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額娘要回來
石家額娘要回來
尊貴如皇太子,納個小老婆,在京中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因為沒什麽好囂張的,皇太子到底是在封建主義下教育出來的,對還沒見著麵的小老婆也沒有多麽器重。尤其他還沒娶妻,總要給未來老婆麵子。
按照紫禁城的慣例,小老婆不給走大門,就是從神武門那裏抬進來罷了。康熙給了胤礽倆小老婆,非常巧,一個是李甲氏,一個是李佳氏。前者出身好些,是輕車都尉舒爾庫德之女,後者隻是一普通旗人之女。
這兩個都是上次選秀時候的記名秀女,當時年紀剛剛十三,有些小,幹脆記名等下回。當然不排除康熙已經相中了幾個,準備給他兒子當生理衛生教材,隻等時候差不多就拎出來用的可能。
兩人如今隻是皇太子的妾,這個妾與平常人家的妾是有區別的。在普通人家,做到妾,就算有名份了,這兩位,還要看表現才能爭得一席之地。她們都還不是真正的側福晉,沒有委任狀。
當內務府給兩人準備住處,請示胤礽的時候,胤礽愣了一下。他住毓慶宮,按說該讓小老婆就近伺候的。但是他這人就是毛病多,認為那是太子正殿,讓小老婆住進去像什麽話呢?直接說:“把擷芳殿不拘那裏收拾出兩間配殿來。”
內務府郎中心說,這倆側室也算是運氣不好,住得這樣遠。擷芳殿隻是一組宮殿中正殿的名稱,用來指代這一組宮室,這組宮室正是明代的太子東宮所在地。如此說來,安置到那裏也算是合理。不敢再觸這位爺的黴頭,老實下去收拾了。
選了個吉日,人就抬了過來,也不用大吹大打,酒席也沒怎麽擺。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胤礽,有點期待,又有點迷茫。當然知道今天晚上要做什麽,不過……實在腦補不出來!可惡!都不知道人家是圓是扁,要腦補什麽?
當事人都雲裏霧裏了,大家也隻是順手包個紅包,然後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石家也是如此,本來與毓慶宮就不怎麽親近,送了禮,聽說宮裏沒怎麽慶祝,自己家也就關起門來說悄悄話。
石文炳夫婦從福建來信,對家中表示慶賀。都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其實沒烽火的時候,家書也很昂貴。千裏迢迢的,也就康熙那樣的能想什麽時候送信就什麽時候送信,換個人,它也消耗不起這來回的路費。當然這時候也有一些代送信業務,隻是非常簡陋。略大一點的家族都不會用它,這裏頭還有一個涉密的問題。
所以從福建來的信就格外的珍貴,一年兩地不通幾回信,還都是在節慶派人押運東西的時候順捎的。
這回說的是家中富達禮和慶德的好事,石家原有漢軍旗的幾個佐領,現在又入了滿洲旗,前天,傳下旨來,在滿洲正白鑲內撥出一佐領,劃歸了石家名下,由慶德為佐領。
要知道八旗是國家養著的,生下來,養到差不多生活費就是國家出了,所以即使嬰兒死亡率高,入關這麽多年來也是人口不斷增加,兼之不斷有抬旗的舉動,現在每旗的人口比當初膨脹了不少。於是就有不斷地分出新的佐領的舉動,這回就是把正白旗增長的人口重新劃分,又添設一佐領。
此外,議政王大臣不但議了罪,還議了功。跟著聖駕的,原就是上三旗有背景的人,當然人人記功。富達禮這個藍翎侍衛也升作三等侍衛了,順帶提一下,石文英的考評也是優異。
再好不能的好事,當然要寫信到福州去報喜,其中華善還把自己吹噓了一回。淑嘉挺疑惑的,為什麽好事都湊到咱們家了呢?太不正常了?咱們家什麽大事兒都沒幹啊?這種掃興的話,她隻能偷偷地問慶德。慶德也不知就裏,含含糊糊地說:“許是……旁人都出了岔子,咱們隻要沒辦錯中兒,就顯得對了?”
石文炳那裏接到了好消息,當然也要有所表示,就是今天這封信了。
信是交由觀音保來念的,念到石文炳教育兒子們要“戒驕戒躁,始終固守”的時候,華善開始翻白眼,聽到“不可辜負聖恩而自取其辱”他已經掏起耳朵了。
猛地,觀音保拔高了單調:“額娘要回來!”
“嗷!”華善被尖銳的童聲嚇了一跳,戳疼了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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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東暖閣,終於痊愈的康熙任勞任怨地審閱著各地來的奏章,先是密折。康熙二十九年新任蘇州織造曹寅,康熙對其寄予厚望。今天正好他有折子來,康熙拿鑰匙打開匣子,取出來細看。密折比普通折子要小一號,由專門渠道密封遞進。康熙看上麵並沒有特別要緊的東西,舒了一口氣,轉身把折子放入一隻專放密折的小櫃裏。
然後取出一本邊角已經磨出印子的折子來,再仔細研究。這本折子是福州將軍遞上來的《請增綠旗兩營疏》,講的是兵製,康熙格外重視。八旗駐外,向來是混編,或滿蒙或滿漢或是三者都有,唯有三處例外——京口、廣州、福州,皆是漢八旗單獨駐防。
廣州、福州臨海,京口位置也是差不多。這三個地方靠南,從曆史上來說,是抗清運動比較激烈的地區,三藩之中的兩藩就在福州、廣州,實在是輕忽不得。這樣輕忽不得的地方按說該讓心腹之滿蒙駐防的,可這三處地方打起伏來水師比陸軍更為重要,滿蒙馬上得天下,上了船估計大部分人苦膽都得吐出來。加上水土不服、言語不通,隻得讓漢八旗駐防,而擇選信得過的人去領兵。
又因為駐防的全是漢八旗,不放心也是在情理之中了。所以一看到石文炳有折子到,還是要求增兵的折子,康熙的心就懸了起來,日夜琢磨。石文炳的要求,從這奏疏的題目上就能看得出來,是要求給福州增兵的。
理由也很充分,康熙用指甲來回掐了幾處“自我朝定鼎以來,一叛於鄭成功,再叛於耿精忠,兵民習見悖逆,人心機變異常。繼自征討台灣之役,添設營兵不下十數萬,原督臣姚啟聖募養戰士不下萬人,四方不逞之徒又複強半入閩”、“臣欲請改火器,則失我之所長;欲專恃弓矢,又非地之所宜”。
簡言之,這地方窮山惡水潑婦刁民,民風彪悍已極。非但如此,當年為對付台灣,姚啟聖還召了一堆兵痞子,因為是戰後的地方,良民跑了很多,倒是有很多不怕條件艱苦的黑社會份子跑來開分舵,搞不好分舵主跟兵痞子還是一表三千裏的親戚。太危險。
駐防八旗兵丁雖然都是漢人,畢竟以北方人居多,長於弓矢而短於火器。而閩地卻平原絕少,不是高山叢樹,就是深溝水田,騎射難施之處,必資火器為先。
最後石文炳指出,廣州、京口處理八旗兵員不足的問題,用的是召綠營,福州這麽做不算破例,隻是要求公平而已。
康熙放下折子,梁九功輕手輕腳上前重又換了一杯熱茶。康熙摸出個懷表來,打開蓋子一看,時間還早:“去個人到毓慶宮把太子叫來,再去把當值大學士一道叫過來,就說朕有事要議。”
魏珠重複了一回,準備無確,退出去領了倆小太監傳旨去了。今天當值的乃是梁清標與伊桑阿,正在值房裏聯詩玩,得了旨意,急急披上鬥篷過來。胤礽此時正是讀書的時候,也還沒睡下,同樣穿戴了來。不一時,兩撥人都到了。
請安畢,康熙一抬頭,見胤礽還穿著大衣裳,道:“去了大衣裳,天還冷,屋裏燒著地龍太熱。大寒大暑,易生疾病,”又對梁清標與伊桑阿道,“你們也一樣。”
兩個小太監就上來為胤礽寬衣,梁清標與伊桑阿也在太監的幫助下脫了外套,康熙一指地上幾個繡墩:“坐。”三人謝了座,梁清標與伊桑阿對了一眼,兩人都不知道康熙今天叫他們來是怎麽回事兒,決定靜等發話。
胤礽自在些,往前躬了一□子:“汗阿瑪叫兒臣來,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康熙把手裏的折子往前一遞:“你先看看罷。”梁九功雙手捧了,又捧給胤礽。伊桑阿眼珠子一轉,覺得這本子眼熟。努力回想了一下,記起這份折子康熙已經研究了好幾個月了,去年這折子到的時候,正是他當值,還是他寫了節略的。心裏有數,他拔了拔腰,坐得更直了。
胤礽不一會兒也看完了,看到有掐痕的地方還特意多看了兩遍。看完,合上,起身雙手又遞回炕桌上。康熙道:“你怎麽看?”胤礽的腦子還是好使的,看的時候已經把情勢濾了一遍,此時一麵重複著折子的內容,一麵夾觀點道:“八旗兵丁本就不夠多,若綠營可用,尚可支撐局麵……福建之綠營真到了這般田地了麽?”
康熙對伊桑阿道:“你說給太子聽。”
伊桑阿知道,康熙對石文炳是非常滿意的,不為別的,隻為這折子寫得條理分明,引用數據來說明問題,可見是個務實的人,康熙,喜歡務實的人,你手裏有數據,他才會認為你認真辦事了,此人一大愛好就是聽臣下匯報各地菜價,然後自己計算通脹率。再說了,要是說得明顯不靠譜,康熙也不會猶豫這麽長時間,更不會大晚上的把他們叫過來商議,直接把人罵個狗血淋頭才是康熙的作風。
思及此,伊桑阿起立躬身,給胤礽分解:“閩地風俗與別處不同,因兩番戰亂,綠營比別處更不可靠……營水陸營兵統計64700有餘,而旗營額設僅止馬甲1683副,步甲347副……區區二千餘兵丁,對付這六七萬時降時叛的綠營,尚且戰守不敷,更遑論承擔鎮守全省地方之任。”——人員比大約1:30,真到了動手的時候,玩官兵捉強盜都玩不起來,真玩了,隻有官兵被匪玩死的份兒。
明白地說,一、咱們人少,二、那地方不適合長弓必須要新式武器,最後福州跟廣州、京口性質相同,可兵比其他兩處少,石文炳要求公平一點。
胤礽聽了,點點頭,對康熙道:“汗阿瑪,既然石文炳說的是真的,增兵是必得增的,隻是……要怎麽增?”
康熙讚許地點點頭,很好,沒跟老子唱反調。他也不馬上說自己的意見,而是讓三人各自說自己的看法,三人的看法倒是一致,增當然要增,皇帝都默許了。但是在數量上要予以控製,同時要把這兼統的‘軍標’與督撫轄下的綠營劃個明顯的界限。
最後商議定了,康熙道:“都散了罷,明日早朝再議。”
三人走後,康熙又摸了一疊紙來仔細琢磨,上麵寫的乃是石家的資料簡介。從石廷柱開始,總結一下,不管是長於軍功的還是長於庶務的,無論是已經死了的石廷柱,還是活著的石琳、石文晟、石文焯,為政一方都有一個特點:不擾民,肯辦事。再加上石文炳這本折子,康熙對石家好感直線上升。
沉吟了一陣兒,康熙覺得,他家太子的嶽父,選好了。然後,他覺得他需要為親家做點什麽,也是給皇太子長臉。這就有了石家那一佐領,也就有了富達禮的升遷。
我今天為毛要抽風地跑出去吃晚飯?回來洗完澡碼字的時間都不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