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家宴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胡楊提著普通的水果和糕點,敲響了羅鵬程家的大門。

應聲和開門的一個三十歲多的女人,相貌美麗氣質溫婉。不用問,肯定是羅鵬程的妻子。

“你就是小胡吧,快進來,還拿什麽東西...”

“師母您好,我是胡楊...”

把胡楊讓進去的同時,羅鵬程的聲音也從裏麵傳了出來:“小胡來了,先坐一會。”

這可挺新鮮!

以胡楊專家級的觀察力。立刻就發現這位師母身上隻有很淡的油煙味。而現在耳朵裏聽著的和聞到的飯菜香味,恐怕都來自那位羅主任。

會做飯的男人,那年頭可真的不是主流。

胡楊放下東西之後,也立刻擼起袖子走向廚房,同時也喊道:“羅主任,我來給你打下手。”

羅鵬程自然是會拒絕的,但胡楊也肯定是不會聽的。單獨留在外麵和羅夫人聊天,可比進廚房幫忙難度大。

和此時的大多數樓房家庭一樣,廚房都會安在陽台上。看羅鵬程的架勢,還是真不是個做飯的生手。但沒有了在工作中的那種自信,稍微有那麽有點生澀。

胡楊洗了一把手,直接走到的案板前:“這些都是要切的嗎?”

“你進來幹什麽....薑片薑絲都要...”

“白菜也要切嗎?”

“白菜切絲,還有胡蘿卜,做個白菜大拌。”

“小胡的刀工不錯...那個蘿卜也切一下...”

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晚飯終於在七點半之前開始。

作為主人和主廚,羅鵬程說道:“都是家常菜,隨意一點。”

師母則說道:“真不好意思,還讓客人動手幫忙做菜。”

胡楊照慣例也要客氣的回答:“我也不是外人。”

菜算是家常菜,酒是北京二鍋頭。酒很衝,菜很實在,氣氛也很好。

在自家的飯桌上,羅鵬程和在工作中完全不同。胡楊認為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夫人。

在說正事之前,自然是要先從家庭的情況聊起的。在第一杯酒喝完之前,胡楊就聽完了兩人的戀愛史和婚史。

這兩人算是趕著時髦的自由戀愛。羅鵬程當年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便算不上寒門子弟,也差不不太多。

而他的夫人也姓羅,但家境就差得多了。她叫羅曉,出身音樂世家。長輩的眼光不錯加上運氣很好,沒有在那場運動中受到太大衝擊。

了解那個年代的人都應該清楚。在北京城裏的家庭,凡是能在那十年裏挺過來的,境況都不會太差。

羅曉是從小學的音樂,專攻小提琴,鋼琴水平也非常不錯。實際上係統學習音樂的人,是都會從鋼琴開始的。要把剛請練到一定水平之後,再選擇其他樂器專精或者繼續專精鋼琴。

音樂的確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不管是音樂,舞蹈還是書法和傳統武術。其實隻要長時間堅持一件事,都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而相反的,如果一個人從來沒有能長時間堅持某一件事,自然也會養成另外一種氣質。

胡楊仔細觀察過羅曉的雙手,果然是一雙藝術家的手,修長白皙沒有絲毫生活的痕跡。她也的確不做飯和大多數家務。

這樣兩個人走到一起,當然是要衝破重重阻礙的。過程就不細說,那是真的可以再另開一本書了。

總之,他們是因為愛情走到了一起,堅守到了現在。至於為什麽還沒有孩子這種掃興的問題,胡楊自然是不會提的。

他們是幸運的,是真的值得胡楊羨慕的。

酒喝到第二杯,飯菜也吃到了六分飽。差不多也是開始說正事的時候了。果然,羅師母找了個借口離席,去了鄰居家,屋裏隻剩下他們兩個。

羅鵬程說道:“今天找你來,其實隻有一件事。”

胡楊放酒杯,坐直身體。

羅鵬程接著說道:“我想聽一下你下步的打算。”

胡楊有些不解的說道:“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羅鵬程:“最近有一些....聲音到了我這裏。對最近發生的事,你還有我,他們有一些看法。所以我想聽聽你現在的想法。”

這話說的很委婉,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聲音隻是一個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實實在在的壓力。

羅鵬程和趙援朝不同,他身後沒有一個強力的支撐。雖然他現在在這個圈子裏可以說風頭正勁。但這是建立在某位的領導對他的賞識的基礎上。

同樣的壓力,作用在趙援朝和羅鵬程身上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對於羅鵬程今天請他到家裏吃飯這個舉動,胡楊是真心的有些感動。

這不光是一頓普通的家宴,更是一種態度和宣告。他們不再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他胡楊現在就是他羅鵬程的人。他要為胡楊擋風擋雨。

胡楊想了一下說道:“753技校的這件事,我準備認慫。北京這個廠子賣給他們,不攙和到他們大院兒孩子的爭鬥裏。昨天晚上趙援朝那邊被打了招呼,給他們一個對著,五萬打包。”

羅鵬程點點頭:“大院兒之間的事,不摻合也好。這些人能量不小關係複雜。借他們的力辦事很容易,但風險其實並沒有減少,甚至要更高。不過,認慫不是你的風格,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還有其他後手。”

胡楊也沒有隱瞞,直接點頭:“有。都按說好的來,那大家相安無事。要是有其他想法,那咱就看看最後誰更疼。”

羅鵬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不勸你放棄後手,但你想過一旦撕破臉的後果嗎?”

胡楊點頭:“想過。”

羅鵬程說道:“說說看。”

胡楊說道:“首先,新部門我是肯定不能去了。”

羅鵬程點頭:“沒錯,繼續。”

胡楊接著說道:“冶金局的公職,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羅鵬程想了一下,說道:“這個不用擔心。”

胡楊又說道:“我準備去上學。”

羅鵬程一愣,這是他沒想到一個結果:“上什麽學?”

胡楊說道:“上大學,工業相關的課程,這還要你幫忙。”

羅鵬程一邊思考的一邊說道:“要考大學的話,要先把戶口落到北京,找一個學校複讀,這些關係我可以幫你找。”

胡楊擺了擺手:“不用那麽麻煩,隻要讓我旁聽就行。我也沒有那麽多時間重新複讀考試。”

羅鵬程說道:“旁聽的話是要容易辦理一些。但這樣戶口不能落,也不會有文憑。你想好了?”

胡楊點頭:“想好了,文憑對我不重要。旁聽是效率最高的一種方式。唯一的問題是,我擔心的是,那些教授會不會願意讓我旁聽。”

羅鵬程說道:“如果你真想好了,還真有一個人最適合幫你。”

胡楊微微一笑:“您是說周校長?”

羅鵬程一愣,接著又笑道:“看來你猜到了什麽。”

這事胡楊沒承認,而是說道:“是趙援朝他們猜到的。好像是那個保衛處的人身上看出了問題。說那個人應該是個警衛員。”

羅鵬程的說道:“不用猜了,周校長曾經做過北清大學副校長。找他肯定能解決旁聽的問題。”

這一點上,胡楊倒是不那麽驚訝。其實早就猜出了大概,畢竟能進核心高層的一共也就那些人。但就是這個簡單的結果,沒有人會去說破。

羅鵬程帶著些許感歎裯:“實話跟你說,其實你來之前,我也在想怎麽能勸你稍退一步。避開最尖銳的核心矛盾。現在看來,你比我想想的成熟的多。要不是把你過往曆史查了個清清楚楚,我真的懷疑你是從小受過特殊教育的那些....”

胡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也實話跟您說。我還真知道自己咋變成現在這樣的。”

羅鵬程好奇道:“怎麽變的?”

胡楊說道:“我在戰場上,腦袋受過重傷差點犧牲。那次死裏逃生之後,我的腦子就變得特別靈光。記憶力也變好了,學什麽都變得更快了。”

羅鵬程驚奇道:“被炸彈炸開竅了?”

胡楊一臉認真的說道:“還真可能是。我看很多外國醫學雜誌上,都寫過這種例子。好像還有個專門的說法,叫學者症候群。就是說外傷導致腦部出現在變化,從而對數學、學術、記憶、藝術等等方麵表現出驚人的天賦。我應該就是這種群情況”

羅鵬程說道:“學者症候群?這名字還真是挺古怪的。”

胡楊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據說這種學者症候群的出現在概率是兩萬分之一。當時救我的那個醫生也說我能挺過來的概率,也是萬分之幾。這麽看來我還真是一個幸運的人。”

羅鵬程端起酒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兩人酒杯一碰,一飲而盡。

酒喝到第三杯,胡楊的酒量餘額就已經快要見底了。好在酒瓶裏的酒也見底了。

這時屋門打開,羅師母回來了,但腳步聲卻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