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順水人情
李西平一反常態的強硬，讓鄭有才的火氣也有些壓不住了。一拍桌子，他站了起來。
“李西平同誌，還有沒有點思想覺悟，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這是對上級領導匯報工作的態度嗎！你的問題，回去等通知！”
李西平一輩子都是老實本分的研究員。梗著脖子爭辯的兩輪，已經差不多是他的極限。又被領導這麽一拍桌子，立刻就有點慌了。他他下意識的就想要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響起了敲門聲...叩叩叩....
沒等鄭有才出聲，門就被從外麵推開，胡楊直接走了進來。
“鄭...副所長，先別急著發火，聊幾句。”胡楊很刻意的把副這個字說的很重。
也不知是真的聽出了胡楊這個副的意思，還是被突然推門這個動作鎮住了。鄭有為還真沒有再拍桌子。
胡楊拖過一張椅子坐到的鄭有為對麵。李西平不自覺站到胡楊側後，感覺就像一個跟班兒。從氣勢上來說，還真比對麵這個副所長來的足。
發現眼下情況有點失控鄭有為，略顯猶豫的問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胡楊語氣平淡的說道：“聊點關於李工的事。”
鄭有為語氣不善的回應：“李西平是我們所的在職人員，好像輪不到你們冶金局管吧。”
胡楊則說道：“當然管不到，所以我說咱們聊一下。是不正式，私下的那種。”
鄭有為一擺手：“我認為沒有這個....”
胡楊毫不客氣的打斷他：“鄭副所長，真的不考慮一下再回答的？”
“我...”鄭有為很想幹脆的拒絕的胡楊，但僅存的一點理智還是成功的阻止了這個念頭。
胡楊說道：“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就直奔主題了。鄭副所長也是應該為了一把手那個位置，才會扣住李工的辭職不放。”
鄭有為急忙否認：“不...我這真是....”
胡楊又一次打斷了鄭有為的話：“沒有必要否認，人往高處走，這我們都能理解。但有兩個問題，我覺得應該稍微提醒一下你。”
鄭有為點了一根煙，算是默認了胡楊的行為。
居然已經確定了強勢的風格，胡楊當然也不會跟他客氣：“相信你自己也明白，在其他幾個候選人之中，你並不占優勢。所以李工的研究課題是你手裏唯一一張牌。我們理解你想抓住這張牌的心情，但你也正在把這張牌打爛。”
鄭有為說道：“那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麽打爛的。”
胡楊說道：“搞研究鄭副所長你應該也不陌生。進度的快慢一看研究員，二看經費審批的速度。如果你在這就絕了李工辭職的念頭，你認為他這個研究進度是會慢還是快？來得及給你扶正提供幫助嗎？”
這個問題鄭有為不是沒想過，但從他的角度來看，這個事他沒得選。李西平的確就是他的唯一一張牌。他也不是沒考慮過李西平會有這樣的反應。在今天之前，他並不認為李西平一個沒有什麽背景的研究員，有這個膽子和魄力。
但現在這句話，從麵前這個年輕人的口中說出來之後，鄭有為就真的必須重新思考一下。
胡楊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接著說道：“就算你真的扶正了，成了第五所一把手。那個時候，我的領導羅鵬程估計也應該調任到新部門了。”
這是一句威脅，連李西平都能聽得出來。意思非常明確。就算你扶正了，也還隻是一個研究所的所長。而你因此得罪了一個比你高很多級，並且手握實權的領導。
鄭有為也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所以臉色不由一變。
胡楊注意到了鄭有為的變化。於是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咱們隻是閑聊，我也隻是隨便一說。”
最後這一句欲蓋彌彰的話，算是最後一根稻草。多年的社會曆練讓鄭有為明白一個道理，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顯然，眼前這個始終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的年輕人，不像是一個君子。而從他打聽到消息中不難聽出，這個叫胡楊的年輕人很受那位羅鵬程的器重。
換而言之，他在這裏真的就有可能是代表了羅鵬程。那這件事就不僅是得罪小人的問題了。
快速的權衡利弊之後，鄭有為憑借多年積累的政治智慧，做出了一個他看來最理性的決定。
鄭有為變了臉，也換了一個語氣：“那胡楊同誌認為，這張牌要怎麽打才好呢？”
胡楊沒有絲毫猶豫：“先把李工辭職的流程走完。”
鄭有為頓感為難：“這....”
胡楊說道：“手續您先簽字，但先不用給我們，日期也不用填。”
鄭有為更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不光他不明白，就連李西平也一頭霧水。這和他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但他同時也注意到，胡楊把你換成了您。
胡楊說道：“辭職這件事是一定的。所有手續一點要辦完，但具體離職的時間，可以再商量一下。畢竟這可能影響到鄭副所長的升遷，我們都覺得不能直接一走了之。”
鄭有為聽了之後還有些意外：“真的嗎？”
胡楊很肯定的說道：“當然，大家都不是閑人。剛剛我和羅主任溝通了一下，那個機會最多還可以保留兩個月左右，也就是出了大約正月。在這之前，李工願意繼續進行這個課題，爭取形成一些成果。或許可以對鄭副所長有幫助。而而開了頭之後，也方便之後再找其他人接手。”
鄭有為有點驚喜的說道：“如果真的有兩個月，那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可以嗎？”
胡楊看向李西平，後者這才反應過來，是應該自己說話了：“是的，兩個月的時間我盡量...努力的...”
胡楊接過話頭說道：“那麽鄭副所長可以辦手續了嗎？”
十幾分鍾後，鄭有為親自把兩人送到了門口。笑眯眯的樣子，完全不見之前那副樣子。
客氣做了告別之後，胡楊和李西平直接離開了第五所。鄭有為給李西平放了半天假。至於什麽名義，沒有人會在乎的。
坐上車之後，李西平終於忍不住問了胡楊：“小胡..啊，那個，老板，你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沒有外人在，李西平也稱呼胡楊為老板。
胡楊說道：“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這個課題的內容和咱們要做的東西，有多少重合的部分。不用太精確，給我一個大概的百分比就行。”
雖然胡楊隻要求大概，但李西平還是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才回答：“重合的部分在32%到35%之間。”
胡楊認同這個數字，和他估計的差不多。
他解釋道：“其實我想法很簡單，因為出發點十分功利。你到我那邊去，要購置設備，安裝調適，然後開始研發工作。真正開始工作，至少也要一個月時間。而這些事其實並不需要你本人在場。所以我想既然鄭有為有這個需求，那倒不如順水推舟，就留在第五所開始這個課題的研究，順便也把咱們要做的實驗也做了。”
這麽一說，李西平也明白了胡楊的想法。他本人也更傾向於這種做法。那個課題雖然已經放棄了好些年，但畢竟曾經是他的課題。說沒有一點想法，那絕對是騙人的。
李西平又問胡楊：“這兩個月時間，要怎麽分配？”
胡楊說道：“第一月以課題為主，反正前期重合的部分是最多的。爭取在一個月內完成幾項成果。但要注意，隻能拿出一半交給鄭有為。這是給他申請更多實驗經費和資源用的。接下來，重點就轉向咱們的東西。”
李西平想了一下，才點頭：“明白了。”
胡楊接著說道：“說到實驗，有兩點要提醒你一下。我的要求是，實驗過程是不能做任何省略的。失敗的經驗和成功的經驗一樣重要，需要給予同等重視。另外一點，就是在實驗室裏不要形成任何成果，也不必保留任何關於我們那部分的實驗記錄。”
李西平驚訝的看著胡楊：“失敗的經驗和成功的一樣重要。這句話是老板你....”
一聽他開口，胡楊就知道要解釋了，好在這都是有準備的：“從國外的書上看到的。我們不光要記錄哪條路走通了，更要記得那條路走不通。有很多著名的發明，都是因為某些失敗實驗。像炸藥，X光，還有很多特種金屬和玻璃的配方等等。”
李西平說道：“這個在國外是很普及的認識嗎？”
胡楊想了一下，點頭道：“算是主流。”
李西平感歎道：“這差距還真是大。在國內搞研究的誰不是急著出成果，大家都希望能減少實驗範圍，縮減研究時間。對失敗經驗的認識還差得遠。”
胡楊說道：“我們的國情和他們不同，有很多客觀因素影響。國情我們暫時沒有能力影響，但我們要從自己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