準備點心,今兒怕有客來。再派人去蔣姑爺家,把大姑奶奶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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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極忙,淑嘉吃過了早點,西魯特氏就讓紫裳找出大紅的旗袍給她換上,頭發重新梳成兩把,首飾也選了一整套的羊脂玉。

然後在正堂坐定,陸續就有親戚來了。最早來的是淑嫻,被溫都氏一路親自領到淑嘉那裏。姐妹相見,亦悲亦喜。淑嫻見了妹妹就要行禮,淑嘉忙叫綠祍把她扶了起來。

淑嫻坐下的時候帶著點拘謹,這樣的舉動淑嘉這一天一夜見到很多,有點無奈。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君臣名份大如天。自己再心生親近,也不能給家人招惹麻煩。即使現在這樣,家裏人也頗有一點不安了,對此,淑嘉未免有些頭疼。隻好在規則的範圍內打個擦邊球,比如,讓自家長輩先別對自己行禮什麽的。

身份不一樣了,說話的份量也不同。全家上下,從昨天開始,所有人跟二姑娘說話,語氣裏都帶著恭敬。即使原本已經很恭敬的下人們,其恭敬程度加深了。那是幾千年的文化與製度積澱下來的、如今已經深入大家骨髓裏的、對君權的敬畏。

淑嫻也不例外,連問候說話的發音都帶著一點激動與僵硬。姐妹們說話,也不過是說些尋常話。淑嫻是道喜,淑嘉就問淑嫻近來過得怎麽樣:“近來我的事兒也焦頭爛額,許久沒問了,你現在還好麽?”

淑嫻在娘家過得倒不錯,本來娘家就興旺,華善又無賴一點,慶德頗得其衣缽,丈夫也比較靠譜,不生事。更兼夫家對她的觀察期過去了,對她的行為也表示滿意,後來要求就不那麽嚴格了,她又生了兒子,婆婆漸漸放權給她,儼然是未來主母樣子。

如今妹妹又是未來國母,不管怎麽說,最低的標準是:聽起來也頗能唬人了。西魯特氏回來之後,也記得接她回來住幾天,逢她生日打發人送壽禮去,以示娘家沒忘有這個閨女。可以說,淑嫻挺滋潤的。

淑嫻口角帶著笑影,也不那麽緊張了:“都好。”又說她兒子已經能走會說話了,前兒還背會了兩首唐詩……

說話間關氏已經來了,她是過來幫忙的。

選了瓜爾佳氏的女兒為太子妃,那是對整個家族的肯定——你家是名門旺族,你家的家教皇帝信得過,你家的人皇帝很看好。你們之前的工作得到肯定,你們未來將會得到重用。與前朝那種外戚不得幹政大多數時候是榮養相比,根本就是生死兩重天。

這是整個家族的事情。在這封建宗法製的社會下,宗族的利益是要放到前麵的,宗族的團結是極其重要的。不團結的家族,絕對是被人笑話的。石文英與石文炳關係不錯,同在京城,兩家互相照應,關氏也就過來幫西魯特氏招呼堂客們。

西魯特氏專門打發了芍藥過來告訴淑嘉關氏已經到了,淑嘉這裏就讓紅袖送去茶果致謝。不一會兒,紅袖與芍藥相偕而來:“姑娘、姑奶奶,太太們請兩位收拾一下,將有客來了。”

人一多,姐妹們說話的空間就被壓縮了,兩人都打起精神來應對往來的親友。淑嘉隻要坐著,微笑,問好。然後繼續端坐,微笑傾聽。等到差不多的時候來人告辭,點頭致意,就一切OK了。一天下來,臉都快笑僵了,可對著的全是熟人親友,不笑還不行。

外麵也很忙,因為選派了不少人手送信,家中賀客不斷,最後不得不把莊子上的人手都調了一部分來幫忙。來的客人也有講究,在這種時候,賀客也極有眼色,都掂量著與主人家的關係,無非是親近的上門的早,遠些的上門的晚。淑嘉在大挑時比較熟的董鄂氏與瓜爾佳氏都是在第二天的時候派人來道喜。如此忙了三四天,這還是在石家比較低調的前提下,也累得人仰馬翻了。

這事就像流言,過了新鮮勁兒,也就平淡了下來。石家上下慢慢也平靜也下來,收拾一下這幾天客人送的禮物,又把待客用的各種物品與消耗品進行統計補充。就靜等著宮裏有什麽進一步的指示了。

富達禮一直沒耽誤當差,他的消息比較靈通一點:“還早呢,得等這一批的秀女的去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才有正式的旨意下來。”這種通知也是分批下達的,皇帝也是人,精力再充沛也有個上限,自然是揀重要的先處理,先皇子再宗室再覺羅。如果皇帝本人看上了誰,也要另一批下達指示。

華善依舊在家裏端著老太爺的架子,用他的話說:“骨頭都長毛了還得接著裝。”

淑嘉比較關心的是參選時變得熟識的董鄂氏與寧蕙,想這兩個的家世不錯,應該是比較靠前的,果然,董鄂氏被指給了三阿哥,寧蕙被指給了簡親王家的嫡長子雅爾江阿。

淑嘉放心了,畢竟是熟人,也為她們高興,還派人去向她們道喜。下麵該準備著正式指婚旨意下達,然後擇吉日走放定等程序了,這下阿瑪能夠回來了?淑嘉心想,讓她爹一個人在福建,她還真不放心。

這些也就罷了,最抽風的是——康熙把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指給皇四子胤禛為嫡妻。胤禛十四了,按照滿人習俗和皇室慣例,結婚也不算很過份。問題是淑嘉是知道四福晉的,努力回想一下,這個……上一回見她是什麽時候?扳指頭一數,烏拉那拉氏她今年換完牙了沒有?

童養媳?淑嘉黑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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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京中來說,不過多了一件詭異的談資,於石家而言,不過是一陣風從耳邊吹過而已。石家與那拉氏的交情並不情,還沒到關切的程度,再者家裏看著個太子妃,對於四福晉的事情也就不那麽在意了。

現在石家要考慮的是太子妃的嫁妝問題,從淑嘉還很小的時候,西魯特氏已經開始給她攢嫁妝了,更別提華善在跟三藩對著幹的時候燒人家房子時順手搶的好東西。三藩肆虐的正是南方半璧江山,自宋以來,南方的經濟就超過了北方,好東西……非常多!華善還抄了很多好字畫,其中還有康熙很欣賞的董其昌的真跡。

本以為隻是整理加工的事情,西魯特氏已經列好了表,家中田產頗豐,怎麽著也要陪送一處大大的莊子、幾間鋪子,給女兒添脂粉錢。家中各式古董、擺設也很多,還有不少從福建帶來的西洋玩器。至於各色上等寶石、珍珠更是一匣一匣的,衣料也有很多。又有曆年積下來的紫檀、黃花梨等貴重木料,足夠使了。

西魯特氏一樣一樣地與女兒、兒媳婦們點著,越點下去越覺得事情還不算難辦。覺羅氏一直靜聽著,此時卻道:“這嫁妝也不算很薄了,可有一條……都是婆家收拾好了房子,娘家去量了尺寸看布局打家具……”現在你敢跑到毓慶宮去量房子嗎?!你打探皇太子住處的布置,想造反嗎?

母女婆媳俱默。

行了,你們別為難了,現在最為難的不是你們。

給兒子找了個童養媳的康熙按照計劃,準備去巡幸塞外,結果被攔下來了。禮部滿尚書顧八代、漢尚書熊賜履請旨:“向者陛下已定瓜爾佳氏為太子妃,而至今未有指婚旨下。依本朝製度,皇子指婚,福晉父當俱蟒服親往乾清宮接旨。今太子妃父石文炳尚在福建,當如何?又,指婚之旨是否命欽天監擇吉日再頒?”

是的,現在頭疼的是康熙一幹人等——皇太子娶老婆,嶽父怎麽能不在場?石文炳他在福州,正在公幹,上疏增軍標的是他,開關也是他幹的,總得有始有終,辦完了才能回。

還有一半話他們倆不好說:因為皇太子是老二,所以老三、老四的事情就得等老二定了再定。老四猶可,他家大老婆現在還是個蘿莉,老三已經不算小了,還得跟著等。

康熙道:“此事朕自有處置,石文炳於福州尚有差使未完,且……南方酷暑,至秋不減,令其馳還,若生意外反而不美。待朕自塞外回京,即召其還,乃等可先擬指婚之旨。皇太子納妃,與尋常皇子婚配不同,指婚的旨意也要寫得更鄭重。”

兩尚書耳朵齊齊一抖,皇上想得真周到,對太子如此重視,又心細如塵、關懷備至。

崇拜歸崇拜,該說的還是要說:“陛下所言,皇太子納妃與尋常皇子婚配不同。隻是……國朝本無皇太子大婚儀,今東宮大婚在即,其儀當何如?”

康熙一拍腦袋,問題大了!

清朝作為一個新生政權,到康熙三十一年的時候已經不算很年輕了,但是典籍依舊沒有齊備。很多時候,都是要用到了,才想起來製訂,比如皇帝大婚儀,直到順治要大婚了,才想起來——壞了,連結婚流程還沒有呢,這才現製定。

還有一些,先前定了,後來執行的過程中發現不合適,又改。比如皇太極年間有過的崇德定製,定了各人的儀仗、服色,結果一入關就發現太不夠威風,又添添改改。別的職務都有人做過,原本疏漏的地方也在實踐中得以改善和補足,偏偏……開國近百年來,還沒出過一個太子妃。

大清朝至今為止,隻有過一個正式冊封的皇太子。而胤礽同學,是大清朝開天辟地以來頭一位皇太子,為了他,崇德年間定的皇太子儀仗、服色,在康熙的默許下,被改得麵目全非。可惜之前十幾年的康熙當顧著給胤礽添待遇了,完全忽略了還要給他添老婆這一條。皇太子大婚儀——空白!

本來康熙二十五年的時候,國家編纂了一部《大清會典》來的。把很多事情都給規範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皇太子娶妻的禮儀是什麽樣的,大清會典***沒有寫!現在要用了,才發現悲劇了。

康熙眼神一閃,馬上鎮定了下來:“著爾等即擬皇太子大婚儀,朕回來要看。”然後留下太子說話:“今番朕去,不久便回,京中悉交給你。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留皇太子監國,康熙走了,留下一個爛攤子。胤礽一麵處理著政務,把各種折子看一遍,寫上節略、夾片,然後把宮中的事情寫一寫,自己的情況寫一寫,送給康熙。另一方麵,還要看著一堆人為他娶老婆吵架。

“……京中尚安,唯諸公吵嚷不休。皇太後祖母略覺暑熱,兒臣已著內務府多供冰,隻恐祖母年高而體弱,不敢進冰飲,茶果以井水湃之……”

領頭的是兩個尚書,但是定儀這種事情,是個立場問題、待遇問題,背後的政治含義非常之豐富,絕不是兩個尚書關起門來寫寫命題作文就能解決的。

太子妃,那是未來的國母,不可以比照一般皇子娶妻的禮儀,當然要高一等。可是這個高一等,具體高到什麽位置?給她的文定之禮都有什麽東西,每樣東西有什麽典故?代表著什麽意思?都得細摳出來。

兩人無法完成的龐大工程,隻好列個需要商討的表格出來,與相關人士探討。

朝上頓時吵成一團。

翻開史書就會發現,但凡涉及到禮儀類的,總是最麻煩的。滿朝大臣會為了死後的諡號多一個字少一個字吵上好幾年,為帽子上是不是要多放一串珠子吵到要挽袖子當朝打架。為了一些名義上的事,死人也是常有的。

索額圖這邊想抬得很高,明珠那裏拉著殘餘勢力摳字眼兒。引經據典,熱鬧非凡。說的人自說自話,旁觀者雲山霧罩。也是因為索額圖和明珠兩個為首的都隨駕北上了,留京的不太敢拿主意,隻好互相扯皮。顧八代和熊賜履是博學的,也是沒有明確站到兩黨裏麵的,但是他們拿主意呢,索派以為太薄,明派以為太厚,又扯上了。

就說麽,當康熙的兒媳婦,有這麽簡單麽?要這麽簡單,那這個職位就不坑爹了。等著!等他們吵完了,你才能婚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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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吵雖吵,留京大學士阿蘭泰與禮部滿漢尚書還記得職責,要在康熙回來之前把大婚儀給擬出來。阿蘭泰看實在不成樣子,與顧、熊二人商議:“先擬出大致的程序,詳細章程等聖駕回來看順序無誤了再添。當務之急,是把指婚儀與文定禮、納采禮給細細地定了。”

在他的指導意見下,很快康熙布置的作業寫出來了。三人相視苦笑,有時候,群策群力未必就是好事。

九月裏,康熙回京了,胤礽率眾迎於湯泉。父子倆在湯泉住了數日,一應軍國事務都由快馬送到湯泉,批複了再發。其中有一條,就是召福州將軍石文炳回京。

康熙看了阿蘭泰等人擬的儀注,也感到棘手。拋開派別不提,兩派的爭吵也是各有道理,索性先一步一步來。確定基調就是皇太子的大婚要比普通皇子高檔,要體現這是迎娶的未來國母。

石文炳快要回來了。

富達禮把這個消息傳回家裏,滿家歡騰。當家人要回來了,太子妃的帽子就要正式戴到二姑娘的頭上了。

這一個快字,用了一個多月。

福建到京城,幾千裏地,福建還多山,道上又不好走。你作為皇帝的親家,你不能跟逃難的似的奔躥回京,還要保持風度。沿途要應酬,要扛得住諸官員的熱情和各種拉你下水。與此同時,要記住,皇太子在京裏等你去把你閨女給她。

石文炳這一路,心情固然是高興、惶恐、感恩的,精神也是緊繃的。一路回來,進了家,觀音保都開始懷疑,這隻是一個跟他阿瑪有點像的人來冒充了。

淑嘉差點飆淚,黑了瘦了不說了,臉上的皺紋也深了,辮子裏縷縷銀絲。

這大概就是……皇太子婚禮推遲的真相?

今天有點晚?抹汗,寫得太興奮了,又去查資料神馬的。

然後還在想,怎麽樣讓石文炳不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