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麵試

炮局和茬架一樣都是北京方言,意思就是公安局。而看守所則是叫炮樓。

一說是炮局裏認識的,那就是說都是一起被抓進公安局,並在裏麵建立的所謂革命的友情。

對胡楊來說,炮局是個傳說中的地方。今天他們都有幸能來這裏見見世麵。

拉著警笛的小麵包車後麵跟著卡車。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知道今天這裏會有很多人需要被帶進炮局。

嚴打之後,這也許可能是北京城裏最大規模的一次群架。參與其中的大多數人可能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為人數太多,所以最終從裏麵選取“首惡”十幾人。首惡的意思就是領頭的組織者。八十年代還沒有特別明確犯罪嫌疑人的概念。

趙援朝和鞏強國肯定是跑不了的。胡楊和戚揚也自然在其中。但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那些大院的孩子一個都沒有抓走。

他們都是孩子,而且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手,甚至大多數連冰麵都沒有上過。從這個角度上看,他們和稍遠處那些看熱鬧的沒什麽區別,隻是站的稍微近了點。

另一邊也是一樣,就是挑了一些有名有姓出來。像兆慶這種都在此列。蛤蟆鏡那三個倒算是意外入選。沒辦法,全場就他們三個真正的受了傷。不抓他們似乎是說不過去。

而比較特別的是,其中有四個人是胡楊和戚揚特別指認出來的。他們四個就是剛剛在人群裏煽動大家開始群毆的人。

公安這邊才信了他們指控,把這幾個人也送上了卡車。

十幾個人全都坐進了卡車的後鬥。好在還有帆布罩篷,總算不會太冷,隻是氣氛有一點點尷尬。他們發現,居然沒人認識那四個人。鞏強國和幾個兄弟大眼瞪小眼,都想不起這是誰找來的人。

接下來對胡楊來說,都是新鮮的體驗。他們被帶進延慶的分局,登記了基本信息之後就被關進拘留室。這裏就是所謂的炮局了。

除了蛤蟆鏡三個人被送去醫院之外,剩下十來個人都被塞到一個小屋子裏。公安離開之後不久,鞏強國就立刻讓人把那四個人圍了起來。

鞏強國冷笑著問道:“說說吧,你們都是哪兒的?”

其中一個冷哼一聲:“你管我哪兒的。”

兆慶怪叫一聲:“嘿,丫還挺橫。信不信弄死你丫的!”

那個人不屑的說道:“我還真不信,你弄一個我看看。”

雖然這屋子裏的空間不大,但胡楊他們三個還是很明確的和其他人保持了距離。更沒有參與“審問”的意思。

既沒有心理優勢,又不能用刑。光靠口頭恐嚇,是不可能讓他們開口的。而胡楊相信,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需要從他們的嘴裏知道。

胡楊問趙援朝:“進過炮局嗎?”

趙援朝做出一幅憶往昔的樣子:“小時候有過兩次,過了二十以後這是第一次。”

胡楊又看向戚揚:“你呢?”

戚揚回答:“第一次。”

胡楊笑道:“巧了我也是。”

“審訊”進行的很不順利。

那四個人完全不怕鞏強國和他的小兄弟們。對於他們的各種恐嚇都不削一顧。

看他們的態度,如果是不是老炮,那就是篤定自己在這裏待不了太久。至於這些說著天花亂墜的威脅,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在炮局裏最多使點小手腳,他們最多也就挨上幾下拳腳。動作一大就會把外麵的公安引來,那就是大家一起倒黴。

果然不到午夜,情況就有了變化。對今天下午發生的事件已經有了定性。

不是群架,更不是群體事件,而隻是單純的打架鬥毆。連刑事案件都不算,隻是一般的治安問題。

因為整件事之中,隻有戚揚和蛤蟆鏡他們四個人,有了實際上身體接觸。其他人都沒有客觀上的暴力行為,哪怕他們都是在準備著要去實施暴力。

沒有發生,就不是事實。所以,他們在被關了半天之後就被放了。也不是全部都放,戚揚和醫院裏那三個就不行。

最終對他們的處理就是口頭警告。這也就意味著不留記錄、不留案底,也就不會進入檔案。

這個結果和胡楊推測的差距不大,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有人出來阻止時間擴大化。也一定有人會試圖製造混亂。

胡楊隻是猜不準,誰會去扮演什麽角色。而現在,答案已經揭曉了。

公安局門口,胡楊目送各方人馬各自散去。胡楊也坐上車和趙援朝一起回到了公司,洗澡上床,一覺天亮。

1982年第二機械工業部改稱核工業部。不過工業口內還是習慣性的說第二機械部。從原第二機械工業部裏拆分出的航空工業相關部門,組建了第三機械工業部。

共和國曆史上,一共出現過八個機械工業部。光是其中各個部門調整,就能寫兩本內參了。

首先要明確的是,核工業不等於核武器。核武器是核工業的產品,但不是唯一的產品。

這個時期的核工業部,主要工作方向是核能開發。而最敏感的和武器製造雖然也在核工業部的管轄下,但實際上整個部門都不在北京。甚至可以說不在任何地方。

第二機械工業部離得倒是不遠。但這個地方胡楊卻是第一次來。上輩子,胡楊參加工作的時候,核工業部已經經過兩次重組。

1988年核工業部撤銷,並入新組建的能源部,同時組建中國核工業總公司。1993能源部撤銷。1999年中國核工業總公司拆分為中國核工業集團公司和中國核工業建設集團公司。前者職能是核武器研究,後者是核能開發。

在門口出示了介紹信,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出來把他接進去。又在接待室坐了個把小時,才有個自稱韓秘書的男人,把胡楊帶進到一間小會議室門口。

在這裏胡楊發現自己不是唯一一個來報到的人。這個門口還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這三個人的年齡都應該是三十左右。著裝得體、氣質沉穩,眼神中都透露著自信。十有八九都是各個單位的精英人才。

與此同時,這三個人也在觀察胡楊。第一個念頭都是,他怎麽這麽年輕!

他們三個人雖然都來自不同單位,但互相都是認識的。他們的年紀相近,又都很優秀。

不論是自己還是在別人的眼中,他們都是各自比較的對象。

這次被從各個單位借調過來,他們都認這一次非常的好機會。所以都憋著一股勁,要證明自己比其他兩個更優秀。

而這個時候,一個比他們都年輕很多的青年出現在他們麵前。讓他們感覺在疑惑的同時,都對胡楊生出了些許難明的敵意。

原因其實很容易想通。我們都是如此努力才走到現在的程度。你這麽年輕,憑什麽和我們相提並論!

如果把這換成一個問句,那答案似乎隻有兩個。要麽,這個年輕人是個比他們都要聰明的人,所以能在這個年紀就達到與他們相同的“優秀”。要麽,那就是擁有個人能力之外的其他附加條件。

如果讓他們來選擇,肯定會更傾向於第二個答案。

相比承認自己的能力不如別人,他們都更願意接受是社會關係上不如別人。

韓秘書用一種沒有起伏的平淡語氣說道:“在這等著。會有人叫你名字。”

胡楊十分聽話的坐到凳子上。就像一個聽老實話的好學生。四個人坐了一排,但好像大家都沒有什麽聊天的興趣。

大約過了幾分鍾,小會議室的門打開。走出了另一位長相年齡不同,但著裝氣質幾乎與那位韓秘書幾乎一樣的秘書,正舉端著筆記本走出來。

他看了一眼本子,念了個名字。三人中的一個站了起來。他很刻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來掩飾自己的緊張。然後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小會議室。

胡楊就著門縫往裏麵看了一眼。看裏麵的桌椅擺放位置,像是一個麵試的架勢。不是報道嗎?怎麽還要進行一輪麵試嗎?

大約五六分鍾,門再次打開,剛進去的那個人和那位秘書一起走了出來。那人臉上帶著微笑,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坐下。胡楊看得出,微笑和輕鬆都是裝出來的。

不出意外的話,他裏麵的貼身衣服應該都已經濕透了。希望衣服的材料不是純棉的,不然接下來他會感覺很冷。

另外兩個人也都陸續進去。出來的之後情況也都差不多。雖然這裏的暖氣供的不錯,但希望他們不會因此感冒吧。

秘書同誌終於念到了胡楊的名字。胡楊站了起來,他是唯一一個空著雙手走進了小會議室的。

一排長桌後麵坐著五個人。按照慣例,每個人麵前都有一個這些名字的卡片。這些人胡楊一個都不認識,但其中一個名字卻是知道的,周安雄。