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華夏農機

第二天,簡友德開車在入城唯一一條公路上,等到了從北京來的項淩江。

項淩江租了一輛東風大卡車,算上司機一共四個人。項淩江一個人在後麵壓車,把舒服的駕駛室留給兩個技工。

兩天下來,冷臉帥哥的帥臉上也掛滿了疲憊。胡楊張開雙臂就準備給項淩江一個擁抱,卻被他無情的拒絕。

項淩江拍了拍車門,兩個技工從車上跳了下來。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估計剛參加工作不久。

項淩江介紹道:“這是趙磊,戴眼鏡的是周旭。這個是真正的老板,胡楊。”

胡楊主動伸手,熱情的和兩人打了招呼。或許是看胡楊年紀比他們還小,兩人也沒太拘束。隻是在這個稱呼上,略有一點分歧。

按照胡楊的想法,就叫小胡就可以了。他現在的年齡的確是小,大家都這麽叫。另外三個人都覺的這樣不妥,應該有一個稍微正式的稱呼。

排除了幾個諸如頭兒,BOSS,老大,大哥,董事長,總經理之類的稱呼之後,最終還是選擇老板作為統一稱呼。

兩個技術員都是技校畢業,在校辦工廠實習了兩年。高頻感應堆焊爐的研發過程,他們倆都是全程參與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個人都是溫國勝推薦的。

既然是溫工推薦的,那項淩江自然沒有任何問題。他沒問題,胡楊自然也沒有任何問題。

多了一輛車,自然就不需要再擠了。兩個技工師傅座胡楊的吉普車,項淩江則終於有機會坐進了東風卡車的駕駛樓。

振安區農機廠在一個名字稍微有點怪異的鎮子上,這叫蛤蟆塘鎮。

據說,真的有個挺大的池塘裏,每年雨季都會有非常多的蛤蟆聚集在這裏。蛤蟆的數量非常多,一起叫起來的時候聲音大到,整個鎮子都能聽到。

還別說,去廠子的路上還真路過了一大片池塘和和爛泥地。搞不好就是那傳說中的大型蛤蟆聚集地。

丹東的地形主要是丘陵,振安區農機廠就在一個小山包的半坡上。

一個膚色的偏黑的長臉男青年,帶著一群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大門口。這個人青年叫魯正偉,是現任振安區農機廠的的廠長兼書記。

這個魯正偉是個正經的大學生,學的也是輕紡對口的專業。本來回來之後直接了丹東紡織廠。但因為得罪了廠領導,不到一年就被調到了振安區農機廠。

到這個廠子之後他也沒有消沉,他為這個廠子做了不少努力,提出很多積極改革方案,但可惜廠子先天缺陷太多,再加上他本身專業不對口,所以並沒有什麽明顯的起色。

今年是魯正偉任職的第三年,棱角和心氣都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眼瞅著就要變成那些他過去不屑為伍的人,一個機會突然砸在他的麵前。

管衝帶著協議找上門來的時候,魯正偉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但說服別人是管衝的專業,隻用了幾分鍾魯正偉就從櫃子裏翻出了藏起來的好煙和好茶。

魯正偉胸中剩下的那一丁點小火苗,就這麽被管衝點燃了。能這麽順利的辦完所有手續,魯正偉的積極配合功不可沒。

雖然都是第一次見,但感覺上都不算是陌生人。項淩江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不要搞任何無意義的歡迎儀式。並著重強調了,鞭炮,小學生,鑼鼓隊絕對不可以有。

儀式可以簡化卻不能完全沒有,魯正偉還是帶著廠子所有員工等在了廠門口。至於鎮政府方麵,則來了一個叫王書寬的副鎮長。這人長了一臉福相,而且總是笑眯眯的,看起來非常和氣。

說起來,項淩江身上還真有所謂領導的氣質。他們一共六個人,人家直接就找上了他。

魯正偉熱情的伸出手:“您就是項經理吧,一路上辛苦了,歡迎歡迎。”

項淩江伸出手:“我是項淩江,您是?”

魯正偉趕緊說道:“哦,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魯正偉,這位是蛤蟆塘鎮的副鎮長王書寬。”

簡單的介紹之後,項淩江提議先把車開進廠子。魯正偉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

胡楊的身份現在是華夏科技的業務經理和簡友德一樣。

雖然是個區辦的小廠,但基本設備還是齊全的。這一點管衝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

歡迎儀式可以精簡,但全體大會以及之後的聚餐是肯定不能省的。

東風卡車就成了鄰市主席台,百十來人圍成一個扇形開起了全體大會。

第一個發言的肯定是副鎮長王書寬:“秋風送爽,我們又迎來了.....”

這種開場式報告,成功的讓所有人都進入了開會狀態。洋洋灑灑一千多字的報告說完,他便在熱烈的掌聲中跳下卡車。

魯正偉跳上車,大聲說道:“下麵,由華夏科技總經理項淩江同誌上台講話,大家熱烈歡迎。”

熱烈的掌聲中,項淩江酷酷的走了上去。當然,這個年代還沒有酷這個概念。大約就可以概括成偉光正吧。項淩江這幅皮囊不去演電影其實還真有點可惜。

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這點小陣仗還不至於讓項淩江緊張。他一出場,身上就帶著一股強烈的軍人氣質。

十分強勢的環視一周之後,他才說道:“你們好,我是項淩江,華夏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我要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振安區農機廠從現在開始正式更名為華夏農用機械有限公司。你們中的部分中的大部分人,都將是本公司的第一批簽約工人。”

雖然大部分都開始鼓掌,但其中還是有一些聰明且敏感的人,注意到了項淩江說的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這是與自己的利益切實相關的問題,所以他們立刻勇敢的提出了問題。

“不是說好了全部接收的嗎?難道你想反悔!”

“那我們可不答應。大夥說是不是啊。”

“不答應,不答應。”

眼看在這幾個聰明人的煽動下,大會的風向就要變,項淩江卻依然麵不改色的站在卡車上。

眼前這個眼看就要亂起來的局麵,有人會比他更著急。

魯正偉站了出來,大聲的喊道:“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不要胡亂猜疑。這個問題,還是讓項經理仔細說一下。”

看得出魯正偉在廠子裏還是有一定威望的。剛剛開始喧鬧的人群,逐漸的平靜了下來。那幾個帶頭的聰明人,眼看響應的人越來越少,也有些不甘願的把聲音降了下來,卻兀自不願意徹底閉嘴。

胡楊看到項淩江看過來的眼神,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幾個人他都已經記了下來,以後自然會仔細觀察。

待到人群徹底安靜之後,項淩江才再次開口:“之前談好的條件不會變。華夏農機有限公司會接收所有在職及退休職工,並且原有工資待遇不變。這一點不需要有任何懷疑。已經簽署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我們違約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去法院告我們。”

說到這裏項淩江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給他們半分鍾竊竊私語的時間,然後才開始說但是。

“但是,我們會選擇你們中一種部分,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工資待遇至少翻倍。”

翻倍這個詞,立刻讓人群發生了一陣**。

而魯正偉則替他們問出了心裏最關係的問題:“那麽選擇的標準是什麽?”

項淩江伸出兩個手指:“很簡單,就兩條。技能和態度。稍後會有詳細的規章張貼出來。”說完他就從車上跳下來,示意魯正偉繼續。

魯正偉安撫了**的人群之後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所有技術人員集合準備安裝設備。第二件,其他人開始全廠大清掃。第三件,前兩件事都在午飯之後開始。

兩個技術員還有兩個司機負責卸車,胡楊和項淩江跟著魯正偉進了會議室。

合同雖然已經簽了,但還有很多需要交接的事情。項淩江是有準備的,剛一坐下就立刻開始。這種雷厲風行的作風倒是讓魯正偉和班子成員有點意外。

說是班子,其實一共也就兩個人。魯正偉自己是廠長兼書記,還有一個分管銷售的副廠長,叫餘明。四十來歲,矮胖身材,是從這個廠子建廠就在的老人。

人少,談事的效率就會很高。胡楊幾乎沒有說話,拿了個本子好像是在認真記錄的樣子。另一邊也隻有魯正偉一個人發言。也因此看出,這個人還是有點水平的。

上過大學,也待過基層,對生產也不陌生。胡楊在心裏暫時給他打70分。

在項淩江的要求下,午飯就在會議室裏解決。一人一個大鋁飯盒,再加上一大茶缸子熱茶水。這頓工作餐就算解決了。

午飯後也沒有休息,兩個人一口氣把所有工作都解決。匯總之後交給了王書寬副鎮長。讓他帶回去,走完剩下的手續。

在這個過程中,王書寬副鎮長也給胡楊還有項淩江留下很好的印象。無論是連續討論,邊工作邊午飯,還是放棄午休,他都沒有任何意見。

從都到尾都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沒有任何一點變化。如果不是城府深如海,那就是一個脾氣極好的人。這種人,如今真的是太少見了。

第56章 第二隻籃子

胡楊本想派車送王書寬副鎮長,卻被他笑著婉拒。還真不是他刻意避嫌,而是鎮政府距離這裏真的很近。從廠區走下去,也就二裏地的距離。

用王書寬的話說:“就這二裏地,我就當是消消食兒。隻要以後我想借車的時候,你們廠能給個方便就行。”

送走王書寬,胡楊才有點明白過來。這個丹東的經濟水平,相比他之前待的城市差距不小。輕工業再發達,在這個年代也遠遠不如一個普通重工業城市。

上午趙磊和周旭已經組織工人,把所有的零件都卸了下來。一應的準備工作也都做好,就等胡楊和項淩江下命令,就可以立刻開始設備改造。

魯正偉召集了所有帶職稱的工人,其中也包括了之前反應很“聰明”的幾個人。

胡楊悄悄的比劃了一個手勢,項淩江立刻會意。他走到兩名技術員身邊,悄聲說了幾句。

趙磊走到魯正偉身邊說了幾句,然後高聲喊道:“除了幾位鉗工師傅,其他人都跟我去庫房。”

周旭在人群中把幾個鉗工點了出來,其他人便跟著趙磊離開了車間。看得出有一些人不太樂意,想要留下來。但可惜,胡楊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這就能看出小廠和大廠的差距了。這些人大多都四級工,沒有什麽老師傅。好在這次設備是以改造為主,對鉗工的要求不高。

但為了以後發展考慮,高級的技工師傅是必須要有一些的。胡楊抓了個空擋專門和項淩江說了這事。人才永遠都是一個企業的核心財富。

人才的積累和培養都很重要,要從現在就開始重視起來。不管是挖角還是返聘,不管是不是現在急需的,隻要是人才就先弄過來再說。就算是白養著也要養。

胡楊也不是第一次表述關於人才的看法,項淩江明白他的想法。

安裝改造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的。因為這台高頻感應設備的型號,和他們在技校研究的那台都是一樣的。就連這設備的出廠時間都差的不多。

過程的順利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胡楊覺得應該稍微保密一下的原因。

本身技術門檻就不高,如果成品的外形和細節再泄露,那同類競爭者產生速度就會更快了。

改造進行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周旭告訴胡楊:“按照現在進度推算,改造安裝一天的時間就夠了。明天下午就可以開始調試和試運行。”

而另一邊,庫房中趙磊正在給工人們講解刀片分級標準。稍後還會簡單的講解一下高頻感應堆焊的原理。

以這些工人師傅的文化水平,估計沒有多少人能真的聽懂。這一點上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但這個過場或者說流程以後是要一直堅持下去的。

關於這一點,是胡楊剛剛想到的。技工的培養在國內,現在主要還是靠師徒的模式。即使是在技校中,培養模式也更傾向於手把手的實踐。

而在更高層次的大學中,其實研究和實踐是有些脫節的。轉行業人才的培養體係是不完整的。

胡楊不能等著體係自己完整,他沒有那麽多時間。他的藍圖中,自然也包括建立自己的人才培養體係。

但就在剛剛,胡楊突然想到。如果讓這些搞科研的人,盡量簡化那些複雜的理論,換成工人師傅都能聽懂的語言說出來。是不是一種對雙方都有利的嚐試呢?

結果還不好說,但嚐試一下總沒有什麽壞處。

時間關係,管衝也沒有對廠子原本生產的旋耕刀片做徹底的摸底。隻是抽檢了一小部分,那結果隻能作為參考。

而現在趙磊要做的,就是徹底的把所有庫存過一遍。並在這個過程中,讓所有人都清楚要以什麽樣的標準,分類這些以及將來更多的旋耕刀片。

質檢員每個廠子都有,但都是對上負責。至於更進一步的質量認證體係,就是ISO體係那都是十幾年後才在中國被廣泛認知的東西。而那個時候,也是國人吃了太多虧之後的醒悟。

初步建立完整的品檢體係,也是排在前麵的工作之一。胡楊需要趙磊他們讓這裏的工人和幹部明白,產量和質量放在一起的時候。

質量永遠是在前麵的。

當然,沒人會天真的認為一兩次宣講就能徹底改變什麽。但胡楊相信,隻要把工作持續做下去,大部分人都還是可以被改變的。

至於那些改不了的。那就更簡單了,好聚好散就行了。

胡楊注意到魯正偉也在人群中,而且聽得很認真,並且還做了筆記。從他的眼神和麵部肌肉反應上看,胡楊很肯定他不是在裝樣子。

看了一眼身旁的項淩江,後者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人群中的魯正偉,輕輕點了點頭。兩人心裏對魯正偉的評價又稍稍提了幾分。

除了魯正偉和有限幾個人教育程度稍高的人之外,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在裝樣子。

這也很正常,你在聽一些自己一知半解的東西時,是很難長時間保持專注度。

按照無聊的FBI,做的無聊的實驗。令人感到枯燥的情況下,正常人能夠保持專注的時間隻有20分鍾。

這其實算是一個生理性的門檻,很難通過訓練改變。所以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去改變“枯燥”。

如果你不感覺這件事枯燥了,自然就不再有這個門檻在。就好像現在,都是普通人。趙磊和魯正偉都沒有感到枯燥,所以他們都還保持著專注。而對其他人來說,這些都是枯燥的。

趙磊和周旭都是胡楊今天才剛認識的。他們的表現讓胡楊多少有點驚喜。

尤其是趙磊,他是被臨時要求給工人們講課的。

突發狀況最能考驗一個人的心理承受力和基本功。總的來說,趙磊做的很不錯。

所以,他和周旭肯定不是普通的技校生。

這個結果不難推測出來,胡楊不清楚項淩江有沒有看出來。但他不會去求證,因為他相信項淩江。

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時候,胡楊和項淩江便成了最清閑的人。不過很快從北京打來的電話,就讓項淩江也有事做了。又有兩家貨源鬆了口,表示想要談一下。

胡楊叫上簡友德,開車來到的江邊。二十年後,所謂海景、江景、湖景都是發地產的大賣點。但在八十年代,卻是隻有窮人才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原生態的江邊的味道並不是清爽。尤其是在退潮的時候,露出大片灘塗,便會有濃烈的腥臭味。

要經過綜合治理,還有相關的河道治理才能變成後來的樣子。丹東境內幾十公裏的江岸隻有市區那一段,有將近十公裏的堤岸。

而其中真正完成係統治理的,隻有中間不三公裏的一段,那裏現在是一座臨江公園,就叫鴨綠江公園。

基本上,這個公園就是丹東市的門麵了。這個時期,旅遊產業這個感念對於中國大多數地方政府的官員來說,都還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旅遊,對於大多數當時的中國人來說,還都與出差、會議、單位活動聯係在一起。自費旅遊的普及,那還要等上好多年。

胡楊並沒有去哪個幹幹淨淨的鴨綠江公園,而去了那些最原生態的地方。

那種濕漉漉的腥臭味,讓簡友德直皺眉頭。不明白胡楊為什麽站在江邊,直愣愣的出神。

二十幾年後,就他現在站的地方,都會蓋滿江景房。這些房子將會產生巨量的財富。而現在,這片地皮卻是沒人願意住的爛地方。

胡楊並不是在感歎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或是總基礎了物極必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他隻是在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成為中國第一代房地產大鱷。這對現在的他來說,太容易實現了。根本不需要費多少心思和力氣,就可以在十年之後聚集大量財富。

而這些財富又會在下兩個十年裏翻幾十上百倍,甚至更多。

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胡楊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低聲對自己說:“錢永遠都不能為目的,而隻是實現目的的手段。重活一輩子,並不是為了當首富的。”

簡友德並沒有聽清胡楊小聲說了什麽。但他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胡楊好像是想通了什麽事。

胡楊轉身走向吉普車,說道:“晚上要和鎮區領導吃飯,一個都別讓他們站著回去。”

簡友德自信一笑:“保證完成任務。”

晚上一桌飯安排在紡織廠的餐廳。原因很簡單,丹東紡織廠是振安區最大的企業,所以餐廳基本上也就是振安區最好的餐廳。

同在一個鎮子上,距離也就幾裏地,也算是地緣上的兄弟單位。

原本這隻能算是一次很普通局,但因為振安區區長陳廣德出席,所以紡織廠這邊也派了一個辦公室主任作陪。蛤蟆塘鎮這邊書記鄭友亮和鎮長萬立軍都出席,副鎮長王書寬也來了。

這位區長會出席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是項淩江父親的老部下。

酒桌上最大的幹部是自己人,那這頓酒喝起來自然就有意思的多了。

硬橋硬馬的拚酒那正是簡友德最喜歡的套路。無論那種酒,他都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第57章 好消息

酒有人擋著,胡楊和項淩江也能空出心神和區長好好聊聊。

陳廣德年紀四十出頭,身上還有明顯的軍人印記。身材並沒有同齡人的臃腫,精氣神也很足。

一杯白酒下肚,話匣子立刻打開來。胡楊也終於算是側麵的了解一點,項淩江他爹當年的光輝事跡。

不需要太多具體的故事,光看的他光輝的履曆就能感受到。

共和國建軍史上最年輕的連長,團長,旅長,軍長的名單中,都有他老爹項南的名字。

離開部隊之後,陳廣德回到老家進了機關。四十歲出頭到現在這個位置,還是有上升空間的。

老上級的親兒子來自己的地盤,陳廣德差一點就拍著自己胸脯大包大攬了。好在酒還沒喝到那個程度。

但他同樣充分的表達了一個意思,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他,千萬不要跟他客氣。

陳廣德的這種態度表達的很充分,這不僅項淩江能感覺到,在座其他人也都能感受到。而這其實就今天這頓飯的核心目的所在。

簡友德成功的把所有人都灌到了桌子下麵。當然這其中不會包括陳廣德,他也唯一一個自己離開酒桌的人。

包括胡楊和項淩江在內,都是被人抬出去的。胡楊是裝醉,但項淩江是真的。

他們住的地方是也是紡織廠的附屬招待所。就在飯店的旁邊,過個道就是。

招待所的條件很一般,但勝在幹淨整潔。雖然旁邊就是一條小河,但牆上沒有黴斑,被褥也沒有黴味。躺在上麵還能聞到一股剛曬過的被子才有的味道。

有很多事如果不細糾的話,都是挺美好的。就比如這被子曬過的味道,恐怕沒有人會討厭。但如果你知道這味道其實源自被陽光殺死的蟎蟲,你還會喜歡嗎?

今天晚上陳廣德所釋放的善意,如果往深了想也肯定不是看起來那麽美好。

昨天晚上那頓飯沒並沒有讓兩個技術員參加。所以他們今天都是按照正常時間開始工作的。

胡楊和項淩江都是中午前才來到公司的。來了之後他們才發現,昨天同樣被抬回家的魯正偉竟然一大早就來了。

眼睛裏還有血絲,身上還有未散的酒氣,但的確是在指揮下麵的人開始工作。

胡楊和項淩互看一眼,心裏又都默默給他加分,還真拚啊。

有魯正偉配合趙磊和周旭,自然工作開展的十分順利。晚上下班之前,第一批重新通過堆焊加強的旋耕刀片出爐。

趙磊和周旭經過檢查之後,給出了一個很不錯的評價。可以保證達到與北京技校那邊相同的水準。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胡楊示意魯正偉立刻向全廠的人宣布。胡楊相信他有能力借此帶動全體工人的情緒。

而在胡楊和項淩江看來,這個結果並沒有什麽懸念。他們真正在關注的,是另外一個消息。

這個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才姍姍遲來的。確切的說,是兩個消息,雖然內容幾乎是一樣的。

它們分別來自河北和遼寧的農資局。是對華夏科技送檢的旋耕刀片,所做的實地檢驗報告。

河北省的結果是1200畝,遼寧省這邊是1100畝。原本以為遼寧這邊會更高的,沒想到河北會多一百畝。

後來胡楊才知道,這是因為河北那邊用來檢驗的那塊地,是專門的試驗田。所以沙石含比非常低,並且經常會被用來檢驗各種農耕設備。所以相對而言,土質的狀況更加鬆軟。

不管怎麽算,加上多少的浮動,結果都是超過1000畝的。光是這個結果,就已經可以與日本的刀片競爭了。

除了兩份報告之外,還有兩份來自兩個農資部門的函。河北農資委這邊直接下了訂單。總共訂了一萬片,一個月內完成第一批次不少於三千片。其餘的在兩個月內完成。收購價格是每片三塊九塊,比日本川崎的旋耕刀片便宜一毛錢。

這個單子的細節並不是胡楊他們談的。說起來這個單子,還得從先鋒農機長那邊捋起。

河北農資委負責采購的張科長,是先鋒農機廠那位林副廠長的好朋友。相處林勇副廠長可沒少利用這層關係,往那位張科長手裏硬塞他們廠的刀片。

而這回經過堆焊工藝改之後的刀片,是林永親自送到農資委去的。原本那位張科長是根本不想收的。所以林副廠長為了激他,就要和他打賭。

如果檢驗結果不到1000畝,林勇就把自己壓箱底的那兩瓶五糧液拿出來。而反過來,如果結果超過1000畝了,那張科長就要優先采購他們的旋耕刀片。

為了能夠名正言順,他們才定下了三塊九這個價格。比日本公司便宜一毛,也算是可以交代。采購本國產品總比用精貴的外匯配額,買外國的貨來的劃算。

其實在打賭的當時,林勇副廠長心裏也不是那麽有底的。但形式所迫,由不得他退,他也無路可退。

先鋒農機已經拆分完畢,新廠長已經帶人另起爐灶,他必須給一廠的男女老少找一條活路。而眼前這唯一的路,就是這些改造過的旋耕刀片。

所以出了結果之後,最先大笑的人就是這位林勇副廠長。幾個月來的壓力,一下子就卸掉了。

胡楊他們還沒看到消息的時候,林勇就已經的跑到張科長的辦公室。爽朗的笑聲,整個走廊都能聽得到。

張科長自然姓張,張立忠。與林勇是高中同學,後來一個下鄉一個當兵。人生際遇不同,卻將友誼保持了十幾年。

張立忠說道:“老林,這次還真不是衝你我的交情。隻要是質量相近,我們還是會優先采購咱們自己生產的刀片。”

林勇笑著說道:“哈哈哈,不管什麽目的,你們收購刀片就是大好事。啥也別說了,跟我喝酒去。”

張立忠說道:“這才幾點,喝酒也要等下班。有個事我得問一下,這刀片是華夏科技賣的。用的是你們廠的庫存對吧。”

林勇點頭說道:“沒錯,華夏那邊已經買下全部庫存。現在已經運走兩批了。第三批明後天就上路。”

張立忠輕輕點頭:“那你們廠這邊下一步有什麽計劃。難道還繼續生產旋耕刀片,為華夏科技供貨?”

話都說的這麽透了,林勇怎麽能不明白老朋友的意思。其實還真有點感動,這是真替他們著想才會關心的事。

林勇頓感自己這個朋友真的沒白交。一轉身,走到門口抬頭在走廊裏看了看,然後把重新把門關好。

這番動作,倒是讓張立忠一頭霧水。這是啥意思,怎麽弄的這麽謹慎。

林勇拉過椅子坐到張科長對麵,說道:“既然你都問了,我也就不瞞你。下一步的確是繼續生產旋耕刀片,但具體的工藝會有所調整。出產的不再是成品,而是半成品。少了後麵幾道熱處理工序,成本還會進一步降低。”

張立忠聽完,有些不滿:“就這還用弄的這麽神秘?”

林勇說道:“別急呀,我們先鋒和華夏還有後續的合作計劃。”、

張立忠立刻來了興趣:“後續計劃?”

林勇繼續說道:“知道我們市還有一家紅旗陶瓷廠嗎?”

張立忠點頭:“知道。現在情況也不怎麽好,隻有搪瓷車間還維持著,其他都停了。”

林勇點點頭,說道:“我們下一步就準備承包這個紅旗陶瓷廠。”

張立忠不解道:“陶瓷廠,這和你們農機口有什麽關係。”

林勇故作神秘的一笑:“這就是我們合作的重點了。將來我們農機領域的發展方向和陶瓷是有很深關係的。”

張立忠皺眉道:“雖然你們這個專業我太懂,可農機用品不都應該是鋼鐵的嗎。之前你們廠的刀片質量不行,不就是因為原料鋼的質量不行嗎?”

林勇點點頭:“沒錯,之前刀片不耐用就是因為原料鋼的雜質太多,而我們的冶煉和冷軋都不過關。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但各方麵的成本都太高。”

張立忠點頭:“這個問題不光你們廠遇到,很多企業都有這個問題。要能把這個問題解決,可是能給很多企業幫上大忙。”

林勇說道:“這事太大,不是咱們能操上心的。所以才會另辟蹊徑,另找一條路出來。”

張立忠說道:“陶瓷?”

林勇點頭:“沒錯,就是陶瓷。”

張立忠還是有點不信:“那麽脆的東西,能有什麽用啊?”

說到這個林勇其實也有點虛,不過他還是堅持解釋了一下:“陶瓷有很多種,你沒聽說那個火箭的外殼都是陶瓷做的,特種陶瓷。對,就特種陶瓷。”

張立忠帶說道:“是聽說過,可那都是高科技啊。離咱們太遠了,能行嗎?”

林勇並不是非常肯定的回答:“應該,能行。”

對於張立忠的這個問題,林勇其實並沒有特別深入的想過。陶瓷真的是在他的專業範疇之外。另一方麵,林勇其實也不算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廠長。

能夠讓工廠正常開工,能保證所有工人的工資和福利能正常發放,他就已經很滿意了。說以後更大的發展之類的,他還真的沒有花心思去深思熟慮。

其實進一步合作的事,並不是林勇和華夏這邊談的。是先鋒廠的老廠長出麵和胡楊談的。

可能是不想多年好友看出自己的心虛,林勇果斷結束這段對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走走走,喝酒去。”

第58章 北京要來人了

陶瓷,CHINA,是中國的代名詞。中國人在新石器時代就發明了陶器。

用陶土燒製的器皿叫陶器,用瓷土燒製的器皿叫瓷器。陶瓷則是陶器,炻器和瓷器的總稱。

古人稱陶瓷為甌。凡是用陶土和瓷土這兩種不同性質的粘土為原料,經過配料、成型、幹燥、焙燒等工藝流程製成的器物都可以叫陶瓷。

在進入二十世紀之前,瓷器也就是CHINA一直都是脆弱易碎的代名詞。不光是外國人這麽想,中國自己也這麽想。

直到,人們發現了陶瓷在工業領域中潛力。陶瓷本身的高熔點、高硬度、高耐磨性、耐氧化等特性,在工業領域中大放異彩。

建築衛生陶瓷: 如磚瓦,排水管、麵磚,外牆磚,衛生潔具。

化工陶瓷: 用於各種化學工業的耐酸容器、管道,塔、泵、閥以及搪砌反應鍋的耐酸磚、灰等。

電瓷: 用於電力工業高低壓輸電線路上的絕緣子。電機用套管,支柱絕緣子、低壓電器和照明用絕緣子,以及電訊用絕緣子,無線電用絕緣子等。

特種陶瓷: 用於各種現代工業和尖端科學技術的特種陶瓷製品,有高鋁氧質瓷、鎂石質瓷、鈦鎂石質瓷、鋯英石質瓷、鋰質瓷、以及磁性瓷、金屬陶瓷等。

特種陶瓷是隨著現代電器,無線電、航空、原子能、冶金、機械、化學等工業以及電子計算機、空間技術、新能源開發等尖端科學技術的飛躍發展而發展起來的。

這些陶瓷所用的主要原料不再是粘土,長石,石英,有的坯休也使用一些粘土或長石,然而更多的是采用純粹的氧化物和具有特殊性能的原料,製造工藝與性能要求也各不相同。

雖然此時是我們國家發明的,但工業領域中陶瓷的應用研究還是比較落後的。

特種陶瓷方麵最先開始的,是航天器外殼的研究。而在其他領域,就相對滯後的許多。

大環境上的滯後,就是胡楊的機會。在他的野心中,材料研究一直都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但材料研究太燒錢,甚至可以說是無底洞。不想被無底洞吞掉,就隻能謹慎再謹慎。

說到材料,陶瓷材料是從特種陶瓷引申出的一個概念。是指用天然或合成化合物經過成形和高溫燒結製成的一類無機非金屬材料

暫時大致可以分成結構陶瓷和工具陶瓷。而胡楊準備首先進入的領域,就是結構陶瓷。

這種陶瓷主要用於製作結構零件。機械工業中的一些密封件、軸承、刀具、球閥、缸套等都是頻繁經受摩擦 而易磨損的零件,用金屬和合金製造有時也是使用不了多久就會損壞,而先進的結構陶瓷零件就能經受住這種“磨難”。

旋耕刀片也算是一種刀具,還有機**使用的各種刀頭,都在胡楊製定的目標之中。

而看上那家紅旗陶瓷廠,自然也是胡楊經過認真研究和思考之後的結果。

這家陶瓷廠雖然現在陷入了困境。但本身底子非常好,尤其是人才貯備方麵,整個東北華北地區恐怕再找不出比這裏更好的了。

有兩位參與過兩彈一星研究的老人,就是從這個廠子裏被調走,最後也是從這個廠子裏退休的。他們倆帶出了一批很優秀的徒弟。其中大多數都還留在那裏。

也同樣是因為這兩位老人,紅旗陶瓷廠裏有很多普通廠子沒有的設備。

無論人才還是設備,都是胡楊希望得到的。不過這件事暫時還急不來,眼前最重要的是另外兩件事。

其實說起來,也可以算作是一件事。

吃過午飯之後,胡楊才終於等到了那個電話。電話是從沈陽打過來的,但打電話的人卻是來自北京的。

“你好,我叫周朝先。”

“您好,我是胡楊。來丹東吧,我們見麵聊。”

“好,明天見。”

“明天見。”

對話很精簡,但仔細內容卻很豐滿。放下電話,胡楊頓感心情一鬆。毫不猶豫的答應來丹東,說明這並不出乎周朝先的意料,並且他已經做了決定。

而這傳達出的信息就是,他應該可能會願意放低姿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接下來會好談很多。

這樣的人通常都是那麽容易被說服的。因為他們的野心都很大,但並不自知。

胡楊對周朝先的判斷,會略傾向於後一種情況。

放下電話,胡楊對一旁項淩江說道:“讓陳區長幫忙安排一桌丹東特產的山珍海味,不怕花錢。”

項淩江問道:“需要請他一起嗎?”

胡楊說道:“不用,但可以透露一下我們要請的人。”

項淩江點頭:“明白了。”

胡楊又說道:“我和有德出去轉轉,過一會你聯係沈陽那邊,問一那邊的情況怎麽樣。另外讓福生哥開始組織人手。另外,給我找一張丹東地圖,越大越好。”

“好的。”

說是出去轉轉,還真的就是開車出去沒有明確目的地的亂轉。昨天去了江邊,今天就沿著河邊走。

鴨綠江發源於長白山南麓,流經吉林和遼寧兩省,最終在丹東進入渤海。在丹東境內的有兩條主要的支流,一是璦河,一是蒲石河。

蒲石河在丹東下屬的寬甸縣境內,距離丹東有幾十公裏。真正在丹東境內,就是這條璦河。

胡楊這趟就是從璦河入江口開始逆流而上。璦河位於遼寧省丹東市中部,是鴨綠江水係較大的支流之一。

璦河也同樣發源於寬甸。流經寬甸縣、鳳城市和丹東市振安區,於九連城鎮匯入鴨綠江。

現在這個季節並不是豐水期,沿路能看到大片的河灘。沒有經過綜合治理的河道和雜亂。隻是偶爾能看到一些沙包和破損的簡陋護坡。

路況是很差的,很多地方都有明顯被的水衝毀的痕跡。好在胡楊對車況比較上心,提前做了一點改裝,勉強還應付得了。

相比江邊,璦河兩岸的住戶還是稍微多一點的。河水不比江水,沒有那麽大的腥味。隻要不是每年都會過水的地方,守著河還是好處更多一點的。

養個鴨子大鵝,沒事下河撈點河魚大打牙祭都是不錯的。另外河泥和水草也可以做肥料,這對農民來說也很重要。

當然,關鍵還是會不會過水。這是最大的問題,也是最不好解決的問題。

河道治理從古至今都是當權者的大難題。從秦漢到民國,治水的開銷都是國庫開銷的大頭,到了今天也還是如此。

不是政府不願意治理,是真的拿不出那麽多錢。

而靠地方上或者農民自己,隻能是哪低填哪,哪漏堵哪。這一路上有太多這樣的痕跡。

且不說這治標不治本,還容易激化臨近村莊和鄉鎮的矛盾。雖說83年嚴打風剛過,社會秩序現在肯定是穩定的。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璦河全長189公裏,在丹東境內不到一半。胡楊和簡友德用了一天的時間,看了差不多八成左右。

“聽牆根”可是屬於胡楊的專業範疇,幾秒鍾後他就判斷出項淩江是在打電話。而從他說話的語氣判斷,電話那頭應該就是已經確定戀愛關係的趙小白。

除非還有其他曖昧的朋友。不過考慮到趙家兄妹的行事風格,胡楊覺得這種概率無限趨近於彗星撞地球。

別看項淩江人前人後都是一副酷帥的樣子。但和女朋友煲電話粥的時候,所有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胡楊自然是不會去真的偷聽人家小兩口的情話。悄悄的走遠之後,估計大聲喊了一嗓子:“簡友德,你去檢查一下車胎,我感覺好像缺點氣。”

簡友德被這一嗓子喊的有點懵,但還是接住了話頭:“啊好,我馬上就去。”

胡楊慢悠悠的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裏麵傳出聲音:“請進。”

推開門,項淩江臉色如常的坐在辦公桌後麵。看到是胡楊,便說道:“地圖給你找了一張,你看合不合適。”

胡楊看到茶幾上放著一個卷成卷的泛黃地圖。攤開來一看,竟然還是一張軍用的地圖。看上麵的標注,恐怕不會比胡楊的歲數小。

胡楊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地形地貌的標注很詳細,正好是我需要的。回頭找機會跟陳廣德要一份丹東的行政地圖,越詳細越好。”

項淩江說道:“好,這事直接找他秘書就行。明天的飯局已經安排好了。福生哥那邊說那邊隨時待命。另外,廣州那邊也有新消息。邢鵬已經往回走了,管衝也算是紮下根了。”

身邊這人之中,如果非要說誰最讓胡楊放心,那人就是管衝了。否則也不會敢讓他一個人南下發展。

之前從斯通那弄來的外匯和賬戶,還有關係也都交給了管衝使用。胡楊相信他一定會給自己驚喜。

第59章 破綻

胡楊在茶幾上攤開了地圖,對照白天實地勘察的結果,胡楊開始在白紙臨摹地圖。

說道手繪水平,胡楊還是拿得出手的。當年也是能在協和廣場上擺攤的水平。

一邊畫,胡楊一邊和項淩江說道:“陳廣德區長看起來是有野心的,可以利用一下。以後在丹東紮根,需要各方麵的支持。”

項淩江說道:“我今天給家裏那邊打了幾個電話。他們都覺得這個陳廣德上升空間有限。”

胡楊嘴角微翹:“有限最好,在丹東夠用就行。”

項淩江想了一下,也表示讚同:“也對。回頭我讓家裏那位給他打個電話。”

胡楊接著說道:“周朝先這邊有了動靜,估計日本人也很快就會有動作。讓趙小白那邊準備好。”

項淩江說道:“這個你放心,都準備好了。”

項淩江抱著手臂,微微皺眉:“我就知道,你剛才偷聽我打電話了。”

胡楊也不否認:“那怎麽是偷聽呢,你說話那麽大聲,站在門外就能聽見。”

項淩江麵不改色:“我們主要是在談工作。”

胡楊一臉戲謔:“那真是辛苦你們了。”

項淩江也是久經沙場,麵不改色的坦然接受。

胡楊直起腰,甩了甩發酸的手腕:“地質口的關係找一下,我想了解一下丹東的地質情況。”

項淩江走到胡楊對麵,說道:“這事不用找地質口的關係,忘了咱們原來是幹啥的了。”

胡楊想了一下,說道:“眼下是可以找部隊的關係。但這不能形成慣例。至少不能是靠個人關係,渠道上要名正言順才行。”

項淩江說道:“名正言順的意思我懂,但需要這麽謹慎嗎?”

胡楊說道:“你忘了老連長總是掛嘴邊那句話了?處事謹慎如鼠,下手心狠如狼。”

項淩江疑惑道:“不是,為人心狠如狼嗎?。”

胡楊說道:“我改的,你覺得咋樣?”

項淩江琢磨了一下:“說不好,好像都有道理。”

胡楊把自己重新繪製的地圖,逐一擺回地圖上,說道:“這幾塊地方,都似乎我看好的。你要留心關注一下,隻要條件允許就立刻下手。”

胡楊繪製的地圖肯定是按照軍用的標準來。這要是一般人,看起來還真有可能會有困難。不過項淩江可是專業的,這地圖看著可比民用舒服。

研究了一會之後,項淩江說道:“這幾塊沿河沿江的區域我理解。那中間那塊是什麽意思?”

胡楊看著那張寫著古城村的紙說道:“如果地質上符合要求,那塊地方為了可能有大用。”

項淩江說道:“地質上的要求?”

胡楊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地表河流,沒有淺層地下水,岩層淺而厚實。”

項淩江有些驚異:“這條件可是挺糟糕的,根本不適合居住啊。”

胡楊說道:“原本也不是用來住的。總之先看地質條件是否合適。”

看胡楊沒有解釋的意思,項淩江也沒有再追問,開始說起了工廠生產的情況。

···

···

第二天晚上六點,濱江飯店二樓貴賓廳,胡楊終於見到了聞名已久的周朝先。

必須說,這人的賣相很不錯,擔得起英俊評價。僅就外形而論,這邊也就隻有項淩江能和他一爭高下。胡楊也就隻能在身高上稍微稍微找點平衡。

兩隻手握到了一起,誰都沒有急著先鬆開。

“周朝先。”

“胡楊。”

“彼此彼此。”

胡楊主動鬆開手,但這並不是示弱。而是以主人的身份,邀請周朝先和他的三個隨從入席。

酒桌上談事,沒有上來就直奔主題的。總要先有個預熱的過程。作為地主一方,魯正偉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魯正偉熱情的說道:“這是我們丹東特產大黃蜆子,別地方可真吃不到。不需要複雜的加工,隻要加鹽水煮就是一道美味,來趁熱嚐嚐。”

所有人的臉上都掛上的標準的笑容,就好像多年好友一般。

周朝先這次帶了三個人,兩男一女。一個年紀有四十開外的是司機,也應該順便兼著保鏢。

另外一男一女比較年輕,應該都是周朝先的同輩。男的叫李信身材完全可以進籃球隊。女的叫韓蕊,看起來柔柔弱弱,還戴著一副大眼鏡。兩個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明顯要比周朝先青澀幾分。

相互認識之後,自然就要進入飯局的重點,拚酒。

到了喝酒的部分,自然就是簡友德出馬。而另一邊也很默契的派出了又高又壯的李信。

除了第一杯之外,胡楊就沒有再喝一口酒,周朝先也是同樣。

不到半個小時,原本信心滿滿的李信就被放倒。反觀簡友德,就連臉色都沒有變。如果不是負責倒酒的人就是韓蕊,他們都要懷疑簡友德根本就沒喝酒。

周朝先主動敬了胡楊一杯,算是認了他們輸了這第一陣。

放下酒杯,周朝先開口說道:“真沒想到胡同誌身邊還有這樣的奇人。”

胡楊擺了擺手:“哪算什麽奇人,隻是能多喝幾杯罷了。喝不醉,喝酒又有什麽意思。”

放下酒杯周朝先說道:“相信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這次的來意。”

胡楊自然點頭:“知道。”

周朝先接著說道:“我們這次是帶這誠意來的,報價可以再談。”

胡楊點頭說道:“我相信你們從北京一路來到這兒,肯定是帶著誠意的。”

周朝先再次舉杯一飲而盡,然後說道:“20萬,買斷所有技術,設備還有成品、半成品。”

胡楊臉上突然帶上了笑意,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說道:“有德,把李信送去招待所。魯廠長,你去給安排一下,務必妥妥當當。”

在座都不是愚鈍的人,自然聽得出胡楊突然說這些,肯定不止字麵意思那麽簡單。

簡友德和魯正偉都站了起來,但並沒有去攙扶喝醉的李信。

沉默了片刻,周朝先說道:“王師傅,你和那兩個同誌一起把李信安頓好。”

王師傅站了起來,和簡友德一起把不省人事的李信架了起來。一下子少了四個人,餐桌上一下就空了下來。

胡楊看著周朝先笑了起來,也端起酒杯卻沒有回敬,反而看向了一直沒有怎麽出聲韓蕊:“這位小姐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

胡楊哦了一聲:“那我換一個問法。お嬢さんのお名前をお伺いします。”

這是地道的東京腔,但可惜在座隻有一個人能聽懂。

“胡楊同誌是在說日語嗎?真厲害。”姑娘還想把害羞和驚疑繼續演下去,可惜他的同伴並不配合。

周朝先微微搖頭,說道:“早跟你說過胡楊是懂日語的。肯定對日本很熟悉,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

姑娘臉色變了幾變,估計是在感歎遇到了豬隊友。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摘下了眼鏡。

按照日本理解微微欠身,說道:“初次見麵,我是朝日美惠,請多多關照。”說完端起一杯酒,側過身一飲而盡。

幾乎同時,胡楊也幹了手裏的那杯酒。

重新落座,朝日美惠的氣質也和剛才那個害羞的韓蕊完全不同。

她的聲音明顯要更加自信:“胡楊先生,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請問。”

朝日美惠問:“請問,我是哪裏露出了破綻,才讓您發現我的身份有問題?”

胡楊說道:“您的口音和習慣動作都沒有任何破綻。我猜您一定在中國住了很久,甚至可能就在中國出生的。你其實並沒有什麽破綻,隻是眼鏡選的度數太高了。”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理由,卻也的確是她的一個小破綻。找了這麽一副高度的眼鏡,是可以讓她的眼神變得很迷,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柔弱起來。

但可惜的是,胡楊在變裝偽裝的方麵,段位實在是太高了。是真的高度近視,還是臨時戴了一副高度眼鏡,隻需要一眼就能看穿。

而真正讓胡楊想到她可能是日本人的原因,其實是周朝先的態度。他太急迫的說出了條件,就好像是有人在逼迫他這麽做一樣。

關於和外經貿大院和日本久保田農機關係,胡楊和項淩江還有羅鵬程都曾經深入的討論過。

他們都相信,兩者之間是一種並不牢固的合作關係。

而逼迫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在這種關係中。所以胡楊感覺,這是周朝先故意為之。

那他又是演給誰看的呢?

自然就是身邊唯一剩下的這個姑娘。

這個姑娘並沒有在破綻的問題上繼續糾纏,而是直奔主題:“那麽胡楊先生,您對我們的最新報價有什麽看法?”

胡楊微微一笑:“我拒絕。”

第60章 這才是合作

胡楊的拒絕很幹脆。卻也並不出人意料。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不感到任何意外。

二十萬人民幣,在這個時期的中國真的可以算得上一筆巨款。作為參考,一名普通工人的工資,每月是二十到四十之間。

如果找第三方估價的話,把華夏農機整個打包也賣不出二十萬這個價。

但是,這件事並不是簡單買下一個廠,或是一些旋耕刀片的問題。這一點他們每個人都已經很清楚了,否則也不會有這次麵談。

胡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這件事,你能做主嗎?你的權限有多大?”

朝日美惠微微皺眉:“二十萬,這個權限還不夠嗎?”

胡楊輕輕搖頭:“坦白說,真的不夠。”

朝日美惠追問:“請您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